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起天末》楚客人

43、归途漫漫

　　第二日，秦桑简单收拾过后，三人便启程回玉鼎宫。

　　御剑行至半路，秦桑的泰阿剑忽然轻微地颠簸起来。凉末连忙靠近，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秦桑投过云雾向大地看去，“有妖气。”

　　“还有仙灵。”镜牧道，“我们下去看看。”

　　三人御剑直下，刚落到地面，便看见有两人快速向前跑，后面几个白袍仙人正在追赶。

　　凉末仔细看了两眼，发现前面逃跑的二人正是之前她恳求师父从恒思之境里放出来的阿珠和阿宝，而后面则是以常燕婉为首的仙门弟子。

　　常判本想让闺女留在玉鼎宫，帮忙清查仙门内奸，但常燕婉却执意要去人间捉拿妖怪。他拗不过自己的女儿，只好答应。

　　“再跑我就动手了！”常燕婉大声喝道，刷地抽出承影剑。

　　两道十字形的剑影向阿珠二人掠去，凉末连忙跃上前，一手持剑劈开剑气，另一手拉开阿珠，旋身间将二人推了出去。

　　幼时相遇，常燕婉尚打不过凉末。但须臾十几年，凉末修行荒废，常燕婉则由常判倾囊相授，又有众师兄和师姐悉心教导，功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凉末一剑，却只卸掉其中三分剑气，那两道剑影仍以迅雷之势打向她。镜牧见状，唯恐凉末受伤，只得双掌齐出，将那剑气逼了回去。

　　常燕婉一个凌空翻，躲过倒退回来的剑气。剑气落地，瞬间炸出一个大坑。

　　常燕婉一看，是凉末，顿时横眉怒目，“凉末，你自己作恶也就算了，现在居然阻挠我们仙门办事，真是岂有此理！”

　　凉末本来还想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到常燕婉这番话，怒气一下冲到脑门上，“我作了什么恶？你无中生有！”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秦桑赶紧上前，“大家同为仙门弟子，有话好说。”

　　常燕婉冷哼一声，别过脸去。秦桑修行数百年，是文衡掌教的得意弟子；镜牧更是玉鼎宫出了名的“好师兄”，这二人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阿末，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阿珠拉过凉末的手，心有余悸。

　　“你们遇到什么事了？”凉末问道，“为什么会被……仙门弟子追赶。”

　　阿珠看了看众人，答道：“我和阿宝被放出恒思之境后准备回归墟，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归墟的入口。后来一群同伴找到我们，说可以带我们回归墟，还说现在归墟由魔尊祭天统领，我们必须接受魔族的统治。我和阿宝假装答应，趁他们不注意时逃了出来。不过没想到，仙门也在追杀我们。”

　　“我们是追杀吗？！”常燕婉气不到一处来，“我们追了你们那么久，除了刚刚那两剑，何时动过手？”

　　阿珠摇头。在恒思之境，她最为古灵精怪，此时却狼狈不堪。

　　站在一旁的镜牧此时开口：“魔-族侵占归墟，更改归墟入口，导致大量妖-族滞留人间。四大仙宫经过商议，决定先将这些妖族暂押恒思之境，以免引发人间战乱。”

　　“我们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被关入恒思之境？！”阿珠义愤填膺，“魔-族生变，你们仙门却拿我们妖-族开刀，也太不讲道理了。”

　　“这个决定，确实情非得已。”秦桑在一旁帮腔，“你们也遇到过魔-族用来收揽人心的同伴，如果放任妖族不管，就会有更多的妖族受到魔-族-蛊-惑。如果他们在人间为非作乱怎么办？更坏的情况，他们若以坏充好，混入仙门刺探情况，那后果不堪设想。”

　　阿珠一直盯着秦桑，待秦桑一通话说完，她眼神一亮：“你是秦桑？”

　　秦桑愣住了，仔细看了阿珠几眼，“你是……阿珠？”

