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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   1966年冬天,宋灵漪和整整二十年没有通过音问的赵余心见了最后一面。
      是赵余心带着一个姑娘来到北京,在嘈杂混乱打倒一切的狂飙中找到宋灵漪的。灵漪大悸,继而大恸:余心竟羸瘠至此!而她身后那着半旧青花厚袄的长辫姑娘呢,偶一抬头,呆滞的目光中竟凝固了如许枯竭的绝望!
      满头白发的余心说:“我活不了多久了。欣宁……”她把姑娘的手紧紧拉了一下:“疯了。可她还要活下去。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但请你给她找个安身立命之处吧。”
      两天后,宋灵漪带着欣宁送赵余心回春江。好不容易挤上火车的余心坐在车窗边,突然恸哭,同时间汽笛长鸣,车厢缓缓移动。一瞬间,车厢里、月台上同时暴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如海浪奔涌将天与地淹没。火车越开越快了。遍地哭声中灵漪与余心默默对视,同时翕动着嘴唇。“别了,雷娅!“别了,阿尔米达!”

      我又一次唱起了久违的<<迷娘曲>>。尽管已发不出声音,但心,却还在静静跳动,伴着头脑中那片无尽的,温柔的像处在走廊里的黑暗。那是他脸上的煤灰吧亦或是进入天国的通道终于,我听见了!听见了宁静,纯洁,悠扬的歌声。我看见了!看见了春日的圣堂,林木扶苏,花草芬芳。多好啊,永远是春天,拥有青春的美好的春天,春天.....
      听,悠扬的乐声响起了,响起了.....
      你可知道,那柠檬花开的地方
      黯绿的密叶中映着柔橙金黄,
      骀荡的和风起自蔚蓝的天上,
      还有那长春幽静和月桂轩昂__
      你可知道吗
      那方啊,就是那方......
      心爱的人儿,我要与你同往,同往......

      宋灵漪的心也要碎了。老吴被下放,晶晶在学校被打成黑五类。她的家也不是燕巢。思来想去,只能去找昔日的学生简兮。
      简兮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做出一个疲惫的笑:"请坐,宋大姐。"
      灵漪刚要说话,电话铃响了。简兮一把抓起话筒:"喂?六零年摘帽'□□'的名单?呃,早整理好了。你派人来取!"刚要放话筒,又大声核实:“是六零年的吗?”对方大概给了肯定答复,她这才放下。可秘书又送进一摞文件,她一份份翻着,龙飞凤舞地签字。
      "宋大姐,这些天工作很紧,我忙得四脚朝天......"简兮边向秘书挥手让他出去,边在如山的文件堆中查找着什么,"不瞒你说,我已经三天没回家了。小春生病住院也没去照看过一回。"她叹口气,匆匆在一张翻出来的纸上添着什么,按一下铃,把那张纸交给又推门进来的秘书:"交代打字员打印,下午三点开党委碰头会。"
      "您的药......."秘书提醒。
      "啊,我忘了。"她挥挥手,从抽屉里拿出个小药瓶,倒出两片,一仰头就着杯里的剩茶水咽下去。
      "你有什么病?"灵漪问。
      "动脉轻微硬化!"
      "你?还不到四十,怎么就......."
      "纯粹是累的!"秘书在旁忍不住说。
      "也不全是。老祖宗的遗传。"简兮添一句,"活着干,死了算嘛,个人是全无所谓的。"
      五
      几天后,宋灵漪和欣宁千里迢迢,来到了大青山下。
      一场暴风雨刚刚止歇,沙砾在结满霜雪的地面上呼啸得肆无忌惮。月亮高挂于中天,远处神圣的鄂博清晰可见。即使在阳光下也笼罩着迷雾的群山,从不同角度看过去,山峦顶端变换着淡蓝、绛紫、暗绿等神秘莫名的色彩。它们忽而似在咆哮、狞笑,忽而又陷入无垠的死寂,显出异常冷峻的神态。
      寒风将无名坟上的黄土吹得四处飞扬。宋灵漪站在坟前,萧川立于她身后。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想看。
      "小妹是难产死的。孩子,在昆明由他的外祖父母抚养。我也没有见过他长大的样子。"
      灵漪跪在坟前,一点点把坟头拍平。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立起,突然一阵晕眩。萧川忙扶了她一把。灵漪定定神,要把胳臂抽出。“让我扶着你吧。”萧川眼神热切。“不,不要。”灵漪摇头。
      两人默默离开孤坟,在草原上漫走。光秃秃的沙丘边,枯黄的灌木掩映着暴涨的小河。据说早在石器时代,这里的草原人就已开始简单的农业耕作了。此刻一切都还是极度荒寂的,对面就是一幢孤零零的蒙古包。再远处即是一片高耸入云的山脉,灵漪一惊,这山怎么大张着口呢,即使白天也如此阴沉可怕,要吞吃人!真是一座魔山!
      “我把赵余心留下的这个烫手山芋推给了你。"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悲痛了。
      "有罪的并不是你。我会好好照看她的。"萧川望着蒙古包,沉思着说。他想着在从前那些不是最糟糕的日子,静谧的午后,在春江的梅花观里,屋里屋外都异常宁静。欣宁在旧琴上弹奏,余心静坐一旁。和合窗外梅影婆娑,一阵风狂雨骤,她走过去,拉上咯吱作响的窗户…..
      宋灵漪打开欣宁的书包,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一些零食外,就是一本《安徒生童话》,翻得都卷了边,封面掉了一半。灵漪道:“这么大了,还看这个?”捡起翻翻,扉页上是“欣宁惠存,妈妈赠,1951年”的字样。她向萧川抱怨:“余心送给这孩子一个童话世界,全不管外面的真实人生是怎样的!这样的孩子长大后又怎能不步她后尘呢。”
      “欣宁爱读就让她读吧,这是她唯一的乐趣了。”
      "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半晌,她轻轻问。
      "不知道。"他微微笑一下,"等到人家不让我呆的时候。"
      灵漪的眼泪又涌出来,她立刻拭去。二人在草原上坐了很久,很久。暮色渐渐地重了,远处有火苗在闪动。灵漪站起来,向萧川点头:"我必须走了。萧川。再见了。"
      "再见。也请你们,多保重。"
      两人的手轻轻地碰一下,又各自分开了。

