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萧暮暮

2、０2：落叶无根（2）

　　六月仲夏夜，我站在院子里浇一株开得正艳的牡丹花。

　　偷溜进宫的司南风枕了本书躺在梧桐树粗壮枝桠间闭目养神，黎黎便把搁在屋子里驱蚊的香炉搬了出来置在院子里，我一边浇花一边神游天外，又莫名觉得颓废。

　　耳边忽然想起零散琴声，我闻声寻去，看见几个小侍女躲在一边摆弄一把瑶琴。黎黎正要赶她们走，我叫住她，她身后的小姑娘们立马作鸟兽散，我笑道，“你也去把我那把焦尾琴拿来！”

　　黎黎应了声，转身小跑进了内殿。我转到梧桐树下的凉席上默默坐了会，想想问树上的司南风，“你可去过佛山？听说那里四季如春，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夜风徐徐，他没有回答，想是已经睡着了，我默默叹了口气，“下个月是我父...亲的生辰，你代我贺一贺他。”

　　黎黎抱着琴走过来，我掏了块帕子擦了擦沾了水珠的手，又道，“你想听什么曲子？”也不管他有没有听到，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给你弹个小调好了。”

　　黎黎将琴摆在我面前的檀木案几上，我拨了拨弦，琴声泠泠，如若乍然落在水面的珠子，我却蓦然觉得恍惚。

　　手指慢慢抚上琴弦，风乍起，满院碧绿的梧桐叶被风吹得飘起，一地清香。耳边是延绵的风声，仔细听又隐约夹杂了梧桐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我低下眼帘，眼睛有点涩，却忍不住开口轻唱起来。

　　“寒霜风起，不思凉意。

　　遥忆当年，难视如今。

　　轻轻我心，悠悠情思。

　　抱琴重奏，惆怅墙东。

　　抱琴重奏，惆怅墙东。“

　　琴声中忽然传来他的声音，带一点微微的沙哑。
　　“阿萦，若我说让你随我走，你会答应吗？”
　　我一怔，手指猛地一顿，琴弦应声尽断。

　　一点血迹染在琴弦上，我慢慢缩回手，慢慢地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顾青梧他……他不会放过我父亲……”

　　司南风叹气，“阿萦，你这样，我可怎么办才好？”

　　我抬起眼睛看向红灯璀璨的宫殿，下个月君王大婚，宫中布置得十分喜庆。我揉着手说，“你不用担心我……我……我会照顾好我自己。”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但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要赖在他身边不成？我和自己说，卿萦，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该知足了。

　　“阿萦啊。”

　　我迷迷糊糊地说嗯。

　　他笑道，“如果是顾青梧来问你这话，你会答应他吗？”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当即左右看看有没有人。幸好得是大家最近都很忙，很少有人踏足这一块。我压低了声音骂司南风，“直呼陛下名讳，不要命了！”

　　他笑得无赖，“你说是不是？”

　　我爬起来往宫门口走，“我困了。”

　　身后生风，下一瞬手臂被人紧紧拉住，我挣扎，他却越箍越紧。我用力甩开，“我不回答无聊的问题！”

　　未走几步又教他拽了回来，我脚下不稳跌进他怀里，他的声音落在我头顶，似此时浓浓夜色般低沉，“只因为我不是顾青梧吗？”

　　眼泪一瞬间就要掉下来，我涩着嗓子说，“你和他是不同的人。”

　　他笑了一声，放开我就往宫门外走。朱红的宫门那么高大 ，将他的背影衬得分外单薄。

　　我想起卿妺的诅咒，所有在你身边的人，都会一个个离你而去。所有爱你的人，都会因你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