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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伤流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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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要修地铁了,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唯一的关系就是尹伊泽被学校派出去向那些从英国请来的建筑师,勘探专家,设计师学习去了。而我此刻的人生是什么?便是呆在这个城市一个偏僻角落的一家私人开的小规模医院的流产室的外面,招娣一声一声撕心肺裂的喊叫,将我的心都震碎了。
“那一刻我她妈想死的心都有了,我简直就想他妈的从楼上跳下来一了百了。”
……
“那个女人还说让我忍着点,说要是刮不干净还要在受第二次疼。”
……
“他妈的一个冷冰冰的东西硬生生的在你的肉皮上刮在你的肚子翻江倒海……”
我看见一滴水滴在了我左脚一侧,我知道那是招娣豆大的汗珠。而此刻她耷拉着两条完全酸软似乎都失去了知觉的腿在我的后背,我想我是把吃奶的劲的都使出来了,我要将她从流产室背出来,再背出医院找到可以打出租车的地方。
“他妈的,小木,我跟你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说她爱你,喜欢你,要保护你,其实说到底就是想跟你......跟你那个,真的。他痛快了,烂摊子都给你收拾了。”
……
“我妈从前总在我面前说女人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遭罪的人了,一生要遭受好些罪,你别看少女的时候,被人竟相追逐,风光无限,可是到手后又怎样了呢?她趴在我的背上,我感觉她流泪了。而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的弓着背“啃哧啃哧”的走着。
一辆自行车“嚓”的停在了我的面前。我知道我没长眼睛。我没有抬头,因为我也抬不起头。
“对不起。”我看着自行车的车轮说道,边说边绕道。
“小木。”一生银铃般的叫声,像是欢快的百灵鸟。
招娣一头就从我背上滑了下来。
“你们干嘛呢?”
我这才抬头,却看见是尹伊泽。他也正看着我。四月的阳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他的神情一点也不冷漠阴郁,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啊——”招娣掐了我一下手臂。
她们在一起。是呀,今天是周末,一对小情侣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小木,你们干嘛呢?傻啦吧唧的。”
“什么傻里吧唧的,我们在锻炼身体呢?”招娣吹胡子瞪眼的说道。
“你让小木背你,你没长心呀!”
“没有云锦,我们真是闹着玩呢?”我边说,边抹了抹额头。
“这天可真热呀!”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着云锦说道。
我知道我那时的样子肯定不好看,高原红的脸,佝偻的背,凌乱不堪的头发,跟我第一次在清江林荫道上见他的模样一样的难看。
“你们快去忙你们的吧!”我笑着说道。
“忙什么就是去吃个饭而已。”
……
“拜——拜。”云锦笑语如嫣的重新坐上车子的后座。
“伊泽,赶快走了,来不及了。”
……
我看见眼前的车轮一偏,车子从我的身边滑过。
我自始至终没再看他一眼。
什么:自我第一眼见到你命运就已经这样决定了,今生今世我不会让你离开我。骗人的,都是他妈的鬼话,静心亭那次以后再也没来看过我,看似喜欢我却从来没追求过我。我是真贱吗?那一刻我伫在太阳底下心情真是沮丧极了。
“哎呀!”招娣身子一倒靠在我身上。
“对不起,亲爱的,我让你失态了。”
我笑了笑可是眼泪却流出来了。
“你曾将到底谈过恋爱没?
那时我和招娣在雨花广场找了一个林荫的地方坐了下来,四月的太阳比我想象的毒辣。
“谈过。”
“谈到什么程度?”
“谈婚论嫁的程度。”
“啊——”她从前的热情劲又上来了。
“那你……”
“我们只是接过吻,拥抱过,我们没有在一起。”
“他不想吗?”她惊诧道。
“不知道,他从来都没有要求过,而我那时其实还不太懂多少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我只知道我喜欢他,依赖他,因为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比我长几岁,一直都照顾我,疼爱我。有时简直就跟一个大哥哥一样。”
“那他真是一个好男人,他没有伤害你。他是真心疼你。”
“田周生对你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我不知道,总之你看,现在是我在面临这样的疼痛,而他呢?”
“你应该把孩子生下来,招娣。”
“你真是太歇斯底里了,你这是想威胁谁吗?”
