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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 孤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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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出事的地方有人看守着,叶涩和水怜寒远远看去没发现什么;护名山庄内没有舍疏狂的影子,半夜潜入宾悦楼也没找到任何线索。劳苦一天唯一的收获只是有人看到一群彩衣女子似乎在围堵一个俊俏的青年,不过那青年轻功很好眨眼就不见了,至于后来怎样无人知晓。
护名山庄死伤惨重,幸存的小姐名心不知所踪,九霄玄宫气之公子已着手调查此事。
大门派已开始撤离,周边的小门派却以帮忙为名留在此地。百姓们战战兢兢,一边为死难的亲人恸哭,一边恐惧着未来的日子。据说护名山庄是平白遭冤,希望盟主能公平妥善地处理此事。
叶涩与水怜寒心焦不已,想尽方法也得不到任何消息,听闻气之来此后,两人冒险给他留信约他单独出来。没想到气之真的一个人来了,叶涩问他知不知道九弟空之的下落,气之点头,叶涩一喜,谁知他却道:“空之久居九霄玄宫未曾涉世,两位怎会有此一问?”
叶涩摸不准他的意思,斟酌着回道:“那或许是我认错人了。但是有一个叫舍疏狂的与日晕珠有关,公子若要调查护名山庄之事他知之甚详,还请公子尽快找到他保护他,因为我怀疑凶手企图毁掉人证已将他害死或秘密关押。”
舍疏狂不可能说谎,他定然是公子空之,气之那样说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既然如此他唯有以这种方式让他帮忙找他。虽然不能肯定气之也是仁心侠义,虽然不能肯定他没有抢夺日晕珠之心,但至少他不会害死自己的弟弟。——舍疏狂字里行间钦佩他、疼惜他这个二哥,他这个二哥便一定不会是坏人。
气之看了他半响,点头道:“舍疏狂,我记下了。”
知道他是答应了下来,叶涩感激地拱手称谢:“有劳了。”
转身要和水怜寒离去,气之却又在身后道:“冷月寒心,两位好自为之。”
叶涩一笑,跟水怜寒携手而去。他俩行动不便,找舍疏狂难如登天,交给气之稍微放了心,之后唯有先行离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白月死去的当晚,震南帮与天河派两败俱伤后回到宾悦楼,伤势较轻的李南山连夜吩咐稍作休息,明日一早回帮。
当夜李南山辗转难眠,房门悄无声息打开,一人踏月而来。
李南山惊而坐起,摸到枕间双刀赤足站于床前,低声喝问:“什么人?”
那人踏前一步让他看清自己,开口道:“找出名册,饶你多活几日。”
李南山握紧双刀,冷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不答,回身欲走却又回过头来道:“名册与叶涩无关,别被过云牵着鼻子走。”话音一落,人已消失。
李南山又神情紧绷地站了很久,确认他走了后才颓然坐到床沿上。
他生性谨慎,日晕珠在过家山庄出现后,他本不想亲自前去,但得知几乎各大帮派都去之后,他也不得不北上。
在看到过岐山身边的“名”字时,他早已猜到恐怕是“名册”,之所以来护名山庄纯属是因为他知道凶手刻意想引他们前来,他不过是将计就计。——既然去了过家山庄,就不怕再来护名山庄掺一脚。
白月是他说服她前来的,以偷走日晕珠的人多半会来此为饵,没想到那人竟然真在。放任白月去拿日晕珠也是他故意的,因为日晕珠绝不会如此轻易被她拿走,而她去抢夺之时必定会将幕后黑手引出来。
捉拿叶涩不单单是受过云挑唆,白月一死他唯有抓住与舍疏狂有关的叶涩来审问,当然他想审问的不是过岐山的死,而是“名册”在哪里。
叶追情出来搅局使他更加认定叶涩知道名册之事,但是刚才他却又明白了幕后黑手也在找寻名册。也就是说,叶涩是那人的手下,但他不是主要人物,更不知道名册之事。过云捉拿叶涩,或许是叶涩真杀死了过岐山,也或许是他跟他原先以为的一样,以为叶涩知道什么。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幕后黑手就是正义盟,他们的目的是以一个日晕珠为饵,找到名册。找到名册后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在此期间大开杀戒?如此大张旗鼓,难道就不怕被九霄玄宫盯上?
