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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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司宗庙里瞬间没了声响，所有人的眼睛都径直地望着殿前这个纤细而娇柔的侍婢，看着她如素帛般飘扬在风里，却摄人心魂。
刑官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后，令人作恶的傲态立即又回到了他身上。
“堂下何人，竟然如此大胆，独闯宗庙，你不要命了？”
甄冷然而笑，恭敬地对着幻紫颔了颔首，随即面向刑官道：“奴是王储的添身侍婢，名浠。”
“侍婢？！”甄的回答不仅惊呆了刑官，更诧到了宗庙里的所有人，古往今来，她恐怕是第一个仗着侍婢身份独闯宗庙的人了。
“放肆！”刑官横肉略抖，公然指喝，“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敢闯宗庙，那群守门的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个这么低贱的人闯了进来！”
甄并不回答，徒自暗笑，眼角瞥了瞥宗庙之门，沿路的侍卫早已横七八竖地躺在了地上，区区凡夫俗子，怎会是她的对手？只是心烦的是，她呆会还得找个正当的理由瞒过幻紫，不然真要让这些人把自己的真实身份给泄了，岂不平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但如今，救人要紧，那司印还在那狗官的手上悬在呢，万一真让它落在了判书之上，再想挽回，恐就难上加难了。
“大人先别气，奴来这，是来替主伸冤的。”
甄熠熠而笑，有持无恐地立于庙殿之上，朗朗之声反倒让那堂上之人虚汗连连。
“替主伸冤？”刑官白了白脸，“有何证据啊。”
“没有证据，我怎会来此呢？”说完，甄仍是笑着将带来的东西一一地拿了出来，略略清点后细声喃道，“让奴先给大家看样东西。”
语毕，甄拿起了两朵白花，示于众人面前。
“不知各位大人，谁能告诉奴，这为何物呀？”
众人的视线随即聚焦在了那两朵花上，不消半刻便齐声道：“云芷啊，这还用说。”
甄微笑，“是，是云芷，不过，只是这其中的一朵叫云芷罢了，而另一朵，它不唤这名字。”
“怎么？”
刑官诧问，甄则默不作声地将已翻好了书页的《异草集》传到了他的面前，胸有成竹地道出了其中原委。
“这花，名为魄噬，是种极异的植物，生性虽似云芷却比云芷娇媚几分，故有人将其误当了云芷花来养，但是这样事情却很少发生，因为这花的生长之地极为诡异，不是悬崖便是峭壁，所以几乎无人可以得到它，当然，那些故意要拿到它的人自令当别论了。”
众人惊了惊，纷纷将那两朵花拿来细瞧，其中微异渐渐了于人前。
“可这两种花，又与白妃娘娘的死有何关联呢？”
“这就要从白妃娘娘的芸香亭说起了，”甄继续道，“今早我们这的一个小丫鬟突然兴起摘了些云芷回来，她先是去了御花园，摘了些许后路过了白妃娘娘的芸香亭，却见众小吏正在把那些刚送进宫的花扔出去，她只当是上好的云芷，就一同摘了些回来，却不知，其实这根本不是云芷，而是魄噬！”
扔花之事，宫中皆知，那些大臣听了之后自是找不到反驳之处，纷纷点头赞同，一人随即出声惊道，“难道，这花是毒花？”
甄摇头否定，“花，并非毒花，可万物相克乃是常理，若是此花遇到了克物可就未必了。”
说完，她又继续拿出来第二道证物，幻紫的雪莲绿茶。
此物方出，众人皆叹，这贵茶可是世间珍宝，除了王储宫阁的这些，珠华再无第二，可他们不知，正因为如此，幻紫才会被人陷害。
倾出些碎绿影，甄像庙堂下人借了些许近沸之水，将其缓缓灌入杯中，雪莲绿茶立即香满庙堂，令人醉欲成仙。
正当别人陶醉浓郁之时，她猛然抓起了身边的魄噬，毫不犹豫地将其丢入了杯中。
只听嘶啦一声，杯中清醇不在，却见铮铮黑沫淌着青紫稠液从杯中争相冒出，此番情景，犹如突然将人从空中拉入地狱般，骇人惊魂。
“这，就是毒的出处，”甄沉声道，“方才我给大人的书中明确记载了此花的特性，魄噬，似云芷，然多妖媚，生于阴极之处，凡人难采之，克物，雪莲也。”
此言一出，庙堂哗然，众人皆是副心有所悟之态，似是明了了几分，见此情形，甄心中暗喜，当即决定趁热打铁，一举道破其中蹊跷。
“大家都知道，这雪莲绿茶在珠华惟有一人拥有，白妃确实是喝了王储的茶，可是茶中并未放毒，真正引起她毒发的却是她芸香亭内被人暗地里更换了的魄噬，一朵魄噬的香味与雪莲绿茶混搅在一起或许无伤大害，但是如此之多的魄噬合在一起的香味却足以将白妃至于死地，我问过小吏了，那些花是在白妃娘娘来到王储宫阁的这段时间内运至其宫的。可见，幻紫殿下分明无辜，真正的凶手是那个将白妃预定的云芷换成魄噬的人，而这起案件恐怕也是那人杀妃害储的一箭双雕之计吧。”
“你胡说！”刑官紫青着脸喝声道，“你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
“有！”
甄不慌不忙地拿起了她的第三个证物，银簪！
“奴冒昧，可由于救主心切，奴不得不冒着大不敬之罪私自用银簪验了验白妃娘娘的尸身，判书上写，白妃娘娘是喝了王储的绿茶故而毒毙身亡，那么按照常理而言,毒由口入,唇齿间必会沾有残余的毒渍,可是请众为大人仔细看看,这银簪上没有丝毫的变色之相,可见,白妃娘娘的毒根本不是由口而入,而是闻了花香后与体内的雪莲绿茶互相融合方而产生毒素导致其最终死亡!更何况，那书上也写明了，反中此毒者，除脸部以外的身体各部皆会生满褐红斑疮，大人,不知这些证据够不够说明我家主上的被冤之情!”