      又是十三年过去了。方超、王永勤的独子方胜利携新婚妻张冰妮去美国读哲学。张冰妮原名“张兵妮”,生长于部队大院,wg中父母相继被迫害致死,她和弟弟亦去了东北插队,后来她把名字牧耍朴行┥钜狻
      该登机了,胜胜夫妇径直走到灵漪面前。灵漪笑道:“嘱咐的话你妈已讲了多少遍,我无权置喙。只是一句:千万注意身体。”
      胜胜道:“宋姨,大恩不言谢。可我还必须说上几句。要不是你把平反后退还给宋教授的遗物,欧美原版哲学经典藏书无条件借我,还请美国的老朋友,著名科学家鲁过做担保,平时更辅导我和冰妮的英语,以我们的薄底子,怎能这样顺利地得到录取信?”于是他和冰妮同时向灵漪深鞠一躬,冰妮已泪下如雨。
      灵漪忙扶住他们的胳膊:“不要如此。”王大姐说:“当然该这样。”灵漪等他们完全平静,才又缓缓道:“这一年来我真送走了不少青年朋友,甚至包括中年人。国门开了,人人都想去新世界闯天下。我弟弟也都有子女在联系出国。在动乱的年代,孩子们因为家庭的熏陶没有忘记学习,现在看来是站在了制高点上。晶晶读完社科院的研究生也要走。”王大姐心情复杂地摇着扇子:“出去,出去,都出去!年轻人一窝蜂往资本主义世界跑,这股风潮大概只会越来越强势了。”
      “每一代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这些老辈当然不会干涉,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也许落伍的话,希望你们学成后能回来为国效力。说下大天去,爱国主义还是永恒的主题。”
      胜胜忽然冷笑:“如果国家不能很好地利用我们的聪明才智呢?”王大姐怒道:“胡说什么!”胜胜遂两眼向天,不再言语。
      冰妮调转话题:“宋姨,当年要不是搞救亡,您肯定也出国留学了。”“所以,个人的命运总要和国家的命运连在一起。”宋灵漪转向王大姐,“我们这批人当时之所以对共产党,对社会主义有如此真诚强烈的向往,就是因为看到资本主义危机四伏,解决不了迫在眉睫的国难和社会公平问题。”王大姐点头。胜胜、冰妮也沉思无语。

