《白羊的芳草》王尧

13、第13章

　　景辰添油加醋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贺选坐旁边看着她：“就这些？”
　　景辰：“还就这些？我都要被解雇了，你还说风凉话？”
　　贺选嘟囔：“你是没读过过劳动法啊，还是没听过合同法啊。”
　　景辰恍然大悟，对呀，她已经过了一年的试用期，签了合同的，受法律保护的。那这么说就是校长危言耸听了？故意给她施加压力，压力？景辰眉头一皱：“还有一件更重要的，美师是教育厅长的侄女，校长说，一旦上头知道了这事，随便找个茬，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贺选将腿盘到沙发上，边吃芒果边说：“放心吧，他比你更害怕这事被所谓的厅长知道，那样只能让自己比你更不好过，你是光脚的，他才是穿鞋的，狼把狼崽子寄放在他窝里了，他得顶着，捧着，掉了毛他得藏着掖着，使劲哄着，即便是他自己说不了这事，也会找你嘴中那个帅师出面的，一个丫崽子他再掐不着软脉，那他这几十年官场怕是白混迹了。”
　　景辰听得目瞪口呆，他长着一张猩猩脸，却有一颗诸葛心。
　　喃喃自语：“那这么说，校长让我回家是为了消狼崽子的气，给她看的。”
　　贺选：“孺子可教，”顿了顿“也不全是，你挑战他的权威，他总得摆出自己的架子，即便将来崽子的亲戚知道了这事，他也有话可说，老奸巨猾的很。”然后伸出手指弹她脑门一下“没人告诉你职场提防领导亲戚吗？装也得装出友好来，领导亲戚比领导更可怕没人教你吗？”
　　景辰揉着脑门心悦诚服点头：“你说的没错，狼崽子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贺选用纸巾擦擦手：“说说吧，今天这事总结出几条经验来。”
　　景辰摇着脑袋转了几圈，努着嘴，掰着手指头：“第一，急则生乱；第二，人心最可怕；第三，君子报仇当进退有度。”
　　贺选看了她好一阵，哼了一声，伸出手照着她脑壳又是一记，哼道：“笨蛋。”
　　他起身回屋关门前喊：“做饭吧，饿了。”
　　二货景辰，第一次对贺选的话毫无异议。屁颠屁颠起来做饭，去院子里捡小鱼干时对着贺选的窗子说：“那你说他们最快什么时候会通知我上班？”
　　贺选躺在床上看书，看也没看她一眼。“刚才还说急则生乱，现在冷静了，好好琢磨琢磨。”
　　景辰仰头眯眼看天，浮云流动，金边镶白，远处有海鸟的叫声和船只马达声传来。景辰拍下脑袋，收拾好鱼干进屋做饭去了。
　　不出景辰所料，第三天一早，校长就打电话让她去办公室。
　　景辰刚进校长室还没落座，校长就开口了，不过，不是关于中美校际交流她要接待的相关事宜，而是要她出钱买些东西去美师家里拜访一下，说好听了是拜访，其实就是道歉。
　　景辰看着校长笑容可掬的脸，他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都是这样，让人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摸不清楚他的套路是什么，如果他长发披肩是一杯典型的绿茶----婊。即便昨天赶自己回家时仍是这副笑容可掬的脸孔，景辰曾一度以为他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景辰也笑了，笑得比校长还真诚：“我是真的想给她道歉，可我是真的没钱。”
　　他的脸僵了一秒，又笑着说：“以后你还得在这个学校混吧，破财免灾呀，我同情你，你也被打了，这我也心知肚明。两周后美国交流团就到了，咱们还得争取更多人力，物力，财力才能让老师们轻松一点，保证这次接待万无一失，这个时候你跟她闹别扭，于你，于我于学校都是大不利的，她叔叔要是大笔一挥，咱们可都是受益者。”说完眼神热切地看着景辰。
　　景辰以前还真没认真观察过，他笑的时候经常眯眼睛，有时笑容有刹那的僵顿，但不细心盯着他看，绝对看不出来。教育厅厅长敢不大力支持这次接待？这罪责谁傻了吧唧要担着？人家还没当够领导呢吧。受益？谁受益啊？
　　校长看她神色不动继续说：“你看你们俩都是上回市领导来时从咱们全校几百个老师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核心接待人员，更是这次交流的主力军，”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这她要是歪心眼一动，你出点什么岔子，这么大动静的活动，估计你在本市是没法呆了，甚至全省，全国都没准儿有名了。”他一脸的严肃凝重。