刑官哑口无言。
甄不理会他，继续自顾自说道：“依奴看，此事根本与主上无关，众位大人真正该抓的不是王储殿下，而是那个故意要一箭双雕的换花之人吧。”
庙堂之上再无声响，众人皆无言语，心中却已明了那真正的凶手是谁了。
茶，是她送的，花，是她要求扔的，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这魄噬是她派人偷换的，可是如此难以弄到的奇花珍物普天之下除了她一人之外还有谁能够一下子弄到这么多。
如此说来，除了幻后，再无二人了。
甄亦没说出口，并非她不想说，而是身旁的幻紫已然在用他的眼神提示她不要说了。
刑官面如死灰，心中慌如鼠兔，不知如何下判，颤抖的右手握着印章半浮于空中，所有人的心都被其吊地晃荡起来。
见场面陷入僵局，甄竟不甘心起来，就因为她是当朝皇后就有如此权利乱杀无辜陷害忠良吗？
“刑官大人，”这回，幻紫出声了，侃侃之声毫无怒色，倒有几分幽闲自得，似是在说笑般地亲切，“我有几句话，不知您容不容我讲？”
刑官一听，立刻摆出了恭敬之态，全然没了先前的傲慢之色，“王储请讲，小人怎敢拦您口舌啊。”
幻紫冷笑一声，“我想我家小奴方才的一番见解总该是让您心服口服了吧，我早说过，或许是你，或者你的主子搞错了。”
“是，是。”刑官明白，幻紫这是在话中有话地说他是幻后的手下，这差事本就是幻后派给他办的，更何况当初自己是执意认为凶手就是幻紫，并派人到其宫阁将他捉拿归案，如今甄的证供之言无疑是彻底粉碎了他的嫌疑，也就是说，自己等于是犯了亵渎王室的大罪，这可是要凌迟处死的。
“刑官大人别担心，我知道您是公事公办，与亵渎王室没有关系，”幻紫轻轻地用手拍打着肩膀，欲给其安心之意，此一微举瞬间将那刑官感动地扑通下跪，泪流满面。
幻紫连忙将他扶起，继续道：“但是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说的，白妃娘娘毕竟死得不明不白，此事不查出个真凶来是无法向天下人交代的。”
“是，是。”
刑官茫然地点头，心中却觉自己仿佛是刚跳过个浪尖，又跌进了个旋涡。
幻紫不理他，接着说道：“我看，大人该把那个送花的人拿来质问质问，或许，一切迷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似是找到希望一般，刑官的双眼突然明亮了起来，一边忙不迭地叫人捉拿送花之人，一边连连向幻紫道谢。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回到幻紫的居阁后，甄还是忍不住问了。
幻紫幽雅地笑着，徒自品着刚泡好的绿茶，半晌才懒懒地回道：“怎么？”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甄的语气静如冷泉，却暗涌波涛，“你是故意让刑官去抓那个送花之人，好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在他的身上，替幻后背黑锅。”
幻紫的动作停顿了，翠绿的玉杯挡住了他的脸，令甄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行为无疑是回答了她的揣测，她，猜对了。
“看来，我把提示留给你，果然是没看错人。”
听着他的话，甄禁不住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抓着个扳倒自己最大祸患的机会，他就这么自己放弃了，是他心太善还是心太深？
“主上抬举了，要不是你的那句‘似净水，却祸水’，奴是万万找不出为你洗脱罪名的线索的。”
甄平淡地向他欠了欠身，虽是赞赏之语，声中却溢满不悦之情。
幻紫又怎会听不出她的埋怨，只是他并不急着回答，反是亲自斟上了一杯滚烫的热茶端到了她的面前，柔声道：“喝吧。”
甄一楞，随即诧异地望向他，道：“多谢主上蒙爱，可是这茶烫至如此怎能喝得？”
“那，若是我一定要让你喝了这茶呢？”
“硬要喝？”甄心中暗忖，试探道，“不知主上可否允许奴将它冷却一会？”
“冷却啊，”幻紫自喃着回过了身去，虽是背影，甄却感觉到了他的笑意，那种城府很深的笑意。
略走几步，幻紫将那茶放回了案上，星眸突然由茶转至了甄，俊朗的脸上舒雅之笑意味深长。
“浠，你可知，她就是这杯热茶。”
甄没有回答，心中却悠地窜出个人影来，幻后！
“俗话说，心急喝不了热茶，”幻紫继续道，“这茶靠的是细品慢咽，喝地太快太冲，茶没喝到多少，反先伤了自己的口。”
伤了自己的口？甄微微蹙眉，心中顿然明朗。
