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路随人茫茫

12、当时明月在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面人声嘈杂，灯火通明，黎沅庭正侧着身和一旁的某位政府高官讨论致景湾的开发事宜，赵明月微微偏着头，眼神望向窗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黎沅庭已经和另外一位外国友人交谈了起来，他们讲的是法语，赵明月听在耳中像是天书，离开时，外国友人举起她的手优雅的欠身一吻，赵明月尴尬的笑了笑。
　　今天这个晚宴是企业协会组织的，她作为黎沅庭的秘书理所应当的要跟着一起过来。
　　赵明月转过头去，却发现黎沅庭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她有些奇怪，＂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问题吗？＂她的皮肤前几天有些过敏，刚才无意识的伸手去抓了几把，还以为是哪里的妆花掉了。
　　＂去休息区坐一下吧。＂黎沅庭答非所问的冒出这样一句话，赵明月这才想起她从进来之后连口水都没喝过。
　　旁边很快又有人来引导黎沅庭前去大厅的另一边。

　　赵明月转身走到旁边的休息区里，她平时很少会穿这样刚刚及膝的短裙，所以她此刻的坐姿格外的中规中矩，生怕一不小心就将裙底的春光外泄出去。
　　＂赵明月？＂旁边突然冒出一个欢快的声音。
　　赵明月询着声音看过去，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大学同学，＂高莎，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莎提着裙边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身影，＂我和我们经理一起来的。＂她上下打量赵明月一番，＂你呢？和谁一起来的？＂
　　赵明月看了一眼表情万年不变的黎沅庭，＂我是被临时拉过来的。＂
　　＂哪个是你老板？＂高莎四下看了看，听说今天能来这里的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随便拉一个出来身上都镀着金边。
　　赵明月抬头看了一下，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不见了黎沅庭的踪影，＂刚才还在这边。＂
　　＂那时候不是听她们说你去了国外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明月的心跳一下慢了半拍，脸上却还是维持着平静，她说，＂回来快两年了。＂
　　＂这样啊，怎么去年的同学会上没见到你？＂
　　赵明月有些走神，＂没有接到通知。＂
　　高莎惊讶，＂该不会是没有人有你的联系方式？＂
　　＂有这个可能。＂
　　高莎很快从手包里摸出手机，＂那现在把你的电话留一个给我吧，以后有空常联系。＂
　　赵明月报出一串数字，高莎把它存进手机里，然后站起身来，她上司的目光正朝这边看过来，同时一起的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黎沅庭。
　　高莎出声在她耳边低语，＂那边有个帅哥在看你。＂
　　她指的应该是黎沅庭，赵明月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晚宴快要接近尾声，她跟着黎沅庭一起出了宴会厅。
　　他的司机把车开过来，赵明月很识趣的往后退了几步，打算等黎沅庭离开之后再去叫出租车。
　　黎沅庭显然也没有载她一程的想法，黑色的汽车很快带着尾气绝尘而去。
　　赵明月摸了摸裸露在外的手臂，走下台阶沿着大马路慢慢往前走去，大概走了不到十分钟就拦到了一辆的士，还算幸运。
　　第二天早上一到公司，赵明月就看见Ariel坐在办公桌前一脸无奈的表情。
　　＂怎么了？＂她扫了一眼虚掩着的办公室大门低声问道。
　　Ariel还来不及回答，办公室的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同时传来黎沅庭一贯清冷的嗓音，＂下次再交出这种设计图纸，就不用让我再看见你。＂
　　Ariel指了指Benson，用手比划了一下，意思他是今天早上第三个被赶出来的了。
　　紧接着内线里就传来黎沅庭传叫赵明月的声音。
　　赵明月赶紧把包放下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
　　黎沅庭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深沉的目光让人看不出情绪，他说，＂Carol你今天差一点迟到。＂
　　赵明月面带微笑说了句对不起，＂我忘记了今天是星期一，路上有点堵车，下次我会注意。＂
　　黎沅庭点点头，＂今天下午我有点事情，等下你去通知各部门，安排在四点的会议提前到一点。＂
　　＂好。＂
　　＂另外替我在茗园订个位置。＂
　　赵明月提醒他道，＂阮小姐最喜欢的花是路易十四，需不需要去订一束？＂
　　黎沅庭抬头看着她，略微思考了一下，回了句，＂也好。＂
　　赵明月转身走出去，顺便替他轻轻把门带上。
　　过了一会儿，Ariel凑到她身边，＂刚才他有没有骂你？＂
　　赵明月摇摇头，＂没有。＂
　　＂不会吧？＂Ariel诧异的看着她，＂你差点迟到，他居然没说你，真是个奇迹。＂