      回路上,灵漪问:“老方还没转过弯么?”“这对父子真是冤家聚头!昨天晚上老方还念叨呢,说好好的中国人却要打破头跑到美国资本主义的地盘上争当二等公民,还去读什么神学!难道我们几十年的命都白革了?”“嗨!”“不过说归说,今天早上车子出发时,我还是看到一个影子悄悄站在窗口。我实在太了解这个人了。”王大姐忽然抹眼睛,灵漪拍拍她的手背。

      车子在干休所停下。满头白发的老方,此刻他佝偻身体,坐在窗前,面色阴郁如无尽的苍穹。
      “走了?”
      “你也真是的,唯一的儿子漂洋过海,你也狠心,不去送送!”王大姐又埋怨上了。
      “刚才,楚天和姚玉琴夫妇找来了。人刚走。”
      “什么?”宋灵漪和王永勤同时出声。
      “关于萧川和欣宁在十年前那个最冷的风雪天突然的失踪,楚天说了什么线索?”王大姐嘴唇翕动着,低声问。
      “他也不清楚。总之,他们的的确确是在一个深夜,消失在那座大山里了。楚天只记得,那个晚上,风都发了狂,雪把蒙古包都覆盖了。雪亮得真可怕。月亮好像就挂在房梁上,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那么大个的月亮。”
      宋灵漪视线模糊。此时月亮高挂于天际,仿佛千里之外神圣的鄂博清晰可见。即使在阳光下也笼罩着可怕迷雾的群山,那连绵阴沉的雾竟不知何时散去了。它的色彩已突变为无边际的纯黑。黑幕使山林更呈现一种可怕神秘的景观,忽而似在咆哮、狞笑,忽而又陷入无垠的死寂。积雪覆盖的山口,有如巨兽贪婪的嘴。你弄不清何时它将反扑过来,它更是随时准备着蚕食误闯进原始森林迷宫般腹胸的任何生命。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那真是一座特别可怕,也特别阴沉的苍山。
      “我几个最尊敬的朋友,都是没有坟碑的……”她泪如雨下。
      “楚天说,有一天,他去看望萧川。他们轻手轻脚地在油灯下谈天,因为欣宁的精神太紧张脆弱了,害怕每一点突然的声音。小油灯的心忽忽悠悠的。他苦笑着说,看,至少我们还有这个,可许多老乡呢,连灯油都添不起。从这个小油灯看,我们就还是特权阶级。”
      “瞧,就因为点了个油灯,便说自己还属于特权阶级!”老方说到这里声色俱变,“相比他,我们岂不是差得太远了!”
      “我懂他……懂他的品格,懂他的理想,懂他的胸怀。我早就体察到,有一种绝对的意志,永远在他的内心雄雄燃烧。要探求真理、要坚守信仰。对平等观的敏感,始终贯穿他的生命,挥之不去。‘生常免租役,名不隶征伐,抚迹犹酸辛,平人固骚屑。’虽然他不一定读过杜甫的这首诗,但这种传承千百年的对人民最原始纯洁,不可动摇的深厚同情,也正是他的思想境界。”宋灵漪不觉泪下数行,“所以他这一生里,无论身处惊涛骇浪,还是和风细雨,都敢于直言,始终反对任何形式的特权。几十年前,在根据地,就有人批评他是平均主义者。王大姐,你还记不记得赵余心呢?她也天赋这种与生俱来的人道主义气质。她对我说过,不平等存在于两种表现形式中,一种是物质上的,另一种是精神上的,却更隐蔽难察。”
      “楚天问他,到底能想出什么来,他却反问,老楚你在参加革命前就多少想过吧?为啥盖房子的永生住不进高楼,织锦缎的总穿粗布,挖人参的自己却舍不得吃一口……也免不了被官家人欺负。而城市人呢,若享受好待遇,是天经地义,得不到,或早或晚,每个角落都会为他们鸣冤叫屈?为啥我们明里暗里总要考虑一个人来自啥子家庭背景?我们马克思主义者是为了改变这个千百年来不平等社会的才参加gm的,可gm都胜利几十年了,为什么这一切听上去还正常得很!
      “他说,别人也许会认为我这样说实在是胡扯。有多少老干部,有多少知识分子正在挨整被批,难道你没有看到?你竟还在说这样的风凉话。可我想终有人会明白我的意思。这时风更猛了,打得窗户纸刷啦啦直响,在这样的月光下,那盏油灯快要熄灭了。忽然萧川悠悠地说:这一切,是我们世代生活的这片土地决定的吧。我终于明白了,如果革命不能动摇这几乎拔不出来的根基,真正的社会进步说到底就是扯淡。楚天看见,他的眉头,皱得都打结了。”