想那幻后，如今坐镇珠华十久，势力在朝中必定根深蒂固，杀个小小地失宠白妃又怎么可能彻底地扳倒她。到时候，噬虎不成，反被虎噬，岂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找死吗？
“那，”甄试探着看向他，“这茶，若是主上您的话会怎么处置？”
幻紫见甄幡然领悟，呵呵轻笑，将那茶指向了窗口，轻道：“等风啊。”
“等风？”
“是，”他点点头，“只要多来几回风把它的热给吹散了，不就能喝了吗？”
甄细细地想了想，按他的说法，这理是对的，可是她仍旧有点不明白，如今这朝中大臣至少表面上都站在幻后这边，这就好似是一摊炙火不断地在给这杯水加热，即使风在大，也力不从心啊。
额上突然传来微微的柔压感，甄抬头一看，却是幻紫，宽厚的大掌透着点滴温暖在自己的额上来回抚动，温和的神情极为宠溺，“别想了，你这丫头的小脑袋瓜虽聪明，但也不适合沾这些浊理，相信今天的事情已经足够向幻后证明我无意篡位的心思了，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工夫再花时间来对付我，以后，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吧。”
然而，不消几日，王储幻紫被其贴身侍婢所救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宫廷，掀起的轩然大波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宫廷本就是个人多嘴杂的地方，再加以一些故作口舌的人乱添评论，各种谣言立即飞溅起来，其中由以攀龙附凤之说最为猖獗。
虽然幻紫只是个没有实权的王储，但是他身上毕竟流着皇家的血液，那些大臣们别的不会干涉，混搅皇家血统这类的男女之事却是参与地特别积极，于是，甄的救主之功反被他们说成了是蛊惑王储的手段，而满朝文武更是暗地称其为妖女，恨不能将其凌迟处死。
甄对这些浑然不理，反正这王储宫阁向来与世隔绝，外面的话她也只当是没听见，更何况，幻紫虽是嘴上不说，暗下却将她保护地很周全，甚至担心她被这宫里的流言蜚语给骇着特地送了个镯子给她，说是可以辟邪。
然而，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这宫里的细碎流言虽成不了什么气候，可是一旦传入了那些不该听的人的耳朵，那它就不再是语，而是把能杀人的刀。
幻紫不是什么时候都在的，即使没有实权，处于皇室规矩的体面，他也必须要去朝堂上摆个样子随便转转，而吴麽麽，就是趁着这时候来的。
她方踏进房门，甄便立即猜到她来者不善，自己来到这梦境之后，得罪的第一个人便是她，更何况她还是幻后身边的第一心腹，此番前来，又怎么可能心存好意。
“奴不知麽麽前来，有失远迎，望麽麽见谅。”
虽然心中厌恶，甄还是依照宫里的规矩给她请了安，只可惜她与身俱来的仙傲之姿不是说藏就能藏的，外加上那麽麽本就想鸡蛋里挑骨头，她就更是说什么不是什么，做什么什么不对了。
“好你个小贱货，瞧瞧你把王储的书房都整成什么样了！”
吴麽麽二话不说便数落起她来，左一句贱货右一句贱人，说地甄心里逐渐恼起火来。
不准备理她的挑拨，甄索性单刀直入地问了句：“麽麽您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奴照办就是。”
其实，这女人来这里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替主子传话呗，甄心中不禁讽笑起来，莫非自己今天命犯邪星，想整她的人都挤在一天上门了。
“哼！”吴麽麽嚣张地冷哼一声，眯着眼睛半歪着头尖声道，“幻后娘娘让我来找你，你这小贱货，有你的好果子吃。”
果然。。
甄略挑了挑眉，心中早料到她会这么说，自从就幻紫那刻开始，她就知道，幻后迟早会找她，拣日不如撞日，倒不如快刀斩乱麻的好。
心中决议如此，甄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丝毫不理会身后仍旧喋喋不休的吴麽麽，径自在其他丫鬟的带领下昂首挺胸地向幻后的寝宫走去。
隐隐间，她清楚地感觉到，一双魅眼正躲在暗处悄悄地注视着她，而这视线的来源，正是自己要去的去处。
幻后的宫阁名紫硎，与幻紫寝宫的格调完全不同，粉妆浓抹，华贵琳琅，虽奢华秀丽，却不是甄喜爱的调，才刚踏入这个门槛，怠倦之感便涌上心头。
宫阁的左边便是幻后的卧榻之初，此时被重重丝帘遮掩着，只印出个婀娜的影款款而摆。
“奴，见过幻后，幻后万福。”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