昙花自称是正义盟的,千金和怪物也是,叶涩、叶追情定然也是,剩下的还有谁?水怜寒和宁缺应该也脱不了干系。水怜寒……今天下狠手攻击没发现异样,他日必须再试一试。
正义盟用“名”字引人来此或许只是怀疑名声是否是因为日晕珠得到的异能,目的自然也是找寻名册,结果是失败。
震南帮定是因为他们天河派来此才过来的,无需多虑。
其他小门小派不足挂齿。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名册,没想到十年前的旧案还会被人翻出来。“找到名册饶他多活几日”?正义盟难道是要为日晕珠之主报仇吗?哼,若他先找到名册,又岂有正义盟撒野的机会?区区正义盟掌门也敢自称“盟主”?
或许,他该联络一下义盟主了……
叶涩和水怜寒离开曲江城后首先要去的是九如山,因为毒是他的保命武器,可他身上带的已经不多;还因为如愿楼三使等着他的解药。他若不给他们,必定后患无穷。
九如山北邻如愿楼,南邻越河,西邻越剑阁,远目往东是水家堡,当初他从如愿楼逃命出来与孟师傅辗转在此落户,他的很多毒()药都是在此炼制的。
刚至大革镇两人已感觉到有人在尾随,可是这人武功高超,两人施计也未能将他抓住,只看到了一缕白色的影子。叶涩推测是如愿楼的人,毕竟他跟他们说过一月后来镇口的石狮下取解药,此时刚好是一月之期。
水怜寒不置可否却是更加小心。
来到九如山,叶涩半路采了把流葱草,然后在转过一个山坳后开心地露出了笑容。
那是一个隐秘的破旧的小屋,是他和孟师傅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翻开地板,从里面挖出一个小瓶来,叶涩对水怜寒道:“是我娘的眼泪,幸亏当时没一气之下将它洒入尘土。”
他的唇角带着一丝笑意,水怜寒走过去搂住了他。叶涩一怔,也伸臂回抱住他,把头埋到了他的肩窝里。
手中的玉瓶慢慢沾上体温,叶涩紧紧握着,在心中说:“娘,他叫水怜寒……”
叶涩本不想把自己毒血混到解药里的,但他真的已不敢再冒险。今后之路必定更加艰辛,万一得到解药无后顾之忧的三使再派人来杀他,不知道会为他和水怜寒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将混着母亲的眼泪,他的眼泪和血液以及其他药草的解药放到石狮下,叶涩祈祷着如愿楼就此安安分分收手,若是那样他终会将自己的眼泪交给三使,彻底解除对他们的禁锢。
为了炼制新的药剂叶涩和水怜寒在九如山逗留的几日,虽然心中因为舍疏狂因为日晕珠仍有阴翳,但却是两人相识以来过的最平和最温馨的几日。
水怜寒跟叶涩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也独自想了很多很多。他明白自己不可能就这样乐不思蜀,也明白伏伯和水家堡的人对他的殷殷期待,明白他无法立刻允诺给叶涩怎样的幸福,却还是暗暗地发誓:等尘埃落定后,他一定把他宠到天上去。
而叶涩每每只是依恋地看着他,在他抛过疑问的目光来的时候笑着假装看不懂他的表情。
这日传来了日晕珠出现在东运派的消息,知道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叶涩与水怜寒也唯有接受现实,决定明日就启程。
东运派所在阜运城西望金光门、如愿楼,南面水家堡、过家山庄,东南是百里派,而东侧临近的却是堂堂九霄玄宫。此次前去,必定又是惊涛骇浪,然而他们只有迎难而上。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日夜间叶追情来到了小屋。
他的动作太过轻微,以至于没有让叶涩有丝毫察觉。水怜寒睁眼看着他,他朝水怜寒偏头示意他出来,水怜寒便起身而出。
回来的时候,叶涩不见了。
房间内没有任何打斗迹象。
水怜寒如失去桨的孤舟般漂在一望无际平静无波的湖面上不知所措。
为什么要跟叶追情出去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必须找到叶涩,可是茫茫人海何处可寻?
日晕珠出现在东运派,他若不赶去很可能失去重要的线索。找叶涩还是去东运派?