　　“对啊，是我。”阿珠兴奋地把阿宝拉到跟前，“是我和阿宝啊。你还记不记得，几百年前你经常在树下陪我聊天的。”

　　彼时的几人还未修炼成形，阿宝是归墟境内的的一棵树，阿珠则是树上的一朵花。秦桑挖的洞窟就在附近，于是便经常在树下陪阿珠聊天。

　　“是熟人就好。”常燕婉道，“你们也听到了，我们是为了维护天地间的安宁所以才将你们暂押恒思之境。你们两个老老实实地跟我回玉鼎宫，我会让尊者将你们关入恒思之境。”

　　阿珠看凉末，凉末看镜牧，镜牧和秦桑对视，几人都没有说话。

　　看来常燕婉还不知道云轻尘已经将恒思之境交给凉末管理了，凉末此时肯定不会明说，镜牧在一旁也没有提示。

　　常燕婉往后看了一眼，示意跟着她的那些仙门弟子把阿珠和阿宝抓起来。凉末想阻拦，却被镜牧暗中拦住。

　　镜牧抬头看了看天，已到黄昏时分，便对常燕婉道：“燕婉师妹，天色已晚，我们先找个客栈休息吧。”

　　常燕婉犹豫片刻，点头。

　　一众人在附近的小镇找了一家客栈，定了几间客房，阿珠和阿宝当然被严加看管。正上楼见，一个小弟子叫道：“陈师兄！”

　　常燕婉回头一看，就见陈大仁满头大汗地跑进门，气喘吁吁的，“师妹，终于找到你们了。”

　　常燕婉咚咚跑下楼，把陈大仁拽到一旁，“你伤好了？跑这里来干什么？！”

　　“我已经好了。”陈大仁挠头，“我听师父说你在这附近，所以就过来看看。”

　　常燕婉见他额头上都是汗，心知他定然跑了很多地方才找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我们今晚打算在这里歇息，你呢？”

　　“我自然跟你们一起。”陈大仁应着，然后跟镜牧等人打招呼。

　　常燕婉一边让伙计准备房间，一边嘱咐跟随的仙门弟子看好阿珠和阿宝，还有凉末。

　　简便地梳洗之后，众人相继回房休息。

　　常燕婉想去查看阿珠和阿宝的情况，开门，却见陈大仁在门外走来走去。

　　“二师兄，”常燕婉叫了一声，“你干嘛呢？”

　　陈大仁没想到常燕婉会突然开门，一时间愣住了，“我，我，我睡不着，出来走走，走走。”

　　常燕婉见他神色有些怪异，不免有些担心，“你今天突然来，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是我爹出事了？！”

　　“不是不是。”陈大仁急忙摆手，“玉鼎宫一切如常，师父也挺好的。”

　　“哦。”常燕婉松了一口气，“那你，是有事找我？”

　　陈大仁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道：“师妹，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我可不可以进房里说？”

　　常燕婉点头，摸不着头脑。

　　陈大仁进了屋，就开始走来走去。常燕婉看得眼花，问道：“二师兄，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说我可要歇息了。”

　　陈大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走到墙边的五角楠木灯盏面前，宛如面壁思过一般。常燕婉见了，窃笑，她这个师兄啊，怎么总是呆头呆脑的。

　　“师妹。”陈大仁对着墙壁，开始说话，“这几天，我总是不太舒服。师父说我的伤已经好了，我也找了懂医理的师兄给我把脉，没什么毛病，所以我觉得应该不是受伤的缘故。”

　　“那怎么了呀？”常燕婉说着，蹑手蹑脚地向陈大仁走去，准备吓他一跳。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心里闷得慌。”陈大仁浑不知觉，继续说着，“我想来想去，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我听师父说你在人间抓妖怪，于是就想来找你。我发现，在找你的途中，离你越近，我的心里就越畅快。所以我觉得，之前我心里闷得慌，可能是见不着你的缘故。”

