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木命杜杜

9、如梦令

　　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
　　这一觉自己感觉真的睡得很沉。
　　朦胧之际，只见迎面一个人，扑倒在我的身上。
　　“你怎么啦，小木，怎嘛啦！吓我啦，吓死我啦！”
　　这时的我全清醒了，我看见床边站着田周生，云锦，还有夏晓堂。
　　“我怎么啦！”
　　“你突然晕倒了。”招娣爬在我的身边说道。
　　“晕倒了。”竟突然觉得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云锦也没在，还好他，”招娣指着夏晓堂，他刚好上来，抱起你来二话没说就到了医务室，我这才通知周生，云锦。”
　　招娣还哭着呢。
　　“别哭了。”云锦说。然后面向我：“无大碍，医生只说是你脑供血不足造成的，不能长期坐，要多到户外去锻炼，还有你呀，不要整天有事没事不是看书就是写字的好吗？你一个女孩子又不当学者，毕业后还不是要嫁人，相夫教子的，以后多和大家出去走走，不许整个周末就憋在宿舍里，要么赶快找个男朋友，也有人陪陪你。”她打趣的望着我说道。

　　我知道我的脸又微微的红了起来。我现在终于知道别人为什么总是将他们的意念强加在我的头上，因为我就是不中用。既然这样不中用，那就不中用好了。
　　“好了，别说了云锦，”这是田周生的声音。
　　“小木，医生建议你好好去大医院做一次检查，说你的身体挺弱的。你要是不熟悉的话，我陪你去好啦？ ”一直在旁边的夏晓堂说。
　　这时的招娣早已破涕而笑了，别人的任何事总是能点燃她的热情，消除她的悲伤。此刻她一脸坏笑的望着半躺的我问道：“这帅哥是谁呀？”刚还说你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原来……”
　　“不是，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我的两只手直在半空中摇摆。
　　“他是我哥。”
　　“啊——”招娣忍不住出了声，望着夏晓堂，夏晓堂不好意思的将头侧向了窗外。因为谁都没办法解释这个莫名其妙的关系。反而会越描越黑的。

　　“好了，我想回宿舍，我休息好了。”
　　云锦扶我起来，招娣给我穿好鞋子。

　　走之前，我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句：“哥，你找我什么事吗？”
　　他走到我的面前，两手放在我的肩上。
　　“哦，是文学社的事，等你病好了再说。好好养身体，原谅我，没有将你照顾好。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然后一丝羞愧掠过他的面颊。

　　我记得那时听他说这话，鼻子真的好酸好酸。我看着我眼前的他从清晰变的模糊，然后又清晰起来。我拭了拭腮边的眼泪望着大家说道：“我总是给大家找麻烦，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这宣言似的话，像是在给大家说，又像是给自己说。

　　那一刻我真的是感觉自己很幸福！我还奢求什么呢！
　　父亲曾经对我说过：“一个人能够去接受别人对你的好，能够承受别人对你的好，说明你成熟了。”而我还是多么的幼稚呀。
　　“对不起，招娣。”
　　我拉着她的手。
　　招娣有点不好意思也很难为情。我知道她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未曾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一个面目沉静的男孩正注视着这一切。

　　回到宿舍，虽已是深夜，可招娣还是一脸的兴奋。躺在床上，她还是喋喋不休。
　　“来，小木，今天把话可给我说清楚了，你可真牛逼呀，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原来带着杀手锏！有两个帅哥都为你忍辱负重过。”

　　一丝的失落掠过云锦的脸庞。

　　“你别胡说了，大家不过是帮我，请你不要误解好吗？别让我变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对着招娣说，其实也是想说给云锦听。我真不想给云锦带来任何的心里负担。

　　招娣笑着继续说道，“难道这就是专属于你们美女的命运吗？天呀！为什么我妈不把我生的美点，如果我要是生的貌美如花，我最大理想就是去玩遍天下的男人，也为我们女人报个仇。”招娣信誓旦旦的说，把云锦都逗乐了。
　　“得啦得啦，自古红颜多薄命。你以为美女是好当的，中国古代四大美女的结局是什么，你不知道吗？傻帽。”云锦不屑的望着招娣说道。

　　“不过那个夏晓堂我可是认识的，人家有女朋友，就是那个上一次代表我们学校参加中韩大学古典文化交流研讨活动的那个高材生学姐——颜如玉，我们不是还见过吗？”
　　“是我过生日那晚见的吗？”
　　“对呀！你们怕还不了解夏晓堂吧，他是我们校文学社的社长，高三的时候就已经出过一本诗集，不过现在虽是文学社长，但不太管事，一切都交给小编在打理，人家现在重新选修了金融管理，以后大写毕业想要从商的。因为他未来的岳父也就我颜姐姐的爸爸是一个大商人。

　　“这你都知道。”招娣不屑的问。
　　“当然啦，因为我们在高中就是校友。我，伊泽，夏晓堂，颜如玉，不过就我矮他们一级罢了。”
　　“你真什么都知道，恐怕学校的精英男士都被你销魂跌宕的双眼齐刷刷的扫过了一遍吧！我就不信这邪了，现实中的灰姑娘真就成不了白雪公主吗？”招娣恶狠狠的说。

