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小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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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西正对着一堆数字报表忙的焦头烂额，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楚微安的电话却在这个时候打进来。
＂怎么啦？＂唐小西不耐烦的问道：＂我现在正忙呢。＂
＂你几点下班？＂
唐小西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方显示的时间：＂还早呢，估计忙完要到八点以后了。＂
楚微安哦了一声：＂那你忙吧。＂
＂有事吗？＂唐小西随口问了一句。
楚微安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哥有没有告诉你宋正东回来了，他们今晚安排在半岛给他接风。＂
唐小西倒是很平静，甚至还笑了笑：＂他说了，还问我去不去，我要加班，没时间。＂
其实楚邺并没有同她说过，昨晚他到家的时候都快凌晨两点，她早已睡下，今天早上等她起床，他又已经离开，她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哪里还能说得上话。
唐小西起身去倒了杯水，顺便给楚邺打了个电话。
楚邺正在开会，会议室里一片肃静，底下的人因为给出的方案没被通过，一个二个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纷纷埋头装死。
“怎么了？”楚邺扫了众人一眼，走到一旁面无表情的接起电话，一贯清冷的调调，难辨喜怒。
＂今晚有空吗？我想去看电影。＂
＂晚上我有事情。＂楚邺顿了一下，又说：＂要不明天吧，你想看什么我让人安排一下。＂
唐小西笑了笑：＂那算了，你忙吧，我等下和同事一起去看，晚上可能会迟点回去。＂
＂好。＂
唐小西一直忙到晚上快九点才走出办公室，晚饭也没吃，肚子饿得咕咕作响，跑到公司楼下的川菜馆里一个人点了一大桌子菜，辣的鼻涕和眼泪横飞。
吃完饭又开车去了恒隆广场，这几天电影院里正在放泰坦尼克号的3D版，唐小西买了两张贵宾票，又买了一桶爆米花和可乐，独自坐在宽大的套间里。
荧幕上杰克拥着露丝站在甲板上，脚下是被落日余晖镀上一层玫瑰金色的北大西洋。
配乐响起的时候，唐小西恍惚了一下。
她上一次看泰坦尼克号还是在读初中的时候，和宋正东一起，电影放到最后，杰克放开露丝的双手缓缓的沉入了海底，唐小西正哭的一抽一抽的，宋正东却一把扳过她的肩，轻轻吮掉她脸上的泪花，唐小西惊讶的微微张嘴，他竟趁机将滚烫的唇舌探入她的口中，引的她全身像着了火，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回到家中楚邺还没有回来。
唐小西洗了澡就躺到了床上，这一夜，她睡得很不踏实，她梦见小时候他们好多人一起玩过家家，她扮演新娘，宋正东扮演新郎，大红色的纱巾往头上一盖，众人一声高呼，新郎新娘拜堂成亲了，就开始抬着她朝前跑去。
后来稍微懂事一点，就再也没有玩过这么幼稚的游戏，却还是有人会拿这件事来打趣他们，指着唐小西高声嚷嚷，宋正东你的新娘子来了。
那个时候大概谁也没有料到，两人最后竟落得如此令人唏嘘的结局。
唐小西从梦中惊醒过来，想起三年前她和宋正东分开的那天，正好是宋正东的生日，她拎着前一天去给他订好的蛋糕回到住处，他却没有在家，桌上的醒酒器里盛着小半壶红酒，开瓶器被扔在地上，看得出来他走的匆忙，甚至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唐小西走到餐桌旁坐下来，隔了一会儿楚微安打来电话告诉她，宋长禾出事了。
唐小西嗯了一声，后面楚微安还说了些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挂掉电话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她觉得她应该在这里等着宋正东回来，可是她等了很久，久到她的心一寸一寸凉下去，这才明白宋正东是不会再回来了，可她仍旧想…再等一等，再等等。
醒了之后很久都睡不着，唐小西在黑暗中起身穿上拖鞋去楼下找水喝，正好碰见楚邺从外面回来，他酒量一向很好，今晚却一副喝高了的样子。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唐小西倒了点蜂蜜在杯子里，然后去接热水。
楚邺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突然开口唤了她一声：＂小七。＂
唐小西还以为他在叫她小西，随口问道怎么了，问完才反应过来他并不是在叫她小西，而是叫的小七。
小七，你就不能跑快点？
小七，我看你每天吃这么多怎么也没见你长个子？
小七，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小七，小七。
