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以深情到白头》树枝儿

15、不太艰辛的成长路（下）

　　第三章不太艰辛的成长路（下）
　　日子开始在紧张的各种模拟考试中变得单调而充实。生活被简单的用“厕所、食堂、宿舍”以三角形的形式框起来。三角形，最稳定的结构。
　　天气早就不再炎热，实际上，已经可以感受到冬天的寒气了。
　　其实应该回家看看外婆，可是想到每次见面都争吵的昏天暗地的，所以，对于每月休两天的难得的假日，我宁愿去大街上发传单忍受各种白眼，也不愿意回家。只是，偶尔心底还是会心酸的无以名状，在面对空空的只有我一个人的寝室的时候。
　　我和天晴各自都在为自己的那点小计划奔波在一套有一套的高考冲刺里。
　　天晴说她怕我和她的小莫老师双宿双飞，所以一定要将我们拿下。所以他忍痛割爱，放弃了伟大的劲舞事业，专心学习。其实是专心学英语。就她那点小心思啊。
　　在去食堂的路上碰见秦素天，已经高三的他，看起来又瘦了，应该很忙吧，应该又熬夜了。可是那么伟大的秦家怎么不多买点有营养的东西吃呢。
　　想到这些，我狠狠的敲了一下自己的头。自己的温饱问题都还没解决，替人家瞎操什么心啊。
　　“学习很忙吧，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有没有好好吃饭，你这样还没考上大学就先累死了！”我想表现的丝毫不关心他，可是见到这么憔悴的他，这些话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我在心里都把自己骂的没出息到二舅老爷家了。
　　有点受宠若惊的秦素天看着我，嘻嘻笑着说：“是——我知道了，会好好吃饭。”似乎不太适应我难得关心，边说边有点害羞的摸着自己的鼻子。
　　大概一个月之前，那阵天刚转凉，我就忙着记给指数函数、对数函数、幂函数分家了，也忘给自己添件衣服，一不小心就感冒了。
　　没爹没娘的穆离感冒，也只有姚天晴一个人端药送水的伺候着了。
　　我一感动就说：“天晴，在这个城市里我也无亲无故的，如果我病死了，我家那套三级险楼就留给你了。”说完这么一句临终遗言之后我就很合时机的晕倒了。
　　在医务室醒了之后，睁眼看见的居然是秦素天。
　　“我刚好要去找你就见你晕倒了，所以我就把你驼过来了。”驼？
　　“驼？你把我当猪肉啊！秦素天，你就那么闲啊，我穆离就是病死了也不要你管！谁要你多管闲事了！谁让你把我驼来了！谁要你管我啊！”
　　我当然不是在生“驼”的气。其实我这样是想掩饰自己的慌张，我知道自己一生病就特没出息，肯定在梦里又喊爹又喊娘的，脆弱的一塌糊涂。我不想在别人面前这么脆弱，更不想在秦素天面前这么没出息。
　　“穆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任性！药在桌子上，怎么吃我记下来在纸上。我去叫天晴来陪你。”
　　那次秦素天被我气得脸都绿了。我肯定他是真的生气了，因为他叫我穆离，而不是秦穆离。
　　自那天之后我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或许是他学习太忙，也或许而是他真的被我气到。
　　这次难得见到他，我居然发现自己有点想他。
　　“天这么冷，你多穿一点会死吗？本来已经这么胖了，也无所谓再胖一点吧，胖死也比冻死划算呢是吧。”
　　“秦素天，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说人话啊？”
　　“我这是关心你。你看你，你看你，瘦的像小纸人似的。”
　　“秦素天同学，我极其秦重而虔诚的向上帝祈祷，你下次模拟考全军覆没！”
　　“但愿你美梦成真。总考第一，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呢。”一脸很欠扁的无赖。

　　时光华丽丽的向前流淌，那些为自己的小理想小目标起早贪黑的人们，偶尔在午后浓浓的咖啡香里神枪恍惚的时候，可能也会羡慕墙角那只体态龙钟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的老猫，日子简简单单的只要想着秋刀鱼的滋味便好。何必要把自己套在绳索里像只疲惫的的老牛气喘吁吁的行走着，找寻着，一直到两鬓斑白，布满皱纹，再也没有力气向前挪。
　　在一天比一天更寒冷的冻得哆哆嗦嗦中，短暂的十五天的寒假如约而至。每个假期都让我无所适从，不放假是我可以心安理得的不回家最好的借口。可是现在，我像是被暴露在法官面前等待宣判的罪犯。
　　一个人在异常寒冷的寝室里窝了五天，我摊开双手放到结着厚厚的霜的玻璃上，看它一点一点化出一双手的样子，融化的水顺着手指留下来，像是鲜红的血一样刺眼。一种一直寒到心底的冷，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在第六个早上，决定，回家。
　　那天是除夕的早晨。
　　我穿着那件稍有点褪色的粉红色棉衣，背了几本书。一路上，风就像跟我有深仇大恨似的，把我往死里吹。冷，真冷。我把整个脸都缩到大大的毛衣领子里。
　　我承认，在那一刻，我有点想家。甚至想念那个人那些恶狠狠的咒骂声。
　　零下三十度。前一天刚下了一场大雪。整条街上似乎只有我一个行人。我我机械的迈着步子，腿脚早已麻木的没有知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愚蠢的放弃坐车而选择用这冻僵的双脚走上一个多小时。
　　可能潜意识里，对家、对外婆，还是有那么点恐惧，和距离感。
　　就像现在，站在门前十分钟，手拿起了，又放下。又犹豫了好一会，终于敲门。
　　好一会，门被打开。
　　外婆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棉衣，背深深地驼了下去。一年，她居然老得这么厉害！头发全白了，脸上难掩的落寞悲伤圈在那些深深浅浅的皱纹里。
　　突然就心疼了。鼻子一阵阵发酸。
　　我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努力忍着眼泪。
　　她站在那门口，我站在外面，我们就这样打量着彼此。
　　“一大早就听叫乌鸦在叫，果然是丧门星找上门了!”熟悉的声音。
　　我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力气来骂我。这样的她才是我熟悉的外婆。
　　“我、我回来了，外婆。”我很小声的说，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喊她外婆，而不是“死老太婆”。她正转身往屋子里走，背脊微微僵了一下。
　　“我还没死，别像叫魂儿似的叫我。”口气明显不再强硬。
　　虽然说出的话依然恶毒，但我似乎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份欣喜，是的，是欣喜。
　　她在为我回家而开心？我不在的日子里她是不是在想我？这个想法让我恐惧。我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我害怕那些早已根深蒂固的东西就这样被瓦解，或者，我无法面对那样的自己。
　　晚上两个人坐在一起，沉默的包着饺子。电视里正在播放着联欢晚会。我的双眼一直都是湿湿的，这是母亲离开的八年来，我第一次喝外婆包饺子，也是我们第一次感觉到过年的气氛。
　　其实在我们的生命中，提前离开的人是最不负责任的，她不知道会有人因为她的离开而过着生不如死的痛苦的生活。
　　我不敢去看外婆的眼睛。我怕自己会哭。
　　大年初一早上。
　　我接到的第一通电话是秦素天的：小妞，新的一年，咱兄弟俩一起努力吧！
　　第二通电话是莫西老师的：穆离同学，新年快乐。如果你英语考满分，那我允许你以后叫我小莫老师。
　　第三通电话是姚天晴的的：哎，不好意思啊，睡过头了，才睁眼。我说啊，你这大过年的，你我在家里坐月子啊，赶紧出来，喝酒！
　　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第一个过的像年的年。
　　外婆，过年好。希望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