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木命杜杜

25、秋风清

　　“这个社会，就是他妈的不公平。”
　　夏晓堂将篮球从手上狠狠的抛出砸向篮板。从前他爱跑步，现在没事却会打打篮球。
　　我坐在看台上，望着他抛出去的篮球，目光又顺着篮球滑向远方的天际，丝丝白云浮在淡蓝的天空，竟是那样的悠远。
　　我知道，夏晓堂也想当交换生，他的条件都够了，可是他没有足够的钱。

　　自从尹伊泽走了，我的天地突然间变的好大。从前我的思绪最远不过是千里之外的家乡。可是现在我的思绪可以到达的是好几十个的千里之外的之外，从前出国对于我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觉得那遥不可及，可是现在却实实在在了。
　　招娣笑着说：“没事，我们有的是机会，毕业后，我们好好混，有了钱我们一起去国外旅游，不就是韩国，新加坡嘛！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要去美国，去欧洲。我现在的理想就是将来毕业后开一家女装专卖店，你知道吗小木我每看见一件新衣服就能让我想出一种人生来，穿不同风格的衣服我体会的就是不同的人生，所以我喜欢新衣服，什么样的都喜欢。”
　　我笑着望着她说：“先减肥！不然就成了欧巴桑了。”
　　她笑着来拧我的嘴。

　　“有一天，我一定也会去的。”夏晓堂望着远空自言自语。一架远的看不见的飞机正好从天际飞过，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白云道。我看见他坚定的眸子，心里也阵阵的火热。好似有一种力量在撕扯着我的心扉。这是我第一次考虑到自己的人生。我目前的一切离自己的初衷已经越来越远了，是的，我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曾经的那个小山村了。

　　“今晚看碟去，我租了一张《霸王别姬》，很好的一部描述人性的片子，你一定喜欢看的。 ”夏小唐一手拿着篮球一手揽着我的肩。
　　“OK”
　　“你俩能不能注意一下影响，这大庭广众的。”招娣说着跟上来，于是我又搂住了她的肩。

　　白天我们三个人就这样经常没事的时候在校园里游荡。晚上，除了看碟之外，我多半是一杯茶，一盏灯，一叠稿纸一只笔，也是在那时我开始抽烟了。
　　“还不是作家呢？范儿到挺足的。”招娣说道。
　　“你小心呦，整晚整晚的不睡觉还抽烟，会很快长皱纹的。”
　　“无所谓，长了怎样，不长又怎样？上帝会因为你努力的想要留住青春就不让你老去吗？”
　　“你可没资格说这话。”
　　“为什么？”
　　“因为你正年轻，正貌美。是站着说话腰不疼的年龄，所以才会如此的言语轻狂。”
　　“哈哈哈。”我大笑了起来。
　　“可以呀，挺有见地的。”

　　第一次抽烟是在碟厅里，夏晓堂遇到了熟人，人家给了他一支烟，他问我愿不愿意尝尝，我点了点头，很快我将那支烟抽完了。他问我恶心吗？我摇了摇头。以后，我俩就经常在看碟的时候一起抽烟。他总说什么烟什么烟好抽，但是在我看来都一样。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抽烟吗？”我问他。
　　“不知道，反正我是无聊，如果不抽烟总觉的自己的双手空荡荡的，心里空荡荡，脑子空荡荡的放哪儿都不舒服。”
　　“这好像跟女孩子没事吃零食一样。”
　　“这个我不知道。”
　　“其实不一样，女孩子吃零食是快乐的，而抽烟不是。”
　　我本想说孤独，却又觉得说出来故作深沉很没个意思。
　　“你呢？一个女孩子家抽烟是为何？”
　　“不为何，我纯粹是被你带坏的。”
　　“死丫头……”他拍着我的头。