叶追情……
面对姓叶的陌生人他无法不用无心心法。多说多错,他不言,叶追情也不语,两人默默对视良久,叶追情不知是何心思,他似乎有千言万语,到最后却只说了句:“离叶涩远点。”
水怜寒回他:“恕难从命。”
叶追情冷笑一声,袍袖一挥翩然而逝。水怜寒回来,面对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一定是被叶追情派人带走了,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日晕珠……不行,不能再想下去。
水怜寒断了所有的思绪。
连“万一他还在附近”这样的想法都不能有,因为这会让那读心者意识到他已经知道他会读心的秘密,意识到他在刻意防备他,从而怀疑他试探他攻击他……
整个晚上,水怜寒跟个木偶一样呆在小屋里,一动不动无思无想。
第二天他查探了所有的足迹,然而带走叶涩的人用出轻功一入密林便消失无踪。
他没有方法找到他。
想到了要去找伏伯,然而日夜兼程五天五夜也不一定到,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
去大革镇转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
他回到小屋,再次仔细查探了一遍,然后木然地呆坐着,看着月亮升起又落下。
无能为力。
一想到叶涩现在或许正遭受着什么样的折磨就痛彻心扉。可他要去哪里寻他?只能去东运派,因为叶追情也可能会去那里。
十年孤单,他就得到了这么一个人,谁都别想拆散他们!
找到他,把他绑在身边,再不与他分开,一刻都不……一刻都不!
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醒来,叶涩动了动身子,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玄铁精制的镣铐,他怎么能逃脱?
那个人,是宁缺吗?
他以为是他,所以走到了他面前,然后被击晕,醒来便到了这里。
是宁缺吗?是他的话舍疏狂该有多伤心。
眼泪,呵,流不出来。
水怜寒,你去了哪里?
疼痛从神经末梢一点点汇聚,终于扯醒昏睡的大脑。
舍疏狂睡眼惺忪地望着那一池荷花袅袅薄雾,耳边传来悦耳的啁啾,他动了动身子蓦地放声大吼:“浩之!浩之!浩之!”
“哎呀您就别叫了九公子,三公子远在千里之外听不到的。”
“那就把恭之叫来!”
“有本事您自己叫去。”
“……”转头瞪这个油米不进的老头一眼,忽地换成笑容:“虚怀伯伯~~您去浩之房里随便拿点药给我嘛,我身体好了老爹也开心是不?”
“您现在用的药就是盟主钦点的,我劝您还是省点力气看花吧。”
“!”看花看花看花,都要立秋了九霄玄宫还草木峥嵘,四季如春把人烦死!
嘟囔着“叶涩怎么样了”舍疏狂陷入了深深的苦闷中。
当日遭千水阁围攻,说来话长其实根本就是盏茶功夫,不停地被打与反击,他根本没腾出时间来认真想想把日晕珠交出来的事。
因为白月没多给他点时间让他纠结一下,所以他遵从本能地选择了反抗,不停地反抗。
摸到叶涩送给他对付宁缺的药时,他只想了一想“能对付宁缺还能对付不了白月?”就朝白月撒了过去,事后才后怕地想起:万一这药只是能让宁缺不能人道,却阻止不了他用暴力呢?
不过反正撒都撒了,貌似效果还不错。
白月瞬间就软倒在地,舍疏狂趁机手脚并用爬离她。
旁边传来白月咬牙切齿却无力的怒骂,舍疏狂的意识开始模糊。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他刚才睡了一觉,也或许睡了一觉只是错觉,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白月的手下正朝他逼近过来,看来是簇矢上的麻药药效已过。
白月坐在一旁虚弱地喊着:“给我打死他!”然后他就被人用力击中了脑袋。
这下是真完了……
血液流下来,模糊了视线,奇迹般的他看到了一袭白色的衣袍。
是宁缺吗?努力地想抬头看清,脖子却无力地耷拉下来。
再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而乾坤盒却不见了。
听说是浩之把他送了回来,但其他的消息却再也没有人向他透露。
他是被谁所救?宁缺还是浩之?白月怎么样了?乾坤盒是被谁拿走的?叶涩和水怜寒怎样了?都得不到答案。
为了防止他再跑出去,明明有浩之的好药也不给他用,他就只能带着龟速愈合的伤口在这里看花!旁边还有虚怀这老头以照顾为名行看守之实!
他好命苦,抓心挠肝地难受。叶涩要以为他一气之下侵吞了日晕珠可怎么办?
“浩之浩之浩之!”舍疏狂又开始咆哮。然而他很快就噤了声,听一旁的虚怀恭恭敬敬地唤道:“大公子。”
洁白的雪参鸟扑棱棱地飞走,越过荷花池,越过竹林,越过药圃,越过芳香四溢的花园停到了雕着仙鹤的屋檐上。
屋檐下一人临风而立,紫玉玉冠下白发轻扬,他目视远方,极轻极缓地吐出了两个字:“名、册……”
《完》
后记:
由于作者太罗嗦,故事刚讲一半已到十五万字,是以决定就此完结……第一部。话不多说,《日月晕华珠贰》会接着开篇,呃……首先得制作封面。总之,感兴趣的接着来戳第二部吧,鞠躬,退散~~2015.7—201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