      老方忽然放声大哭:“一腔忠言!一腔忠言!忠言不免偏激,更少不了逆耳之辞,却恰恰说明他的视线永远保持低平的角度,他的心与人民在一起。这位老战友啊,是面明镜,把我们心底的尘埃都照出来了。”
      王大姐也泪流满面。
      “老牛自知夕阳晚,无须扬鞭自奋蹄。无论如何,萧川就是我今后做人最好的榜样。”
      “我看,你首先把对儿子的观念变变吧,”王大姐趁机道,“他出国留学,到底有什么不对?”
      “给我走开!”方超勃然大怒,“你的心眼里,还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你!”王大姐满脸煞白。

      宋灵漪突然开口:“倒是有什么可争的呢?”
      “老方,请不要自责。你的儿子出国,究竟错在何处?西西弗斯式的萧川,理论上是无比正确的,怕只有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他理想的大同世界才终可实现。就好比无穷大这数学概念,无论你怎样努力演算,都永差着几步距离。有时似乎已近,有时又很远。
      “这些都是我们脚下五千年的土地决定的。那么,除非土地不存在了,否则希望大概永远只能是个希望。萧川并非知识分子,他说的,有多少人早已想过;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他们是天空的星辰,照亮了我们脚下的道路。”

      弄堂、花园、天井.......又是几十年弹指一挥间。在新世纪的曙光中,春江大规模建设的轰鸣声中,古色古香的小城正在迅即消寂殆尽。然而春来雨水依旧积盈,地面还会泛起阴阴的绿泽。这还是一个湿润的江南小城。大自然永远是顽强而宽容的。
      灵漪于80年代中期离休时,正赶上出国潮兴起。不久,晶晶从社科院取得欧美文学研究生文凭后,也出国了,最终在美国教授中文。她被时代耽误了青春,又发奋读书、出国…….真正落脚安居下来结婚生子,早已年过三旬。这也是和她同一个大院的许多同龄人走的共同的路,倒很正常。灵漪赴美探望过她。那时道平的几个子女也都前后脚出去了,学的却都是科学。人人忙碌,灵漪只蜻蜓点水般在他们几个家里轮流住过数宿。即使晶晶在美国生的两个女儿,也都是由她的婆婆赴美照看的。这些年灵漪双鬓如霜,已多载未去美国。晶晶一家每隔两年回中国一次,晶晶还忙着在国内授课开讲座,团圆亦如过客。
      所幸中国劳动力便宜,灵漪亦如其他空巢老人那样很早就找了个保姆照顾饮食起居。她又是老干部,看病住院都无须花费。到1997年,故乡县政府隆重纪念宋鲁直先生诞辰一百周年,还建立了纪念馆,盛情邀请宋鲁直几个有地位有头脸的子女回乡,宋家分散在海内外的老老小小才又重聚在他们血脉开始的地方。那老宅自是早没了,但县里征集了不少旧物,又在附近新盖了座仿古建筑,即纪念馆所在地。孝心已由他人为自己尽了,只须享受那中国式的热闹亲切团圆即可。况且政府还组织起小学生排成整齐的队列,在大红横幅下吹着喜洋洋的小号。不过热闹过后,大家马上又天各一方,只余纪念馆孤零零立在一片富起来的当地农民盖的欧式二层小楼簇拥中,被马赛克墙面晃得有些滑稽,前头却横亘着绿油油的田埂地。来此参观者极少,故乡的年轻人亦在为生计苦苦打拼,只有县政协的工作人员偶尔陪同上级单位爱好文史的学者型官员来此看看。
      那年众人散后,宋灵漪专程赴另一村庄看望了同样年开百秩的老奶妈。这位老太太顽强地活着,比所有人都活得长久。宋鲁直夫妇于□□中去世后,她就回了自己的家,由灵漪负责她的生活开销。这些年来灵漪竟也是第一次去看她。不久,奶妈也去世了。