我看着招娣,招娣笑语盈盈。
“女人不能任性,任性到了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懂吗?你应该懂,我觉得你很懂。一直以来你都很矜持。”
“不,那是懦弱不是矜持。”
“反正都一样,谁对自己了解的那么清楚呢?我有时真的也很混乱迷茫。其实我从前跟你一样,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怀孕了,男人不想要,女人就留着眼泪忍痛去做掉了,那时我就想要是我我就不做,怎么啦,你偏不要我偏就要生,可是现在看来不是人家要不要的问题,我自己都是害怕的,特别特别的害怕你知道吗?像你说的什么只要两个人有真爱,怀孕就不下贱。这不是贱不贱的问题,是没法承受的问题。
……
“这一刻,我根本就不想见到田周生。”
……
“他也不是我的初恋。我高中也恋爱过,并且我差点为他放弃了考大学,不是我妈逼死逼活的,我可能现在正在跟他摆地摊呢!但是现在我却要感谢我妈了。”
“ 那你现在……?”
“我现在特別想他。”
我记得那天,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微风撩起了我的头发,撩起了我头顶的柳枝,也撩起了我的一些思绪,我闻到了花味,但它却并不香。
我从来没见招娣这么无奈过。那一刻突然我感觉很难过,我有欠高林的。
最后她问我,我的初恋是怎么结束的?我说我的初恋还没结束,我们不过是相互走丢了而已。
接下来的一个周我像伺候月子一样的伺候她,虽然我不知道怎样伺候月子,可是她懂呀!她说她比她的弟弟大十岁,她妈妈坐月子的时候,是她和奶奶一起伺候的。
她说她要一个周不能下床,不能见生冷。为了避人耳目她搬到了田周生在外租的房子里去养病。而田周生这段时间刚好要出外学习。我看见她像一个贤妻良母一样的和他道再见,我都呆了。
“我这是作践他。”田周生走后她愤恨的说。
“他简直是个榆木疙瘩,就这都看不出来。”
……
“你说他是不是在装,他就是在装,男人装聋作哑的能力是最强的,这是我妈说的。”
她边说边吃了一个荷包蛋。
我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
“你这一辈子也离不开他了。我妈也说了,一个女人一辈子嘴里要是总离不了他的男人,无论是在说他的好还是坏,结果都是一样,她离不开他。”
“讨厌。”
我每天都得早早起床先去给她做一份早点,因为她什么都不吃,就只吃醪糟鸡蛋,她说她奶奶说的这是补中益气的,女人失了血气就必须这样补,不然会落下贫血。如果再受了凉还会腰酸背疼一辈子的。我又好气又好笑,想想她不大的年纪竟这样的婆妈,其实她比我更懂得爱惜自己。中午我要给她送一份饭去,还得补习早上的功课,下午不仅得陪她还得给她煲鸡汤。一个周倒也须臾而过。田周生回来后,我的身体便彻底解脱了。
可是我的身心,身心还始终停留在那一天没有半分的移动。
我恨他,她可真会装。
文学社的庆典活动也慢慢的在拉开帷幕,夏晓堂出院后还专门为此事找过我一回。
我现在不仅要代表文学社发言,还要将近三年来在杂志上刊登过的优秀,精品散文和文学社员们一起重新择录,校方出钱,装订成册,不仅要留档还要出书,以示对此次活动的一个纪念。而且这本纪念册是限量版发行。当时夏晓堂说给我的时候是一脸的兴奋,因为他的作品可能被择选。
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消息是今年学校还要举行跨世纪征文大赛,并且这一次联合当地的出版社,对于无论什么题材的优秀作品都要集册成书,而以青春,成长为题材背景的小说则是这次征文的重中之重。
“很多文学爱好者可能就会一举成名也未置可否,所以大家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从现在起寄来的稿件咱们都必须做详细的记录和审核了。我们这以后可就有的忙了。”他望着我笑道。
“而且以后我这个文学社长就不在是个摆设了,也能做点实事。”他一脸的高兴。
认识他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热血男儿样代替了从前的玩世不恭。可是唯独遗憾的是,我看见了他前额左侧上那条长长的若隐若现的疤痕,心里竟泛起了丝丝的怜惜。
但是让我更意想不到的是,这条疤痕竟然成了我最终放不下他的原因。当然这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周末我给千玺补完课,出门就看见了站在夹竹桃树下的云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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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那一副如画的画面。
灿烂如霞的桃花下,云锦正穿着一套淡蓝的小翻领的洋装,肉色的丝袜将她本身就修长的腿衬托的更加的匀称,脚下穿的是一双白面蓝边的微微起点跟的皮鞋。高高扎起的马尾让她看起来更加的高挑,而那对她总是引以为豪的修长的双手此刻正在向我致意。当时的天很蓝很蓝,而她站在那儿,很亮很亮,真的就像发光的一块宝石。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如此美妙的热情的,洋溢着青春的女孩。此刻她是这个世界上正在发光的一颗明星,可能连她自己都还不知道她的价值。后来的日子我总是在想,一个女人要是能真正的认识到属于她自己的价值,那么她怎么会去残忍的践踏和糟蹋自己呢?