那时候宋正东总是这样叫她，其实不只宋正东，孙文旗，梁卫礼他们都这样叫她，但是自从她和宋正东分开之后，就再也没人这样叫过她了。
唐小西愣了一下，滚烫的开水溅了几滴到她的手上，很疼，钻心的疼，她把蜂蜜水放在楚邺面前。
楚邺闭目斜靠在沙发上：＂他回来了，前天下午到的。＂
唐小西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下午楚微安告诉我了。＂
见楚邺许久没有动静，她又笑了笑：＂我明天还要上班，先上去了。＂
朝含颦，暮含颦。风动疏帘疑是君，相思欲断魂。
试罗裙，褪罗裙。鸳瓦霜飞病又新，天涯两地人。
唐小西在一张纯白的A4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下这几句，旁边的同事朝她看过来：＂小西，下班之后他们要去聚餐，你去不去？＂
唐小西随手把纸张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不去了，我还有事。＂
确实有事，今天是她和楚邺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昨晚他就提醒了她，两人虽然没有夫妻情分，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下了班，楚邺亲自开车来接她，宽阔笔直的长安街上车流熙攘，天/安/门广场上正在举行降旗仪式。
车子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一家餐厅外，唐小西跟着楚邺走进去，亭台水榭，古色古香，帘子外面是一片水池，池中栽着大片荷花，点点粉红开的正盛，翠绿的荷叶下依稀可见几尾锦鲤，甚是悠哉。
招牌菜也不错，佛跳墙，鸡丝燕窝，桔汁加吉鱼，唐小西吃的尽兴，楚邺饮了一口酒问她：＂那时候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唐小西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又会同意和我结婚？＂
楚邺笑了笑，有些漫不经心：＂我们这种人，和谁结婚都是一样。＂
唐小西也笑，她仔细瞧了瞧楚邺，无从分辩他这句话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随口敷衍，只说：＂我也是，反正和谁结婚都一样，还不如找个认识的人，知根知底，可以免去一些麻烦。＂
楚邺又问：＂如果当初我没答应你呢？＂
不远处有人在表演茶艺，从容优雅，茶香袅袅，唐小西有一瞬间的怔愣，片刻后答：＂那就再找别人，不管怎样，最后总归是要结婚的。＂
回去的时候，长廊上已经点起了一盏盏花灯，穿过这条长廊，院子外面就是大门，唐小西跟在楚邺身后，迎面走过来几个身影，唐小西定了定神，待看清来人，相去之间只得数丈。
楚邺有些意外，正东。
宋正东朝他们点点头，你们也在？
楚邺不着痕迹的揽过唐小西，马上就要走了。
是么？宋正东微微一笑，小七，好久不见。
唐小西也回，好久不见，然后擦肩而过，扬长而去。
回到家中，唐小西打开房门，楚邺在身后把她叫住：＂小西。＂
＂怎么了？＂她轻声问道。
楚邺不作声。
唐小西朝他笑笑：＂我没事。＂
其实怎么会没事，十八年，她和宋正东之间足足有十八年的感情，他的一点一滴早已融进她的骨血，生生的剜骨放血，岂会没事？
星期五的晚上，唐小西又是加班到九点多，楚邺前两天去了上海，反正回哪里都是一个人，唐小西干脆开车去了公司附近的一所公寓。
刚打开门，唐小西就察觉到不对劲，她从包里摸出一把折叠刀，轻手轻脚的走进客厅。
＂宋正东，你怎么会在这里？＂唐小西颤着嗓音问道，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目光平静：＂我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
＂想吃你做的炸酱面。＂他大言不惭的说道。
唐小西只觉得心酸，问他：＂外面哪里没有卖炸酱面的？＂
他竟然很认真的想了一想：＂外面卖的没有你做的好吃。＂
唐小西沉默半天，终于说：＂宋正东，你走吧。＂
宋正东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几分无奈：＂其实今天我没想到你会过来这边，就像前几天我没想到北京城这么大，我居然会在廊坊里遇见你。＂
唐小西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他微微叹了口气：＂小七，你这几年过的还好吗？＂
唐小西别过脸去，我很好，很快又加了一句，楚邺对我也很好。
宋正东没有作声，顿了一下，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又折回来，用力把唐小西揽在怀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际：＂小七，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忘不了你，我没办法忘了你。＂
唐小西心中一痛，像是被人用迟钝的钢刀狠狠砸出一道豁口，他说忘不了她，她又何尝不是，明知道再也没有可能，却还是不忍割舍，那是她的骨血啊。
小七，宋正东一声一声仓惶的唤她。
