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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荣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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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四月,夜里的风也不再那么冷。
圆月如盘,月华袅袅。洒落在小径的石头上,反射出璀璨光华来。
老树下藏着一个人影,穿紧身夜行衣,束着纤纤腰肢。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马尾,利落干脆。她鬼鬼祟祟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后,一路躲躲闪闪出了小院。
借着皎洁月华,在假山树干后面躲了又躲,终于在院墙的角落里停下。确定四周并无人来往,自包袱里掏出一个带绳的铁爪,打着转甩飞在半空中,等到劲头一足,用力一扔。铁爪勾在院墙,那人试着拉扯了几下,直到觉得结实才开始扯着绳索,慢慢往院墙上爬。
夜十分寂静,只有草虫的鸣叫声。她小心翼翼快要爬上的墙头的时候顿了顿,因为已经看到了外头的长街。
纵然因为夜深,长街上空无一人。远处不知是何地的楼阁却依旧灯火辉煌,烛火未歇。虽然同在一片夜空下,但外头气息颇为亲切自由。她如同被鼓舞一番,加快了脚上的动作。
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拾起一小块尖石,用力一掷——
“嗖”的一声,尖石便割断绳索。她来不及反应,重重摔落下去,本能让她忍不住大叫出声。
“哎呦,痛死我了。”她摔落在地,身边是泥土清新的味道。慢慢坐起来,发现方才的土地上被印出一个浅浅的坑。想要站起来,牵动腿上一痛。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谁啊,谁敢暗算我?”
阴影里走出一个人,白衫胜雪,墨发如流水,面庞如美玉。“陆姑娘。”
南卿静静望着她,月光下,眸子精美得像两块晶石。
她也顾不上痛,慌忙站起来:“大、大将军。”
南卿走近她,那墨色的夜行衣,散落一地的铁爪,都清晰映进他眸里。
不等他问,珠儿慌忙解释:“我、我绝不是去做什么坏事。”
南卿轻轻踢了一下那铁爪绳索,后者声音清脆的滚落一旁。“那陆姑娘穿成这样,是要去做什么好事?”
“我……”知道瞒不过,珠儿低头垂目道:“我、我只是想家了,想回去看看。姐姐的病也不知好些了没有……”
“要回家?”南卿深不见底的眸光垂落在她脸上:“你大可告诉我,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回家。”
“可是皇上他不准。”她努力向他解释,一时口快都没有注意:“皇上说了,我们到将军府如同在皇宫中一样,要守规矩,不能乱跑。”
“皇上的话?”南卿冷笑一声,他是怕你们乱跑泄露点什么就不好了吧。话锋一转:“你姐姐病了?”
“嗯。”珠儿蹙眉,担忧写满双眼:“而且爹也年迈,不知姐姐和爹……怎么样了……”
月华皎皎,她双目晶莹,长长睫毛氤氲着雾气。
“明日,我让阿浅同你一起去。”顿了顿,南卿轻声道。
她一怔,抬头看向他:“真的?梅神医同我一起去?”方才还泫然欲泣的眸子即时恢复了光彩。
“嗯。”
转眼又担忧起来:“可是皇上他……”
南卿的面色陡然清寒,与其是说在说话,不如是说他是在强调:“这里是将军府,不是皇宫。”
“我说了算。”
眸子里漆黑如墨,不见一点光点。
说罢转身离去。
珠儿疑惑的看着他背影,她说错话了?为何感觉南卿,生气了呢?
生气?又是为何生气?
梅浅之二十一年里有两大乐事。
一是美色,无论是自己的俊美优雅,还是他人的花容月貌。二是睡觉,能够在榻上饱饱睡一觉,而无一人打扰,那可是这世间少有的美差。
所以,他对搅他清梦的人恨之入骨。
一路上,马车颠簸,梅浅之在车内絮絮叨叨喋喋不休,话语里全是对南卿的控诉和质问。
“叶南卿!我哪里得罪你了?”
“叶南卿,亏你我还是这么要好的兄弟!你竟然如此待我!”
“叶南卿!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
外头驾车的小哥听到他似嗔似怒的抱怨,没由来的一阵恶寒。
南卿没有理他,珠儿也没空安慰。一路上不断掀起车帘,计算还有多少路程到家。
马车行驶过大街,顺着珠儿指的方向转进一条羊场胡同。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南卿自车内掀起帘幔一角,问:“怎么。”
小哥指了指前头的路:“胡同太窄了,马车进不去。”
“那就停这儿吧。”
马车一停,珠儿就迫不及待的从里头跳下来。南卿也走下去,转身再看马车,里头安安静静并没有什么动静。
南卿眉梢挑了挑:“阿浅?”