这一幕后来在无数个让我孤独,绝望的夜晚,入我梦来的场景,一直再默默的支持着我。我甚至有时都分不清那到底是她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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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她笑着叫我。
我很诧异的迎了去。
“我刚打电话去宿舍,招娣说你补课去了,所以我就来这儿等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问她。
“当然知道,我家伊泽告诉我的。”
“噢,对呀!”我低低应着。
然后她又神秘的说:“这是我小姨家。”
“你小姨?”
“对呀!”
“那,他……”我自觉自己失口了。
“不过这也是尹伊泽的舅舅家。”
“你看我俩多有缘。”
“我们就是在我小姨结婚的时候认识的,那时我俩做花童,他穿着黑色小礼服,我穿着白色长纱裙,亲戚朋友都说我俩是一对呢?他们在一起都开玩笑要给我俩定娃娃亲?”她边说边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当中,早就忘了落后于她的我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呀!”我问她。
她这才回过头来,笑着说:“去拍照。”
“拍照?”
“对呀,就是我上一次报名参加的那个封面选拔的那家杂志社今早给我打电话叫我们去拍照。”
这时我才意识到,她今天为什么要穿的这么漂亮了,而且还化了淡妆。
我在看看我穿的。
“我怕我会让你失望,云锦。”我笑着说。
“你看我穿这样,行吗?要么我回去换件衣服?”
“来不及了,人家约好十一点,现在都十点半了。”
“可是……”
“没事,一般摄影组都是有衣服的,那是他们必备的道具,如果你的衣服不行,我们央求用下他们的就好了。”
说完她便拦下了一辆车。
没想到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正是打饭的时候。我赶紧将脸上的妆容洗干净,拿着饭碗去了食堂。
我从来没像今天这么饿过,也没觉得什么时候的饭像今天这么好吃。还没走到木兰楼下我就破不接待的吃了起来。恰巧这时玉洁下来了,她也拿着碗,后面还跟着一个男生。
“菜好吗?”她笑语盈盈的问我。
“不错,好吃。”我感觉自己的嘴里塞满了米饭,话都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饿成这样了。”
我不好思的笑了笑。
这时也才注意到走在她后面男生。
“这是郭晨,郭晨这是我的好朋友小木,我跟你说过的。”
我们俩都点了点头。
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招娣正和夏晓堂在说着什么,两个人都哈哈大笑着。
“你终于回来,我以为你失踪了,我快要去报警了。”招娣大声疾呼着。
我没理他。
“哎,哥,你过来一下,我把夏晓堂叫到窗边。
“干什么,神秘兮兮的,有什么好看的。”招娣也挤到了窗边来。
“别说话。”
一会儿后。
我看见玉洁和那个叫郭晨的男孩子一人端着一碗饭走了过来。
“你看。”我指给夏晓堂。
“那个走在玉洁身边的男生,你给我查一下,看这个男生怎么样?”我边吃着饭边说。
“喂,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好朋友的男朋友你也要。”
“少废话了,你给我帮忙查一下,事成之后,我感谢你。”
“怎么谢我?”夏晓堂一副赖赖的样子。
“以身相许怎样。”
“啊——我的心脏。”
“你们俩真恶心。”招娣恶狠狠的说着。
晚上,我躺在床上给招娣讲我和云锦拍照的事,讲了摄影师让我摆的那些装傻,装可爱的pose,给我梳的那些奇怪的发型,我说我从来都没见过自己那么好看过。可是我唯独没说那一刻我是多么的想他,我想在最美的时刻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