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夏情》杏川

15、第五章(2)

　　死了？

　　林尋之如被雷擊中一樣，無法動彈，愣著。

　　死亡這個東西對林尋之來說並不遙遠。她父母很早就去逝了，那時她還不大，對於離世這個概念有點模糊，而當這個概念清晰起來時，她已經習慣了身邊沒有父母的日子，對她來說好姨和壯叔是她的生活支柱也是心靈倚靠。

　　從懂事時期開始所經歷的各種情緒永遠都是利刃。

　　「死丫頭，你怎麼就不回來看看好姨呢？」她印象中的好姨總是這樣，豪爽直率，不過脾氣不大好。

　　「尋之啊，妳就回來唄。沒錢買車票的話，叔給你打錢過去。你好姨天天在念，快煩死我了。」而壯叔妻管嚴，特喜歡在好姨背後講她壞話。

　　「妹子，最近錢夠用不？不夠的話姨給你點錢，外頭生活可不像村裡這樣單純樸實，總是得要有點錢啊……」

　　「尋之，今天中秋，你姨煮了好一大碗湯圓，你現在回來的話還趕得及吃喔。」

　　「丫頭，累了嗎？回家吧。」

　　她回來了啊。

　　她這不就回來了嘛。

　　「請問，他們怎麼死的？」當林尋之問這一句時，淚光不再止於眼眶，順著臉畔滑落，滴於門前的紅色地毯，化開為一點小水漬。

　　「喂……喂！你別在我門前哭，怪不吉利的。我只知道他們病死的，詳細我可不知那麼多。」面對眼前少女的淚水，大嬸不知所措，粗聲大氣的應著。「好了，我知道的就這麼多，別在我家門口擋著了，怪衰氣的。」大嬸推開林尋之，把門「啪！」的一聲帶上，又恢復平靜。

　　若說一個人置身於在她愛的人離去前後的時間，陪他經歷著死亡這事，那麼留下的只是悲痛，這是一種可以用時間治愈並帶走的情緒；如果一個人與死亡擦身而過，在後來回首一看，發現人已去，情未抒。那麼留下的便是悔憾。這是一種磨滅不去的烙印。

　　良久，林尋之才動身離去，往村子深處繼續走。

　　好姨的大嗓門和壯叔的碎碎念再次浮現於林尋之腦海裡，她在瀝村每走一步，都會浮現她小時候的回憶。每個角落播影著當時的畫面，盛載著當年的感情，以及林尋之人生中唯一一些值得收藏的片段。

　　走到差不多是瀝村的盡頭，林尋之的腳步停頓在一間破舊的屋子前。

　　這是她以前小時候住的房子，爸媽過世後她就在這個屋子裡自己一個住過好一段漫長的時間。可是，這不是她的「家」。

　　每天來往瀝村的車就那麼幾班，到下午時分就沒車了，林尋之也只能在原本的房子住一晚。

　　掏出已經生鏽的鑰匙，插進門孔，輕扭一下，門就順勢打開，一打開撲面以來的是與敞開的窗户的對流風，帶著點點灰塵和陳舊的氣味。

　　這裡很久沒有人住過了。

　　她還記得，爸媽在世時，因為這房子太小了，不能分隔出房間來，所以每天晚上，她跟爸爸媽媽睡在同一個空間裡，沒有阻礙，沒有高牆，偶爾大家都睡不著時就會分享當天發生過的事或是各種不同的想法，然後互相鼓勵，期許將來。

　　在這渺茫的世界中，他們這個角落，總是有不同的夢想在萌芽滋生。

　　她那時也才七八歲，大人的談話，他們的煩惱，她大多是不懂的。但她知道要分享些什麼，所以總是興沖沖的把自己在學校裡的事都說一頓，爸媽都喊她活寶，說她將來會是一個愛笑的女孩，會是一個包攬全世界幸福的女孩。

　　只是現在，她只嘗到了寂寞和孤單，別說包攬了，她能緊握於手的也沒有。

　　倏地的，她很想魏夏。很想，很想。

　　這個男人，也不是她能緊握於手的人，面對他，她甚至連自己的心都不能緊握於手。

　　只是，她從來不在乎有什麼能帶走，她只要能保留跟他有過的點滴，她的愛情就永遠不會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