　　景辰心里一惊，迅速沉了沉，人心险恶，她又何尝没有领教过。但马上又镇静下来，想想贺选昨天说的话，眼球一紧，鼻子一酸，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校长，不是我不想去，是我真的没钱，而且我爸又不在家……”
　　校长露出一副转瞬即逝的孺子不可教的恨意。
　　景辰看着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趟，面色笑容可掬地抽出一支烟，打着火，狠狠吸了一口，斜着眼乜景辰，景辰低着头窝在那张黑色的真皮沙发里，轻声饮泣。想从她手里弄钱出来，真是病的不轻。其实她是真的没钱，这要找谁去说？
　　校长吐出一口烟圈，从抽屉里拎出一个袋子，扔到景辰身上。指着她：“你给我乖乖听话，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景辰接过袋子，包装精致绝伦 ，是一套奢侈化妆品，她抱着袋子看着校长把烟掐在烟灰缸里，盯着自己给美师打电话。
　　难捱的十分钟过后，美师姗姗而来。推门进来，笑盈盈叫了一声刘叔，而不是校长。景辰眼眯了眯。美师看到坐在那的她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刘叔找我有事吗？”
　　校长搓着手，恢复了笑容可掬的样子：“你看，这小景一大早就来了，等这半天，非说要给你道个歉不可，你看你从小被刘叔看到大，一向知书达理，就看在叔的面子上，程墨你们仨那点事就过去吧，成不？”
　　美师先是温雅地看着校长，又看了景辰一眼，没说话。
　　校长立马拉着景辰站起来：“快，小景……”
　　景辰眨眨眼睛站起来：“纳兰老师，我今天立刻就去跟程墨说清楚，我们俩什么事儿都没有。”量她也应该没胆儿在接待中弄什么大动静，但如果她真的让自己出点无伤整体方向的小错，事后也一定是好受不了的，韩信还能忍胯下之辱呢。
　　纳兰薰嘁了一声：“你觉得还用得着说吗？”
　　也是，前天闹那么一场，一切都很清楚，一切都按照她的意愿发展，英雄美人，终成眷属，景辰看着她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举起袋子挡住她的脸：“那这个你收下吧。”
　　纳兰薰不屑地扫了一眼袋子，然后露出惊讶的表情。想必这东西早想得到，但还没到手。看着她的表情，景辰就知道校长在这上面做了多少工夫。如若这些心思都用在提高教学质量上，那真的是……
　　纳兰薰接过袋子，看了看里面：“怎么这算是收买，贿赂式的道歉喽？”揶揄的语气相当明显。
　　景辰没说话，紧咬后槽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校长看景辰即便石化也没有说出那三个字的打算，使劲地笑着得体地搂着美师的肩膀：“好了，薰儿，小景她也是个小姑娘，不好意思嘛，刚才都跟我说了半天对不起你的话了，你看这东西也选的够有诚意的了，你呢又这么通情达理，大家同事一场，低头不见抬头见，都过去了啊，过去了！”
　　美师笑若桃花：“刘叔，我没事儿，霍老师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我们都好着呢，这个东西就不用了。要不这样，您给婶婶拿回去用吧。”说着把东西王校长怀里塞。
　　校长算是放了心，知道自己那关是过了，至于景辰将来什么样，由不得别人插手了。这要是收回来，事情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赶紧连说带笑连东西带人得体得地推出了办公室。
　　回来坐椅子上，悠闲地点了一根烟，看着景辰：“说吧打算怎么报答我？”
　　景辰挑挑眉无声的笑了。在贺选没有给她开启灵智之前，她真的会感激涕零，对眼前的一切视若为真，一辈子做牛做马这样的话没准儿都会被她没心没肺地喷出来。她想她也应该学着九曲回肠心，玲珑剔透眼，这两个人全程开启笑颜的背后，她不知道要担多少心，想多少路，累得慌，勒得慌。她使劲啐自己，去ni ma的九曲回肠，玲珑剔透。报答？拿工资抵？打死也不可能，那套化妆品鬼才晓得得她几个月的工资；以身相许？我ri你八辈祖宗。她颈项寒了寒。挤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校长放心，这次接待工作，我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校长顿下烟，看了她几秒：“言重了，小景，你先去工作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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