“别管我!我要睡觉!”梅浅之还在赌气。
“我最后问你一遍。”他的眉目浅浅的弯下去,冰雕一样的面色清冷,唇角却含一抹笑:“你来还是不来?”
珠儿回身看他,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白衫磊落,负手站在那儿微侧着脸。如同巧夺天工的工匠精心雕刻出的一件冰雕,日晖底下依旧不减冰寒。
从里头传出梅浅之一声大骂:“叶南卿!你休要威胁我!”然后一脸烦躁愤闷不甘不愿的走出来。
珠儿的家在这胡同后面的一排,南卿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走过这狭窄陌生的小路。
梅浅之极不喜欢这样狭窄的地方,好像连空气都潮湿起来一样,掂着华美红服,小心翼翼迈过每一步。眉头紧拧在一块好像要打结一样,珠儿偷偷看他几眼,她敢保证,若不是南卿用武力威胁,梅浅之绝对宁死不从。
拐弯以后看到一个大院,院墙垒的不高,以南卿的身高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场景。
珠儿忍不住小跑起来,还未进门就大声叫嚷:“姐姐!爹!我回来啦!”
南卿和梅浅之随后跟上。
院子一角围着木栅栏,里头的大公鸡一面咕咕叫着一面来回踱步。那边老树下有一口井,在一旁有张石卓子,围着四个石墩。三间小房,房墙上挂着金灿灿的玉米。
这里简直无法与那座金碧辉煌华美异常的皇宫相比,但空气里满是简素质朴的味道,明明同一片天空,这里的气息让人没由来的放松。连南卿的脸色也柔和了几分。
珠儿将包袱丢在石桌上,一面叫嚷一面兴奋的去逗那栅栏里的大公鸡,里头的鸡群被她吓得扑棱棱乱跳。其中有一只扇动翅膀飞奔在外头,把站在一旁的梅浅之吓了一跳。
尽管有些距离,但梅浅之挥着衣袖用折扇指着它叫嚷:“喂!你别过来!”
珠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哎?阿浅你怕它?”
“我才不怕。”明明一副很怕的模样,但嘴上就是不服软:“我只是嫌它脏罢了。”
珠儿安慰他:“不要怕不要怕,我家的鸡呀很可爱很温柔的!”说着趁梅浅之不备,抱起一只冲着他就扔过去。
“啊啊啊!”梅浅之吓得惊慌失措,尖叫着躲开。
珠儿看他逃似的跑开,几乎要连滚带爬,在栅栏前笑弯了腰。
“哈哈!”声如银铃,一双笑弯了的眼睛清澈如河底圆石。
“是珠儿吗?”
顺声望去,东面那间屋子里走出一个与珠儿面容相似的女子。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皮肤比珠儿更加白些,眉也更加细长。与珠儿含着耀目光辉的眼睛不同的是,她眸色娇柔些,如碧波流转。小巧的鼻子和嘴唇,比之珠儿有少许的风情。穿着简单普通的粗布衣裙,不施脂粉不戴珠翠,扶在门框上,自有一股清香扑鼻,就宛如一朵茉莉花。
“姐姐!”珠儿飞奔过去,裙角如蝴蝶展开的翅,脸上放着惊喜开怀的光彩。一把拥住了那扶门而站的女子。
一行清泪从珠儿眼角落下。
不是因为多日未见,也不是因为迫切的思念,而是在目睹那帝王清冷残酷的真实容颜后,那藏在心底一直未曾诉说的恐惧与担忧,在此刻见到挚爱的亲人时触动爆发。她想,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不过现在,拥着姐姐的肩膀,被姐姐温柔的怀抱包围,她感到格外满足。吸了吸鼻子,擦擦眼泪,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灿烂笑起来。
“美人啊。”梅浅之一路拉长的臭脸,忽然就有了笑容。
南卿浅浅看他一眼,发现他的目光这落在门下那个拥着妹妹笑容甜蜜的女子身上。
梅浅之拍拍他的肩膀:“嘿兄弟,我原谅你了。”说这整整衣衫,朝她们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