　　赵明月朝她笑了笑，往那扇暗红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也许是被之前那几个人花光了力气。＂
　　下了班回到家，赵明月的感冒症状有变严重的趋势，空空如也的肚子也向她发出了不满的抗议，不幸的是空空如也的还有客厅里的冰箱。
　　赵明月翻箱倒柜了半天才找出了一包方便面，加上一个鸡蛋几根青菜，勉勉强强算得上色香味俱全，她实在是饿了，最后把面汤也喝了个精光。
　　茗园里，阮彤夏发现坐在她对面的黎沅庭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两人沉默久了，气氛难免会有些尴尬，阮彤夏咬了咬嘴唇，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他，＂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黎沅庭抬头看了一眼阮彤夏，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公主袖衬衣，配上一条藏蓝色的过膝复古半身裙，清亮的眸子里波光浮动，两颊抹了些许胭脂，神情妍丽，漂亮的如同沾了晨露的百合。
　　阮彤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又不能别过头去，只能微微颔首盯着眼前的瓷白茶杯。
　　黎沅庭却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下巴再低一点。＂
　　阮彤夏有些不解，却还是依照他的话把头又低了点下去。
　　从黎沅庭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弯弯的扇子，根根分明，又仿佛一把小刷子，轻轻拂过他的心底，他朝阮彤夏伸出手去，却在半空中停了一停，转瞬又收了回去。
　　＂吃好了吗？＂
　　＂嗯。＂阮彤夏微微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茗园，夜幕降临，阮彤夏轻声问他，＂现在送我回去？＂
　　黎沅庭松了松领结，仰头闭目靠在后座上淡淡地说了一句骊山庄园。
　　见他神色有异，阮彤夏很识趣地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车子稳稳地停在庄园门口。
　　阮彤夏跟在黎沅庭身边快半年时间，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司机刚替她打开车门，空气中就飘来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玫瑰气息。
　　黎沅庭引着她朝门口走去。
　　站在二楼的卧室里，阮彤夏身后是一张深蓝色的king size大床，和她身上裙子的颜色恰好是一个色系。
　　黎沅庭独自拿上睡衣进了浴室，他一向不喜欢两人共浴。
　　阮彤夏走到阳台上，庄园外面一片漆黑，玫瑰花的气息却越来越浓烈，仿佛就近在咫尺。
　　不一会儿就有脚步声在阮彤夏身后响起，下一秒她就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黎沅庭身上一种好闻的古龙水的气息，这种味道通常会让女人无力抗拒。
　　＂喜欢这里吗？＂
　　阮彤夏笑了一下，正要开口。
　　黎沅庭已经在她耳边落下一吻，然后转身朝阳台的另一边走去，墙上有一排按钮，黎沅庭挨个按下去。
　　半山之中渐渐亮起淡色的金光，放眼望去，满山遍野都是大片的玫瑰花海。
　　阮彤夏惊讶的捂住嘴，久久无法从眼前这让人震撼的景色中回过神来。
　　黎沅庭走到她的身后，用手指了指远处花海旁边一块空旷的草地，＂以前你不是说过，将来你的婚礼一定要在种满玫瑰的山坡上举行，这里怎么样？＂
　　这里很好，只是阮彤夏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她疑惑地看向黎沅庭，他已经上前一步重新将她抱进怀里，接着在她耳边低语，似乎是一个名字，遗憾的是阮彤夏没有听清。
　　办公室里，Ariel最近为了某些小事和她男友闹得有些不愉快，好在她知道公私分明，愤怒之余也只能在午休时分向赵明月吐下苦水来发泄她不满的情绪，＂Carol，真羡慕你还是单身，不用像我这样，白天战战兢兢的遭受完黎总的强冷空气之后，晚上回去还要面对另一拨暴风雨的洗礼。＂
　　赵明月给她杯子里放了几朵白菊，顺便又加了一小撮枸杞，＂来，喝点茶水消消火气。＂
　　Ariel接过杯子朝里面的小白菊吹了口气，＂你有没有听说前段时间黎总在会议上大发雷霆的事，还差点摔了手机，这可不是他以往的作风，另外前几天阮小姐来找他，他居然叫我把她挡了回去。＂Ariel看了一眼赵明月，＂难道说这个阮小姐已经……＂后面的话她没有讲出来。
　　赵明月知道她的意思，＂别那么八卦，这不是你和我该操心的事。＂
　　Ariel朝她眨了眨眼，＂我只是好奇而已。＂
　　赵明月喝了口水，把茶杯盖好走到打印机旁，＂你那么好奇不如转行去做狗仔？＂
　　Ariel笑笑，＂算了吧，我对那些明星的私生活没兴趣。＂
　　桌子上是一叠整理出的废弃文件，赵明月把它们一张一张放进碎纸机里，Ariel盯着她的背影，＂哎Carol，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来，这两年你身边的追求者也不少，却没见你谈过一次恋爱，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赵明月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Ariel继续问，＂该不会是黎总那样的吧？＂
