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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三节 ...

  •   锦阳楼的大概格局没变,还是和记忆里面的略有不同。后院的各处长廊百盏长明灯还在,但长廊的走势,树木摆设有了些变化。比如湖心亭连接地面的长廊处原是低矮的一片桂花从,现在却是种了几棵垂柳。树干歪七扭八的纠缠在一起,挺像邀请人上吊挂绳的模样,也不知谁设计的。
      垂柳抽了芽,小侍女正从垂柳下过来,看方向是要来我这。
      叶青柠已经喝晕了,酒品倒不错,正对着桌子脑袋一点一点,没闹腾。我把酒壶从她手里抽出来,她一颗脑袋砰的砸在桌面上,竟然没醒。我把人抱起来,准备送进里屋让这丫头睡一觉。
      小侍女已经站到门口,看我的眼神就不大对。本少爷恶心了一下。
      我抱着叶青柠直觉和抱木头桩子一个感觉。我们俩之间,也不过是一处长大,小时候一桌吃过饭,大了抢过同个茅房的那点情分!但搁常人眼里这就是男女授受不亲,抱叶青柠这个动作就表示我和这丫头有什么。
      实际上叶青柠就算给我做丫鬟,我都要嫌弃到猴年马月。
      本少爷懒得多说,就吐了三个字:“她醉了。”
      我大大方方的把人抱去厢房。出了门就见夏七娘坐在叶青柠原来的位置上,玩着手腕上一串玉珠。
      她以前面黄肌瘦,一点都不讨喜。还是跟着我两年,养出些肉,漂亮许多。锦阳楼倒是把她养的很好,还是昨天一身淡紫的衣裳,微垂下头,能看见羊脂玉一样细嫩的脸,和白皙精致的一截颈子。见到我,她把衣袖往下拉了拉。
      “找我?”
      她点头,我指着桌子上一个还没动过的酒壶:“喝酒?”
      “我酒品不好,怕扫了公子的雅兴。”
      啧,若真是喝酒,才不会扫了我的兴致。本少爷以前最喜欢灌她喝酒,一杯下去就跟小耗子嗑药一样,一走一晃,胆子也比平时大了,好玩的很。
      “那姑娘找我何事?”
      她微微坐正了身子:“听公子口音,公子不像本地人,公子既送我一支簪子,七娘自然要尽地主之仪。”
      这话不对。她是锦阳楼的老大,少爷我就是锦阳楼的客人,有什么必要尽这个地主之谊?就因为我不是这本地的?
      本少爷在她对面坐下,一手撑着脑袋,斜斜看她:“这你可说错了,我是这本地的,只是离开临江城的时间久,口音有些变化。昨日和姑娘开个玩笑,姑娘可别介怀。”又装模做样的问,“姑娘怎么知道我在此处?”
      “锦阳楼毕竟是我经营的。”
      “我不识泰山开了主人的玩笑,锦阳楼住处甚好,可别把我赶出去。”
      小侍女弯了眉眼:“开门就是做生意的,公子按时交了房钱,就不会有人赶你。”
      “自然自然。”
      她突然道:“公子始终带了面纱未用真面目示人,不知七娘可否见见公子真容。”桌子四周雕着富贵牡丹镂空花纹,上面还有叶青柠喝空的酒壶,小侍女手肘撑着桌子檐,身体就微微向前倾了倾,竟有些急切。
      我摸着头上纱帽发怔。按理说十年后我们才见了一面,一点儿都不熟。要不是我昨日送了她个发簪,估计她都不知道楼里有我这么个人。何必在意本少爷长什么样?她似也觉得尴尬,话才出口就别过头,可转瞬,她视线又挪回来了,水亮的杏眼直盯着我。
      “我脸上有隐疾,怕吓到人。”
      漂亮的脸上隐隐失落:“公子海涵,是我勉强了公子,公子既不愿,便算了。”
      不能满足侍女要求的少爷不是好少爷!
      我一把摘了纱帽,特大方的说:“想看那就看吧。”
      遭遭遭,吓到她了!