唐小西痛苦的闭上眼睛，狠下心来一把将他推开，问他，你大哥最近怎么样了？
宋正东忽然僵住，动弹不得。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良久，唐小西平静的开口，你走吧。
关门声片刻后响起。
唐小西跑到窗户前，看着宋正东坐进那辆黑色的车里，她没有猜错，也不可能猜错，她一早就知道他在这屋子里，她明明可以选择不上来，却还是走了上来，只为了能见他一面，那个她爱了十八年的男人，没人知道她有多想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让她下地狱她也心甘情愿，可是她却下不去地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看着他再一次离她而去。
终究还是妄念罢了。
唐小西只觉得心如刀割，拿上包包就往楼下跑去，将车开出小区，一路飙车回到丽景山庄，院子里的晚香玉开得正盛，老远就可以闻到浓烈的香气，她摸索着打开大门，灯也来不及开，就跌跌撞撞的跑回房间，洗澡洗到一半变成冷水也没有察觉，胡乱擦干走出去一头倒在床上。
楚邺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他把唐小西从床上抱起来，你生病了，我带你去医院。
她昏昏沉沉的任由他替她穿好衣服，送去医院，一觉醒来外头天色已然大亮。
楚微安中午过来看她：＂唐小西，你怎么搞的？难不成是想在这医院里过你二十五岁的生日？＂
其实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热，挂了两次点滴，很快就退了烧，下午就可以出院，楚微安替她办了出院手续，然后开车送她回家。
途中路过时代广场，唐小西又看见宋正东，没想到宋长禾也回来了，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却只能坐在轮椅里。
两人身畔还站着一位女子，面目姣好，端庄美丽，正朝着宋正东浅浅的笑。
唐小西心酸的想，这样也好。
却没想到宋正东还会打来电话，在她生日的前一天：＂小七，能出来见见我吗？＂
她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说我很忙。我不是不想见你，而是因为我很忙。
不要紧，什么时候都可以。他又慢慢加上一句，小七，我要走了。
唐小西心中大恸，你在哪里？
赴约之前，唐小□□自回了一趟大院，这几年里，她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唐宏义对此深感无奈，却也拿她没有办法。
她说，爸爸，我不怪你，更不会恨你，只是没有办法面对你。
下午离开大院，唐小西直接开车去了什刹海，从南锣鼓巷穿过去，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宋正东。
他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瞧着她，仿佛想把她刻进去，他说：＂小七，我明天就走了。＂
唐小西怔了片刻，终于还是有眼泪掉下来。
爱了这么多年，他们终究还是不能在一起，宋正东走过来拥住她，他的怀抱依旧温暖，温暖的让她不舍得离开，她问，要不要去送送你？
宋正东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答，不用，我和大哥一起，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唐小西一动也不敢动，拼命的克制自己，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大哭起来，她哭了很久，泪水打湿他的衣襟。
宋正东拍着她的肩，小七，一切都会过去的，答应我，从今往后，你一定要快乐。
唐小西不作声，她想起前几年的时候长过的一颗智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红肿发炎，严重的时候半边脸颊都会肿起来，后来她干脆去拔掉了它，回家之后痛了三天三夜，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痛过，伤口愈合的很好，看不出一点痕迹，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里曾经少掉了什么。
这几日天气一直不好，快到中午的时候外面下起了绵绵细雨，从落地窗里望出去，整个城市慢慢变得模糊不清，像是笼罩了一层轻薄的白雾。
唐小西看了看时间，不知道这样的天气飞机会不会延误，现在的航班一向不准点，应该还是会延误的吧，好在他从来都有耐心。
楚邺走进来从背后将唐小西抱住：＂在看什么？＂
唐小西想了一下：＂在看什么时候会雨过天晴。＂
楚邺低低笑了一声，在她脸颊落下一吻：＂生日快乐。＂
一同响起的好像还有远处飞机起飞的轰鸣声音，只是这样的天气望出去什么都看不到，唐小西想，她会快乐，她这一生都会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小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