　　征文大赛活动也即将进入收尾工作了。招娣也在这时被我拉进来给帮忙校稿。
　　如今夏晓堂，招娣。我依然成了铁三角。每天三个人在编辑室忙活，审稿，校稿。累了就聊天。
　　夏晓堂聊他们小时候的玩乐，聊他们小学候如何搞恶作剧，怎样给不喜欢的老师背上贴写着‘王八’的字条，将尿撒在洒水壶里浇花，被老师惩罚还口口声声的说在给花施肥。初中的时候怎样将镜子放在脚上偷看女生的内裤，怎样用手去隔着衣服拉女生的内衣带子，疼的女生哇哇大叫。他说着，笑着，还大口大口的喝着啤酒。
　　招娣大叫到：“对对对，我们班的那些”破落户”就是这样的。”说着笑的自己都直不起腰。
　　“但是我们可不虚他们，我们也是有姐妹帮的，那时我们就把那些专门欺负女同学和骚扰女同学的男生，摁在桌子上，脱他们的裤子。”
　　“哈哈哈。”夏晓堂指着招娣。
　　“哪里是什么真脱，就是逗着玩，吓唬吓唬他们而已，谁知他们竟怕的去找老师。老师骂我们是女流氓，你不知道我们那伙姐妹回来抱头痛哭，说自己明明是在行侠仗义，却落得如此下场，现在想来真是笑死人啦!”说完也拿着一罐啤酒喝了起来。
　　我只是听他们讲看他们笑。
　　每个人的童年都不一样，可是快乐是一样的。

　　“说说你，小木，曾经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你住在农村好玩的恐怕多的去了。”招娣望着我。
　　其实听他们说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想着我的过去，我的眼睛都已经有点湿润了。我低头，莞尔一笑。
　　“什么好事呀，快说来分享一下。”招娣的八婆样又出来了。
　　“其实我是一个很幸福的人，真的。很幸福很幸福的。”我搀着招娣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我从前很幸福，现在仍然很幸福。”
　　“别说了傻瓜，这话不能说。”招娣转过来捂着我的嘴说道。
　　“我奶奶从前对我说，一个人心里想的好事不能说出来，说出来福气就散了。就像你从来不得病，但是这事只能你自己知道，如果说出来你马上就会得病的。”
　　“哈哈哈。”夏晓堂大笑起来。
　　“你真是个小八婆，我就觉得我日后一定会飞黄腾达的，我今天就说出来了，我们一起瞧着日后的结果吧！”夏晓堂说完在她的头上用书狠狠的敲了一下。
　　招娣翻了他一个白眼。“走着瞧。”

　　“好啦，别在说这个了，我现在告诉你们我小时候最喜欢干什么？”
　　“什么？”
　　“我就喜欢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不开灯坐在床上依着窗子看外面。”
　　“看什么？”
　　“看有没有穿着白衣服，披着长头发在操场上飘来飘去的鬼呀！”说着，我就学鬼样，将头发向前一扑，伸着两手向招娣走来。
　　“啊！鬼呀，鬼呀！”招娣吓的一把抱着了夏晓堂。慌忙中两人对视了一下，又都像受了惊一样的弹跳开了。我没想到就因为这样夏晓堂竟成为了招娣心中的一根刺。

　　那段时间，真是平静而快乐。那也是一个人一生中难道的美好宁静的时光。因为你不觉得自己缺少什么，反而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拥有了很多。

