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夏情》杏川

16、第五章(3)

　　入夜了，农村的生活很单调，基本上过了八九点家家户户都关灯了。

　　「喂，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该怎么办？」

　　「还是赶快叫救护车比较好吧。」

　　「但救护车来这儿也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

　　门外突然传出村民的骚动声，他们的对话声落在门扉后的林寻之耳边，她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安，拿起钥匙就往外跑。

　　一出门，看见十几道人影在花田的远处围着，林寻之经田间的小路跑向人群聚集之处。经人们的对话可以得知，是有人受伤了。她从人群间的缝隙穿梭着，走到人群的最前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

　　即使这个男人脸上有多处大大小小的伤痕，即使他脸上沾上了泥垢和污土，有些人的轮廓就是妳想抹也抹不去，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她每晚用手摸索着，提醒着自己不能忘的一张脸。

　　魏夏。

　　林寻之无力跌坐于魏夏身旁。惊恐、悲恸、混乱……还有各种情绪笼罩着她，她只感觉到这瞬间的自己仿如被抽空一样，动弹不能，脑袋一片空白。

　　经过多种情绪的洗礼后，林寻之反应过来，道：「快！快去叫救护车和报警！还有拿清水跟毛巾还有绷带给我！」她转身，对着身后那些还不在状况内的村民大喊，脸因激动而涨红，泪因恐惧而洒下。

　　村民被她这么一吼才反应过来，各自干起活来，救人要紧。

　　期间，林寻之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呼吸犹在，而生命的脉膊还在跳动着。

　　「阿夏？阿夏？」林寻之尝试唤醒他。

　　「唔……」魏夏的身体动了动，发出虚弱的呻吟。 「是你……」

　　看见魏夏的意识从朦胧慢慢转为清晰，林寻之在泪眼间绽开一抹笑容。

　　「你还好吗？哪里疼？」

　　「全身……」魏夏已经没办法分辩哪里受了什么伤，哪里最疼。现在的他仿如浴于火间，被熊熊烈火烧着，全身都发烫发疼。

　　「呃！」魏夏想稍稍一动身的那一刻，剧痛蔓延，他双眼紧闭，咬紧牙关。但全身连同五腑六脏都抽痛着，痛楚又开始逐渐蚕食他的知觉。

　　「水和毛巾还有绷带来了！」一个大叔扯着嗓门大喊着，并把用品送到林寻之手上。

　　林寻之拭干眼泪，她知道她不能慌。马上以小心而急促的手势为魏夏解开衣服，检查伤势。

　　她曾经跟好姨学过一点急救，会一点止血、包扎等的基本工夫。

　　一解开衣纽扣，他的胸膛坦露于空气中，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

　　左胸膛位置有枪伤，但是以目测及常识也能得知没有子弹没有射中心脏，但是失血非常多。而其他的伤势是林寻之分辨不来的，不过现在能发现最致命的伤害就是那道枪伤。

　　林寻之赶急将毛巾湿水，打算围着伤口拭印着，先把伤口附近的血渍拭干。但是在接触到他胸膛的那一刻，魏夏因剧痛倒抽一大口气并挣扎着，吓得林寻之马上住手。

　　慢慢他的挣扎转为意识分散，林寻之感觉到他快要昏迷过去，「不要睡！」林寻之大喊，手不分力道的拍打着魏夏的脸。

　　她有预感，他一旦失去意识就等于失去求生意志了。

　　「那……妳說点……东西分散……我的……注意力吧……」

　　林寻之极力的压抑着内心的恐慌和语气中的颤抖，一面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些琐事，一面为他进行基本的止血程序。

　　「你知道我在遇见你之前，我是怎么活着的吗？」林寻之问道，尝试以问题分散他对痛楚的专注。

　　魏夏眯着眼，努力地把目光投射在林寻之脸上，集中注意力。

　　「我是个没有梦想的人，像浮萍一样，大势所去的地方就是我的目的地。」她继续道。

　　「别人说做酒家女是赚钱最快的方法，我就去做。别人说那季最流行的是香奈儿的香水，我就去买，别人说我什么，我都不否认也不放心上。」她的话语其实很凌乱，想到什么就说了。 「其实我对生存这事并没那么执着，只觉得要生要死就听天由命，抱着这种心态有一天没一天的过着吧。」

　　「但是我遇见了你。」泪水再度滑落，她语速很慢，温温吞吞的，但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含糊，只是看着一条条沾上血色的毛巾，她的手还是按捺不下颤抖。

　　「你就像天上的月亮，我是地上的杂草，你温润的光芒可能不会洒落在我所存在的角落，但是我只要静静的朝着你的方向，轻轻摇摆着就好了。 」

　　「只是如果你走了，我就会失去了摇摆的方向，失去了焦点，失去了目光该到之处。」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这代表，我什么都没了。」

　　在他完完全全失去意识前，魏夏听到了救护车的响声，也听到了她说的这句话。

　　他走了，她就什么都没了。

　　如果他有精神的话，他肯定会耻笑她的。他从来没给过她什么，也不想给她什么，他走没走，她也不会在他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但是她那含着泪光的双眸，紧紧咬着也微颤的唇，轻柔地为他止血但却发抖的双手，说服了他眼前这个女人不能没有他。

　　魏夏陷入昏迷，但是还好救护车也到了，为他进行更加专业急救治疗，然后把他推上救护车，往最近的医院奔驰着。

　　他没有家属在旁，所以是她跟上救护车。急救人员跟她说她的基本功挺扎实，有效的减少了血流量。因为沥村实在太偏远，而且这区的医疗、交通发展都不大好，救护车过来也要半小时。若不是有急救，魏夏恐怕早死了。

　　这些林寻之都听不进去，她的眸子恢复为一片平静的深潭，没有惊惶与恐惧。但她看着手上已褪为褐色的血渍，压制不住的颤抖，她才意识到她还在害怕。

　　他有救了，他会没事的。林寻之默念着。

　　救护车以极快的速度进入了C城和沥村交界的大医院，急救人员推着躺在担架床上的魏夏进医院大堂，其他医护人员早就接获通知，所以有条理及极速的做着已分配的工作。

　　林寻之在一旁看着，不知该怎么办，她想去确认一下魏夏的状况，但是医生护士都处理着各种程序。

　　「魏先生朋友是吧？请问家属在吗？」有一护士看见她的无措，跑过去问道。

　　「是的，他家属都不在了。」

　　「好的，请跟我来一下帮魏先生做个登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