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卷烟烟

45、第四十一章

　　“要感知你灵压的移动，易如反掌，浮鸢。”

　　蓝染所坐的王座，高得甚至能让人产生一种遥不可及的错觉。他看着浮鸢，语气竟是完全温和的。

　　“那么，”他问，“你来做什么？”

　　“我来告诉你，”她答，“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哦？”他气定神闲。

　　“再过不久，崩玉的反噬就会开始吧。”

　　“继续。”

　　“反噬一旦开始，你将会有两小时处在完全不能动弹的晶体化状态。那时杀你，也将是易如反掌。”

　　“呵呵，”他不惊反笑，“我果然是小看了你啊。”

　　“不，你从未小看过我。”她沉静的脸上读不出任何情绪，“我只想在离开前，问你一些问题。”

　　“……淡说无妨。”

　　“你默许市丸带我来虚圈，是以我不带玄夜随行为条件的么？”

　　“是。”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对我使用镜花水月？”

　　“没错。”

　　“而这些，市丸银早就知道？”

　　“如你所说。”

　　“……”

　　“既然如此，浮鸢，你怨他吗？后悔被他一再利用吗？”

　　“这与他无关，蓝染，你怎么还看不清，这正是战争带来的悲哀所在。”

　　“悲哀？这是代价。”蓝染从座上站起，那一派不可撼动的巍峨摄人心魄，“说说吧，几时看破的镜花水月？”

　　“托你总括官的福。他那天带着九刃前来，一意挑唆我动手的东仙要却对九刃处于阳光之下的事实视而不见。”

　　“啊……是这样。”

　　“我不明白，蓝染，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煞费苦心地让我看到这虚假的日生日落？镜花水月的话，只要让我错看了你先兆发作的时间与程度即可，不是吗？”

　　“因为你平等待人，浮鸢。”

　　“……为什么……”她从内心的猜测变成了以询问来证实。

　　“如果让你见到虚圈终年黑暗的惨象，你只会比现在更悲伤……”他始终笑着，仿佛他所说的内容都是理所当然、不证自明的，“我有时会想，假使那时我没将嘱托交付于你，假使那时我同意了你与我同葬，或许，我们都会不一样。”

　　“我是你的臣，君死本该臣亡，只因父上不让，池夕不让……你不让。你许我一个惨淡的笑，便在另一个世界谋起了霸业，你将你的微笑通过岁月做成了伏线，只待风沙四起，尘埃遍野，便折戟扬刀，来一场屠戮，险我于得而复失的苦痛之中。历经种种，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有用。”他轻轻地答，“因为你心疼我就像我心疼你一样。”

　　“……”

　　“你明明知道，潜入虚夜宫面对我，面对银，会有怎样的复杂心情，明知敌人是我们，你本可以选择不问世事，逃离这战乱是非，但你却仍旧冲锋陷阵，走在所有人的前面。若你还是你，我能想到的只有那一种可能。”

　　“不要说了。”

　　“我手染鲜血，本就罪无可恕，你只想尽你的力……”

　　“不要再说了！”

　　“……让我死得干脆些。”

　　“蓝染！”

　　“反噬时，一旦晶体被打碎，我便也像那碎片，不可粘复。我的躯体便不可能再被带回尸魂界，我便也不可能被人悬尸示众，受那死后的凌辱……你是和什么人谈好了条件，才来虚圈的吧。”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

　　“我同你一样，浮鸢，我同你一样，想赌一赌。倘若两小时内无人能攻破虚夜宫，我必将取代灵王。而你，我要你活着，看清我所夺的天下！”

　　“倘若你输了呢。”

　　“你期望我输么。”

　　“蓝染，你我相识两世，你所思所想，岂能瞒得了我？”

　　他笑了，暧昧不明的笑。就像是被撕裂蚕茧后不得不振翅的蝴蝶，用华丽的翅翼作掩饰，教人看不清他翅膀下可悲的真实。

　　“嘘——”他伸出食指比在唇前，“我从未想瞒你。”

　　他从高高的王座上跳下，静静走到她面前，两相注视，凝望，继而付之一笑，咫尺之近。

　　“只此一别，愿永不相见了，鸢儿。”

　　他的气息从她的颊前穿过，可感，却不可触。

　　她终究是露出了苦笑，单膝跪下行君臣之礼，神情是那么严峻而虔诚。

　　“哪怕永别，您也将生生世世成为我唯一的王，蓝染殿下。”

　　静止。

　　定格。

　　停滞。

　　她如同隆冬的寒风，带着彻骨的痛，吹进人的心里。

　　“浮鸢。”

　　“什么？”

　　“你从未问过银跟随我的动机和目的吗？”

　　“知道了，能改变么。”

　　“你该多爱惜自己一些的。”王者温和笑着，扶起了她，“去吧，他等了很久。”

　　浮鸢澄澈的眼眸掠过蓝染唇角勾起的笑，出门之际转回身来，对着他莞尔叮嘱：“你也一样，惣右介。”

　　人与人的缘份，真的很奇妙。就像一现的昙花般，蛰伏十年才等到那一次的绚烂，等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两人的主动，却发现那一份缘将如昙花般，花开一夜，清晨便谢。

　　“哟，你来啦，小鸢。”

　　银发男子身后黑色的天空映衬着他如钻的光华。

　　“在告诉你一件事之前，我有话要问你。”

　　“说吧。”

　　“你因为害怕伤害乱菊而选择放弃，那为什么，却不曾害怕伤害我。”

　　“那是因为——”他银色的发丝被风拂过又悄悄伏贴静止，和他上扬的迷离的唇角一般引人入胜，他猩红的眸子高贵、霸道又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气度，像是吟着一首永远都不会结束的诗，温柔而坚定，要传承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以致浮鸢长久地感受到耳膜的震动：

　　“那是因为，就算知道会伤害你，我也不能忍受让你离开我的身旁。”

　　他随性地笑了，一如他那张扬着个性的字迹，洒脱，心无旁骛。

　　“那么，小鸢要告诉我什么事？”

　　“我是来告诉你，”她伸出手，在看不见表情的面前凝现玄夜，“我将手刃叛贼，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