      我现今的这张脸,大半的脸红肿且透着乌紫,斑斓的很。清晨洗漱挽发,都是闭着眼尽量不看镜子。本少爷说怕吓到人,当真是体谅她。她胆小,小时候我骗她说萤火虫是鬼火,就能吓得她乖乖和我睡一张床,瞪着水汪汪的眼,攥着我衣角,可怜巴巴的缩在我怀里。不过她胆子也真大了,看着我的脸,惊了一下就缓过神,非但没跑还猛盯着我瞧。
      她盯着我,我就盯着她。
      再次深觉本少爷的小侍女从个黄毛丫头出落成人见人爱的一枝花,我竟然都没在边上,少爷我惆怅,十分惆怅。
      良久,她终于挪开视线,犹疑的说了一句:“公子脸上不像是胎记,是不是误食了什么才会这样。七娘认识许多名医,或许可为公子看看。”
      她说的对也不对,我脸上的确不是胎记,但也不是吃了什么,更不是误食。而是叶百川那个老王八蛋拿我试药,把青泱草的草滋涂在本少爷脸上。前阵子整张脸都肿成猪头,现今已经好了很多,只肿了大半边,只是青紫的颜色还没退下去。
      我这模样实在有碍观瞻,纱帽带回去顺嘴扯谎:“在下自小就这样,已经找过无数的大夫,甚至医仙叶百川看过,也没办法,谢姑娘挂怀了”
      叶百川是看过,他看完了之后就说了一句话:毒不死你,三两个月后就变回去了。
      小侍女面色复杂,菱唇紧紧抿成条线,欲说还休。微微仰起脑袋,盯着我遮住面容的纱帽细细的瞧。恨不能盯出个洞。她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我继续扯谎:“姑娘不是要尽地主之仪,在下初到临江城,也想瞧瞧临江城的景致,便不和姑娘客气了。”
      她终于挪开视线,起身站到回廊口:“那公子也别姑娘姑娘的叫我了,唤我七娘便是。”
      大脑尚未反应过来,两个字当先冲出喉咙:“小七!”
      她愣了下,我呵呵干笑:“抱歉,唐突了姑娘。”
      “不必介怀,只是很久没有人这么叫我,我有些不大适应。”
      “还有人这么叫?”
      她半垂了眼睛,菱唇微微勾起:“许久前有的,只那人是个混蛋,没有公子这般高风亮节,不去在意也罢。”
      呸,那个人一定不是少爷我。我咬牙。
      “敢问公子贵姓?”
      我想了想,牙缝里吐出两个字:“韩一”

      地主之谊还是没尽成。
      小侍女引我出了回廊:“鸳鸯阁的戏虽好,临江城最闻名的还是临江的景。恰巧锦阳楼临江处也开了一家,店里进了新茶,正好请公子去坐坐。”
      冥彦山是坐山,高耸如云,且是坐海岛上的山,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少爷我想过无数的法子离开那,天天面对的都是水面上经常被我烤来吃的海鸟和上下翻涌的潮水。看的多了,就格外厌恶水边。临江城大大小小的景色,我逛了个彻底,小侍女说的那处我的确没去。然后本少爷很幸运的不用去了。
      她才跟我介绍完,回廊上急急来了个人。面如冠玉,眸光深幽,黑发齐整的束在头顶,箍着个精致的白玉冠,玉冠上嵌着颗墨绿的玉珠,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视线从他脸上挪到到身上,本少爷惊讶了下,他穿竟是锦绣庄的西绣。
      这绣法我听说过,是最细的牛毛针头发丝儿似的细锦线重复绣不同的次数,才得出个泾渭分明的精细图。听娘说我爹娶她时,她最中意的就是那身喜服,用的就是西绣。一件西绣最低三百两银子,眼前这人,雪白衣襟上绣着深深浅浅的梅花,还是和衣服颜色相近的寒梅,没千八百两的银子穿不了。
      啧,本少爷的侍女很厉害!锦阳楼的下人都穿得起西绣,比少爷我都像个少爷!
      他望着夏七娘欲言又止,看是有什么事要说,又不好当着我这个外人。本少爷十分善解人意:“方才把那丫头送到里屋睡了,忘记她睡觉不老实,睡着了身边的东西统统要打翻的,还请小七等一等,我去瞧瞧她。”避开他们。
      叶青柠睡觉确然不老实。耗子曾说她是个没腿的苍蝇,什么时候都闲不住扑腾两只翅膀。她睡觉也一样,除了被她缠着的一床被,玉枕连着床边一米远的所有物件都能被她打翻彻底。我送她进里屋时,已经把玉枕连着床边小塌和塌上的茶水挪开。于是除了叶青柠睡觉姿势像一坨拧着的麻花,还没有其他不堪入目的东西。
      天气还有些凉,给叶青柠摆正了姿势,掖好被角,估摸着小侍女和那人的悄悄话已经说完,我又出了门。
      果然,他们话是说完了。但在回廊上的人变成一个,不是夏七娘,而是那个穿西绣的男人。远远对我做了个揖,等我走过去,他歉言道:“楼里临时出了些事,需要七娘处理,她不得已先回去,只得改天再请公子观景。”
      温香软玉的小侍女没了,留给爷个男人,本少爷郁郁,还只能云淡风轻的摆摆手,宽宏的说一句:“景色哪天都能看,事情耽误不得,无妨。”
      他犹豫了下:“公子若不介意,在下陪公子如何?”
      我想了想,索性没什么事,但还是不想去水边。推说屋里那丫头吵着要吃烤鸭哪里有推荐的,他果然指出唐铭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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