　　赵明月没说话，过了半天才道，＂很抱歉，他这样的贵公子我高攀不起。＂顿了一下又说，＂我喜欢的那种和他完全沾不上边。＂
　　话音刚落，就听Ariel叫了一声，＂黎总。＂
　　赵明月赶紧转过身去，此刻黎沅庭就站在离她五米不到的地方正目不转睛的瞧着她，赵明月暗自咬牙，恨不得能有个地洞让她钻进去。
　　不过幸好这样尴尬的对视只持续了大概三秒，黎沅庭就进了办公室，赵明月回过头去看着Ariel，对她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差点被你给害死。＂
　　Ariel同样无声地回她，＂不好意思。＂
　　周末休息在家，除了要买一些生活必需品，通常情况下赵明月都不会选择出门，她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睡衣，洗完澡刚走出浴室就听见黎沅庭的私人电话打了进来。
　　通知她下午四点的飞机去日本，让她马上收拾行李，二十分钟后会有人来接她去机场三号贵宾室。
　　墙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两点，赵明月叫了一声苍天，要出差为什么不提早通知，每次都搞突然袭击。
　　等赵明月匆匆忙忙赶到机场，她的头发还处于一种半干的状态，不能扎起来，黎沅庭见她这副模样微微皱了皱眉，好在没有说出什么指责的话来。
　　到了下榻的酒店已经快夜里十点，赵明月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看了看时间，估计黎沅庭这时差不多也应该醒了，起身去敲他的房门，敲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酒店前台才来告诉她，黎沅庭一早就出去了，还给她留了张字条。
　　上面只有两个字，等我。
　　赵明月随手把字条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筒里。
　　下午黎沅庭回来时，赵明月正对着窗外的樱花树发呆，连有人进了她的房间都没有发现，等到察觉时，黎沅庭已经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黎总。＂赵明月连忙站起身来。
　　＂我们之间一定要这么生疏吗？＂黎沅庭偏头看着她，声音没有往常那么冷冽。
　　赵明月笑了笑，＂黎总，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黎沅庭朝她伸出手去，被她下意识的躲开，＂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
　　赵明月迟疑了一下，黎沅庭又问她，＂既然你那个时候选择了离开，为什么还要回国？来到我的身边，却又假装和我素不相识。＂
　　黎沅庭的神色没有往日那般凌厉，看上去有些无奈，甚至还带了点寂寥的味道，要是换成其他女人站在这里，被他这样注视着，大概立刻就会沦陷，偏偏赵明月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皮也没眨一下，＂很抱歉如果我对黎总造成了困扰，回去之后我会立刻把辞呈递交到人事。＂
　　黎沅庭笑了一下，＂你这是撩拨完我就想走人？＂
　　赵明月避开他深沉的目光，＂你这次带我来这北海道，难道只是为了提及往日旧情？黎总不是一向都公私分明？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旧情？＂黎沅庭反问她，＂你还知道我们有旧情？＂
　　＂谁年少的时候不会做些糊涂事？＂赵明月轻描淡写地道，她永远知道怎样去触怒黎沅庭。
　　他果真被她这个态度激的不轻，恨恨地挤出几个字，＂赵明月。＂话一出口才发现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叫过她的中文名字，此刻被他叫出来，只觉得咬牙切齿。
　　赵明月冷笑一声，＂难道不是？那时候我一心一意的想要嫁给你，可是你呢？嘴上说着爱我，暗地里却蚕食了我爸的公司，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爱，那我受不起。＂
　　黎沅庭试图靠近她身边，赵明月却拿出一把不知从那里摸出来的水果刀对着他，＂你最好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去。＂
　　黎沅庭让她冷静，赵明月不屑地看着他，＂你放心，我现在很冷静，只要你不再走过来，我绝不会做什么傻事。＂
　　黎沅庭眼里的失望显而易见。
　　赵明月扯出一丝嘲讽，＂以前我一直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对抛弃她的人念念不忘，没想到黎总也一样，不过她们有一点做的不如你，那就是不会对送上门的人来者不拒。＂她意有所指。
　　黎沅庭的脸色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好半天才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到我身边，为了报复我是不是？而你能仰仗的不过是我那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