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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长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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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字千年,也就是长安百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阳光正好,园内的花显得愈发的好看。
我坐在柳荫下纳凉,手上捧着一本《诗经》。我抚了抚书页的卷角,才想起原来这本书已被我在无数个这样的午后,翻看了无数遍。许是我藏书之少,使得我对这本《诗经》钟爱有加。每发读着不尽兴,以是读了再读,三番几次,没个尽头。
却依旧觉着,这时间啊过得实在是慢。
我站了起来,悠悠拂去落上裙角的灰尘,想起已是夏至了,园内的花也都尽数开了。而陈国主曾承诺过,待到这园内百花开放之时,便是我与母妃相见之日。以是从今往后,我便日日抱着那本《诗经》过日子,浇水养花,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我进屋从柜里挑了几件缝的像样的衣裳,端上几壶花酒,打算着去潇湘园看望母妃。将这一年读来的诗词全数背给她听。
母妃极具才情,尤爱作诗。而我也便沾了点她的才气,尤爱读诗。为何?我不会作诗啊。
正欲开门,太监那一声尖细的“皇上驾到”便如洪水猛兽般涌了进来。
哦,稀客啊。
我理了理发髻,让自己看上去更容光焕发些。如此,才对得起陈国主将我囚禁,哦不,放养于此十八年嘛。
而后看到他的模样时,我着实惊了一惊。想起之前嘴碎的丫鬟们闲聊着,陈国主被齐国之事愁的夜不能寐倒是真的了。而我非八卦之徒,也与我的斑儿惺惺相惜,觉得她们没日没夜的叨扰实在心烦,便将她们统统赶出了园子。
我想她们出去后便会大肆宣扬,陈倾言,疯婆子。
不过,与我何干?
“倾言……”许是我回忆的久了。
哦,他不只是容颜衰老,就连声音也沧桑了许多。恩,我着实想在此时上演着泪水涟涟,父女情深的动人戏码。可惜我仅存的一丁点儿良心以死相逼阻止我这么做。
“父皇……您的身子可还好?”
哦,良心这玩意嘛,没了也罢,放在身上倒徒增烦忧。不过说来这倒是我十八年来初次唤他父皇,如若不是怕误了与母妃相见之事,想是他将我这园子里的花草尽数拔了,我也不会如此唤他。
我会与他拼命。
是了,他脸上震惊而后惊喜的神情真是深得我心啊。
……
一番令人作呕的嘘寒问暖。
“倾言,你这打算上哪去?”
“哦,去看望母妃。”
“谁准许的?”
“你。”
“哦?真有此事?朕怎不知?”
老狐狸。我暗暗诽腹着。
“你承诺过,待到这园内百花开放之时,便是我与母妃相见之日。”
“呵,朕倒是想看看那铁树可是开花了!”
我猛的想起几个月前几个太监扛来了一棵树,说是西域进贡,皇上赏赐于我。我也只当他是御花园没地种了,便要栽在我这园子里。唯一令我不快的是这树实在是丑,将我园子的格调生生拉低了许多。
天地作证,此时我实在是他娘的想将那狗屁铁树连根拔了,然后砸他又老又丑的脸上。算了。那泼花酒不过分吧?罢了,别将这酿了十月之久的花酒浪费了。
“有话快说,有屁上别处放。”
他对我这态度转变没有任何疑问。“倾言,你是朕最得意的女儿。”
呵呵。我给了他两个大大的白眼。
“齐国之事想来你也听说了,朕要你嫁给齐国将军齐辕,谋取他的信任,然后伺机杀了他。这样,齐国便如没了翅膀的老鹰,也只能任人宰割。”
他说了这么多,竟没一口老气喘不匀,真叫人失望。
“呵,陈国的万千兵马都被他打得屁滚尿流,我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有能耐杀了他?”
他猪肝般的脸色。
“问题不在于朕,而在于你。是谋取一线希望,还是在这破园子里孤独终老,与你母妃永不相见?”
我的手不由得握紧。
他笑着继续说,“你与你母妃一般,都是聪慧女子,朕相信你会做出对的选择。”
“你就不顾我的安危?”啊,我真想抽自己两嘴巴子。
“恩。”他回答得倒是干脆得很。
“我母妃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如此恨她。”
“潇潇这一生唯一错的事,便是生了你这孽种。”
恩,这样啊。那么,母妃也许会被原谅的对不对。只要,我死了。
“事成后,放她走。你将她囚禁了二十年,也该够了。”
他身体微震,随即稳了步子,淡淡却又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这便是陈国主,比我狠绝的陈国主。
母妃能无事,唯一叫我不舍的便是这园子了。它这十八年来将我养的乖戾许多。乖戾,乖戾,其中却还有个“戾”字。
只是这满园的花,今后该向谁开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