      此次探家后,在宋灵漪身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第二年正赶上房改,单位分的住房成为商品。她遂把北京的房子卖了,很容易就在春江市中心的潭水边,一个新开发的小区买了一大套居室,叶落归根。北京的同事,包括故乡人都感到奇怪:怎么闯出去的人又倒流回来了?虽然她是退了休的,但那也不太正常。不过春江是座风和日丽的宜居小城,近些年虽添了不少工业企业,那潭水也不再清澈,GDP却节节升高。生活质量自也不必发愁。
      又过了几年,自美国某大学荣休的生物学家鲁过回来了,他辗转向北京的报社问到宋灵漪在春江的地址,专程南下探望老友来了。
      灵漪请他在潭边近年重修的“翠华轩”吃了顿费而不惠的家乡菜,还是60年前他点的那几种,她都细心记着,那滋味却两样了。也许是水质变了,也许是人心浮躁了。不过你总不能要求一切都按老一套来吧,他们都表示理解。
      饭后微微下起了雨。二人夹在往来匆匆的人群中扶杖缓过虹桥,在嘈杂的市声里回到灵漪那已算是高尚住宅区的,房价竟比北京也差不离的家。在这地方买房的富人是越来越多了。他们不上楼去,只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鲁过很兴奋,手杖不住轻敲雨地。90年代跛傩莺螅业搅肆硪惶跏迪肿晕壹壑档穆贰泄难АK臼怯写瞬呕模嗌倌昵霸诖航本鸵颜嘎斗婷ⅲ笠恍淖暄猩锟蒲В挤畔铝恕=┠晁辛丝障校聪虏簧倬商迨⒒尘晌恼拢幌朐谡夥羟掣≡甑氖贝勾笫芑队9谀吵霭嫔缫颂ㄍ灏娴穆彻募遁肴换厥滓渚捎巍罚菟嫡獗臼樵诖舐街督缡艿降闹厥釉妒び诟厶āB彻母行牢俊!班用艿糜焉獠庞幸庖濉4舐降降资怯腥说摹!彼詹渭庸霭嫔缏≈鼐傩械淖富幔赂鲈禄挂ゾ┗η┟凼椤
      “有些人一辈子总能与幸运为伍,譬如你。”
      “不,真正能写的大多已去了。”
      鲁过的风雅,其实是许多老一辈科学家的共性。“只不过文学若真有生命有思想,会否感到憋屈不公呢?”灵漪暗问苍天,“他们最好的时光永远是给了科学事业的,现在科学干不动了才转向文艺。文艺永是爱好,是副产品,是小技末道。”但临头来谁又不这样做?当年道平的儿子喜欢写诗,她在他填志愿时还不是强烈建议他学了金融?
      “只是我太老了,要不然还能写更多东西。”
      “你够幸运了老同学。有多少人在起点上就伤痕累累。”坐着坐着,已是斜阳欲暮。

      "灵漪,还记得吗?一次在春江大学图书馆,我偷偷看见你在读戴望舒。我立刻把他所有的诗都找来读了。可是,戴望舒也不能给我带来好运气,你我终天各一方。"
      灵漪放下鲁过的新书,扶扶老花镜:"青年时光,想来真有意思。"
      "再后来,我竟成了戴望舒的狂热拥趸,想想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今天,20世纪都快结束了的春江,苦寻旧日鸿影、看到硕果仅存的那些旧房子,挂满衣服的老晒台,我忽然想起了他一首并不太出名的诗:《过旧居》。"
      鲁过站起,手背在身后,望着面前一片宏丽的高楼,沉吟片刻,一字一顿地背起来:
      这条路!我曾经走了多少回!
      多少回?......过去都压缩成一堆。
      叫人不能分辨,日子是那么相类.......
      而我的脚步为什么这么累?
      是否我肩上压着苦难的年岁,
      压着沉哀,渗透到骨髓,
      使我眼睛朦胧,心头消失了光辉?
      ......
      有人开了窗,
      有人开了门,
      走到露台上——
      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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