　　夏晓堂准备报考金融专业的研究生，他彻底弃文从商了，他将自己高中出版的诗集，送了一本给我。
　　招娣也打算苦练她的羽毛球，准备在明年报考国家二级羽毛球运动员资格证，她在初中高中的时候，就是校体训队的运动员。
　　大一对一切都感兴趣的我们来讲在自己未来方面多多少少有点懵懂和无知，只知道从艰苦，非人的高三生活中突然步入这般轻松惬意的环境，人的整个意志力上进心都没有了。就想着吃好，喝好，玩好，将从前想要做没有做的事情都做了，最好在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这个青春才算完满。
　　现在颜如玉走了，尹伊泽走了，云锦有一天也会走的，夏晓堂在默默的奋斗着，连招娣都开始努力了，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迫使着自己必须向前，努力的向前。
　　在考上大学的时候，父亲就说过：“不是知识决定人的命运，而是环境。知识只能让我们分清美与丑，善于恶，对与错。让我们做一个无愧于人的人，而环境却是我们的眼界，它才能告诉我们自己到底要什么，只有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才能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那么从前，自己一心想要的就是高林，一心沉溺于与高林建设一个像父母亲那样的温馨小家。而如今这一切似乎已经变的相当的缥缈了。
　　“人真的会变，而且一直在变，只要我们还成长着。”看着夏晓堂送给我的诗集扉页上的这一句话，我陷入了沉思。

　　天气一天凉似一天。我的心却一天朗似一天。
　　一直以来我都喜欢秋天，喜欢秋天温和的阳光，喜欢碧澄的蓝天上缓缓漂浮的流云，在凉爽的微风中，看那饱满的秋穗留下它水晶般美丽的颗粒，随着暮色升腾弥漫的烟气，那燃烧着的稻秸秆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夜晚更是驱散了白昼的荒凉，甚至有一种华丽。从前生长在乡村时却并没有感觉到它如此的妖娆美丽。但是当夏晓堂带着我和招娣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在暮色十分来到他爷爷奶奶居住的小县城时，我被眼前的此景迷住了。
　　“好美呀，一望无边!”我高兴的跳了起来。
　　“傻丫头，没见过大海吧！真是山里来的。什么时候姐带你去看海。”招娣搂着我的肩膀。
　　“真的。”
　　“好好打工存钱，存够了我们就去。”招娣说道。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的诗都源于何处了。”
　　我望着正在向夜空拍照的夏晓堂说道。
　　“看出来了。”他笑了笑。
　　“来，给你俩拍个照。”
　　“茄子——”
　　“设置成自动的，我们三个来拍一张，这可是我们青春的见证呦!”招娣一边搂着我，一边搂着夏晓堂。
　　“茄子——”我们的声音划过苍穹。
　　“这便是我们的青春吗？这难道不正是我们即将逝去的青春吗？”我突然就有了一种失落感，直到十一月份，我收到了尹伊泽寄来的一个小包裹，心里才开始踏实起来。
　　里面是几张他在新加坡拍的照片和一些颇具特色的小玩意。他知道我喜欢这些东西。他比以前看起来更壮实了一些。头发似乎也长了，还能看见下巴稀稀拉拉的胡茬，样子竟有点像我喜欢的歌手王杰。从前我根本就不了解东南亚，可是现在对于哪儿有多少个国家，什么样的民族特色，人口，天气，文化我多多少少都能如数家珍了。
　　信上大致说了一下他在哪儿的学习生活的情况。
　　我也高兴的给她回信，也给他寄了一些前段时间和夏晓堂招娣一起出去玩拍的照片。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生活。信寄出去后，我对目前的一切感到相当的满意了。
　　现在每个晚自习前，我都和招娣或者班里其她女孩子在操场上打一会羽毛球，也和明朗说说玩笑话。周末尽心尽力的辅导千玺，有时陪招娣去球馆。

　　“你现在怎么变这么好了。”招娣忍不住的问。“现在不用我照顾你了，你开始照顾我了。”
　　“感恩。”我微笑着说道。
　　“别文绉绉了，心里麻麻的。”
　　“真的。”

　　可是招娣又怎能明白，自小说《未了情》截稿后，一直压在我心里的那块石头彻底的落下了，我将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那份情感统统都倾泻在这十万多字的小说里了。我算是对自己有了一个交代，对高林和我的过去有了一个交代。
　　在写作的过程中我渐渐发现：任何人做任何一件事都不是因为它需要被做，而是不做心里就难受的慌，憋得慌。一种力量在牵制着我们不得不去做。后来我才知道那叫信仰，正如我对生活的执着和热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