　　“反正我妈妈说过了，只有门当户对，那日子才好过。”说完云锦打了一个哈欠。

　　我躺在床上，想着高材生也罢，出国也罢，从商也罢，门当户对也罢，这一切与我何干？它们离我越远越好。我永远都只是我。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明天就要考试了，想着反而心里踏实了许多。

　　每个人的出生不一样，所以她们的思想就不一样，她们的思想不一样，她们眼前的世界也不一样，这原本根生活没有关系，可是生活偏偏要横生枝节。

　　考完试的那天下午，学生们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回家了。我和玉洁买的是第二天下午的火车票。那晚，明朗来看我了。我真是开心极了。我当时真想拉着他的手说谢谢你来看我。但是我越是这样想却越是不敢做。还好有招娣和云锦，大家说说笑笑，倒还自然。他走的时候，我还是送他到了楼下。但他回过来看我的眼神，我真是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了，直到如今每每想来，时间都像是定格在那一瞬，一个男孩充满无奈而幽怨的眼神让我心痛。你知道吗？我那个时候是多么懂他的感受，甚至我认为我那段时间的心灰意冷就是上天对于我辜负他而做的惩罚。然而最后由于他来看我了，一切都变的好起来，变的美妙起来了。

　　第二天下午，我和玉洁出发了。云锦想让来接她的车送我，我说没这个必要，走走也是锻炼身体，我们各自说了再见。回家的心情永远都是好的，因为那里永远是我们内心最温暖的地方，那里永远都有爱我们的人在等着我们。
　　我和玉洁又说又笑，她说我的挎包很漂亮，我得意的告诉她这是母亲的杰作，我还说有一次我背着这个包在街上走，一群女孩还问我这是在哪儿买的，原来她们就是从我们西院搬到新校区的艺术系的学生，她们说我这个包很有什么波西米亚风什么的，我听着就觉得好笑。我就告诉她们这是我妈自己亲手做的，她们一听，争相恐后的要买，说是可以当做毕业前的作业。”我一边说着一边又仔细的端详了一番我的这个包，我觉得它的确跟我今天穿的这件深蓝色腰间有束带的牛仔薄棉袄很是搭配。这是昨天和云景，招娣一起逛街买的，算是我新年的衣服，我想让父亲看看我的变化，所以就提前穿了。

　　“我觉得女孩子的想象力就是很丰富，大凡世间的美都是女孩想象出来的。而女孩子的美又是男子爱慕的结果。还有这花草虫鸟都是因为人们寄托了情感所以才越发可爱的。而你的包可能也是被你赋予了这样的情思吧！有的时候，我们爱一样东西，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爱，只知道一见他的那一霎那就心有所属了。”她没有看我，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幽幽的说着，她的声音就像小溪流过山涧一般婉转。

　　我很诧异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我感觉到了羞愧。
　　“你有男朋友吗？”我问她。
　　她笑而不答。
　　我猜着说：“你有喜欢的人，可能他还不知道吧！”
　　她摇摇头说：“是他追我的。”
　　“你还在犹豫？”我问道。
　　“我不知道我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我这个人是个慢热型的，不喜欢则已，一喜欢上怕就丢不掉。我小时候有只小毛熊，是我小姨在我过三岁生日的时候买给我的。我母亲说开始的时候，我连它看都不看一眼，可是有一次母亲为了哄我睡觉，就让我抱着它，从那以后我就每晚都必须抱着它睡觉，再也离不开了，这只小熊一直陪我到八岁。最后它的毛都秃的不成样子了。可是我就是不接受家里人给我买的任何的新的，好看的。直到我八岁生日过了以后，我母亲实在没办法，就偷偷给我扔了，我为此哭了好几天，还恨过我母亲，我说即便是留个纪念也好呀!可是母亲说她不想看见我对这只小毛熊的依赖，她看见了总感觉很不舒服，很可怕，她怕我得了自闭症。但是真的，我真的很怀念我的那只小毛熊。”她望着我笑着。

　　然后继续说：“他送我了一件礼物。”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只小小的看起来真的很普通的一只小熊。
　　“你看，这和我小时候母亲扔的那只很像，真的，我真的很喜欢。有时候我想，有些东西是不是命中注定的，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缘分，我今生注定我和他……”

　　她虽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我已经感觉到她以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当中了，我觉得现在的她真的很美。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白皙的脸庞散发着动人的光彩。我一看见她这样，我就想着她将来一定会当一个温柔贤良的好女人的，想到这些连我自己都感觉幸福的不得了。

　　“人一旦爱过，可能这一辈子都离不开爱了，除非死。有那么一段真爱，真的，死都是值得的。”她望着窗外的夜色说道。
　　当时我的内心却猛的抽搐了一下，多熟悉的话，曾经我不也在日记本里写过类似的话吗？

　　我现在越发清晰的记起来了，那是她下车前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她那决绝的样子也日异清晰在我病重的脑海里，像是在拉着我同去。

　　我看着对面仰着头熟睡的人，但是并不能看清他们的长相，便只好看着窗外一闪即逝的夜色，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偶尔看见的也只是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我只是很纳闷，那些发出灯火的人家他们都是怎样的活着，他们的喜怒哀乐都是些什么呢？

　　想着想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头缩进了大围巾里，沉沉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