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安之若苏

10、第八话

　　当少年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学会在女孩被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了。齐光，原来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遇见过。

　　“诶，你赶紧的啊，我这都快开始了——我不管，今天是毕业啊，这要是被班导看到就我没带，绝对死定了啊……成，成，那你赶快啊，必须在8点之前啊。”
　　乔木背着书包慢慢向上走，一路上听到了各种鸡飞狗跳，让人苦笑不得的意外事件。今天是初三的毕业典礼，不知道是哪一任的校长曾经特别诗人范儿地说了句“毕业典礼应该在大家考前办，因为那时大家心中正满怀希望”的话，于是C中就改成了考前一周的周一开典礼。
　　“嗯，大家赶紧放好书包然后出去啊，今天是毕业典礼，大家不要下去迟了啊。”乔木一进门就看到班导说话，对方今天也特意穿了正装，笑得很开心。
　　“乔木，我打算毕业典礼那天向他告白。”那是杜绾什么时候说的？乔木记不清了，她唯一记得的是那时候杜绾极具少女气息的神情。
　　“行，到时候我和你一起。”
　　“才不要，万一失败了我看你在旁边肯定会哭，那多没形象啊。”
　　“你就直接说你爱哭不就成了。”
　　“诶，小桥流水，你是找打是吧。”
　　“杜大爷饶命——”
　　“嗯，看我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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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到最后，乔木其实都是不知道让杜绾那么少女心的“他”是谁。乔木混入下楼梯的人流里，慢腾腾地走着，时不时地听着周围人的讨论，说着毕业后的一些打算，说着毕业典礼会是怎样怎样的期待，说着谁和谁依旧在一起，报了同一个志愿的话……
　　“我应该是A中吧。”乔木听着听着，听到一个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瞪大了眼睛，立马回头，马尾辫扫到一个同学，她连声道歉，再抬头，她看见了他的一个侧脸。
　　之后乔木恍惚了好一阵，直到她后面的同学拍了拍她，提醒她就要开始放飞了鸽子了，她才回神，才发现，他站在主席台，拿着话筒做着演讲。
　　“C中20XX届的我们，毕业快乐！”
　　这是她抓到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是扑棱扑棱，鸽子扇动翅膀的声音。她顺着鸽子抬头看，看到了她一直在躲避的眼神。
　　那眼神不悲不喜，带着几分坚定，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一样。
　　许多年后乔木再回想起毕业典礼的时候，已经不记得有什么节目，有什么感人的事，只记得两幕场景——一个是在楼梯那里，她和他隔着几个台阶，她回头看到他的侧脸，一个是在几千个人的操场上，她隔着正扑腾扑腾飞着的鸽子，和他遥遥对视。

　　毕业典礼结束后初三的学生放假一下午，可不巧的是，毕业典礼一结束，老天爷就开始下着雨了。乔木像来时一样，顺着人群，最后停在学校一进门放公告牌的地方躲雨——她没带伞。
　　“诶，你才来啊，我都等老半天了。”
　　“堵车嘛，你这个学校旁边都是小路……”
　　因为没带伞，乔木就倚着一根柱子，歪着头看同学和来接他们的家长，耳边是不是夹了几句撒娇式的抱怨，慢慢地，乔木的嘴角不禁带着几分笑意——对，她又想起以前了。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她背着书包撅着嘴等迟到的乔辰来接她。有一次有些夸张，乔辰迟到了一个半小时，他自己后来都说，觉得乔木应该会自己走掉，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赶到那儿去了。等他气喘吁吁地到了之后，就看到乔木一脸不高兴地靠着墙，低着头等着自己。
　　“那小嘴都能挂三瓶酱油瓶子了”，这是乔辰的原话。小乔木一听就瞪了他一眼，自己背着书包蹬蹬地就向前走，速度越来越快，直到乔辰讨好地叫了好几句“姑奶奶我错了”才停下来，斜着抬头看他。
　　“滴答——滴答——”乔木小声地哼着这首《滴答》，那天回家乔辰给她长乐一路，直到她一脸不耐烦地说了句“别唱了”才停。从此一下雨乔木就会时不时地哼着这首歌。
　　“我送你吧。”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乔木的回忆。她抬眼，看到了自己几个星期都没见到的人。对方正撑着一把伞，微微笑道。
　　“不用。”乔木立马一转身就要往前走，却被对方拽着手，大力地拖到了更隐蔽，安静的一个地方，然后被抱住了。
　　乔木有点愣愣的，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被除了乔辰以外的人抱的这么严实。她呆了几秒之后，刚想开口，对方就说话了。
　　“我其实见过你。五岁的时候，你哥带着你见了个朋友，你刚来就满地撒欢一样跑外面玩去了。后来我再看见你的时候，你正被几个小孩子围着，然后我冲上去了。”可能是头埋在乔木的肩膀上，对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乔木听了之后努力回想了下，但却只有支零破碎地几个影子。她小时候很外向，常常到处撒欢，惹到当地什么孩子王之类的事多的数不过来。但她还没来得及深想，对方又出声了。
　　“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后来你给我上的药，还拍着我肩膀说我以后跟你混了。乔木，你不能耍赖。”
　　乔木一下子就哭笑不得了，这哪跟哪啊。她抬手准备示意对方放开自己的时候，怀抱一紧，让她的心无来由地软了一下。
　　算了，就让他抱一会儿吧。
　　之后对方似乎絮絮叨叨了很多。
　　比如“呐，‘南有乔木，不可休思’这才是给你取名的人的真正意思吧，太过注意前半句以至于都忘了后半句这个意思吧”。
　　比如“那你呢，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又比如“这次，不许逃跑了哦！”……
　　这些其实到后来在回想时已经不是那么清晰，然而最后那句话自己是记得很清楚的。
　　“乔木，请和我一起走下去，就像我的名字一样，请和我一起，走向我们的，未来，带着鲜亮色彩的未来。”少年已经松开了她，改为双手抓紧了她的胳膊，带着些因为紧张的颤抖，“我遇见你，是一件马克图布的事。”
　　她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瞳仁里那个小小的自己，一瞬间想起了自乔辰失踪后就分外压抑着的，内心脆弱的自己。她知道，无论怎样，她都不会再是一个人，有个人会和她一起等待，一起欢笑，一起难过。
　　她不知道在这几个星期里他想明白了什么，又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一切来得太快太快。可是看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紧张，这一刻，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个久违的，轻松的笑容。她微微张口，用坚定的，带着些颤抖的声音说了句话，接着用力地抱紧了对方，就像是得到了一样稀世宝物。
　　“好，齐光。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空气里是清新的，夏天来到的味道，云朵悠闲的荡漾，天桥下面，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一个地方，有两个人静静地拥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