　　常燕婉准备拍陈大仁肩膀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

　　“师，师妹。”半天没听见常燕婉答话，陈大仁还以为她生气了，一转身，却见常燕婉就在身后，不由得后退一步，不料撞到后面的灯柱。

　　“哎呀！”陈大仁捂住后脑勺。

　　常燕婉连忙扶住他，低声喝道：“你瞎撞什么，撞疼了没有？”

　　陈大仁摇头，看着常燕婉急红的脸庞，心头欢喜起来，“师，师妹，我刚刚，刚刚说的话是真的，你听到没有？”

　　常燕婉瞪了他一眼，转过脸看别处，脸颊却更加红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看你是病糊涂了吧。”

　　“我没有胡说八道。”陈大仁着急了，紧紧地跟在常燕婉身后辩解，“我发誓，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自己说的啊。”常燕婉发笑，低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你要是敢说假话，看我饶不饶你。”

　　陈大仁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师妹，我绝不骗你。”

　　常燕婉的心因为陈大仁的到来而泛起了一片涟漪，此时窗外明月正圆，温柔的夜风带着路边的野花香侵入人们的夜梦中。

　　凉末用从老板那里要来的迷魂香相继迷晕了自己和阿珠房间门口守着的仙门弟子，然后偷偷地带着阿珠和阿宝逃离客栈。

　　夜色迷蒙，三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在树林间穿梭。

　　“凉末，你把我们放了，他们不会责怪你吗？”阿珠担心地问道。

　　凉末虽然有同样的担心，但她打不过常燕婉，只能用这种手段救人了，“待会我再偷偷地溜回去，假装睡觉，他们要是问起来我就死不承认，那样他们也没办法。”

　　阿珠有些犹豫，但眼下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可不想再被关个几百年。

　　“阿珠，你们千万不要相信魔族人说的话。”凉末叮嘱道，“你和阿宝先暂时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仙门迟早会打败魔族的。到时候，你们就真正地自由了。”

　　“嗯。”阿珠点头，“阿末，你的这份恩情，我和阿宝会铭记在心的。”

　　“别说了，你们快走吧。我也要快些回去，以免被人发……”

　　“啊--”

　　一声惨叫，打断了凉末的话，也让三人吓了一跳，同时躲入一颗大树背后。

　　“我乃青丘狐族的公主，若你们现在离开，我可以放你们一马。”

　　“哼！就因为你是公主，所以才要你的命。”

　　打斗的声音由远及近，凉末和阿珠看着彼此，心里冒出同一个想法:青丘狐族的公主，难道是九尾狐？而且声音也特别耳熟。

　　“当时仁上尊者放我们出来的时候，也放了其他一些妖怪，难道真的是九尾狐？”阿珠低声问道。

　　凉末探出身子，偷偷地看了一眼，只见一大群穿着铁甲拿着刀剑的人正在围攻一个穿玫红色长衫的姑娘。看那身影，倒真有几分像九尾狐。

　　“她不是公主吗，怎么会被追杀？”凉末小声问。

　　阿珠摇头，表示不知道。

　　凉末又问:“那怎么办，我们是管，还是不管？”

　　阿珠看了阿宝一眼，神情有些为难。

　　虽然在恒思之境里，他们和九尾狐是死对头，但好歹大家一起被关了那么多年，而且平时的打闹从未动过真格，更像是无聊时的消遣。

　　不说几人之间有多么深厚的情谊，但此刻九尾狐明显有难，他们若见死不救，以后肯定于心不安。可现在，他们自身都难保。

　　“啊--”

　　又一声惨叫传来，众人抬头一看，九尾狐已被掀翻在地，其中一个铁甲战士举起钢刀，高高地对着她的心口。

　　“糟糕！”凉末暗叫，正准备动手，阿宝却先冲了出去，飞起一脚踢开那把尖刀。

　　“阿宝！”阿珠紧随其后，凉末跟着。

　　阿宝和阿珠跟那群人打起来，凉末则帮着把九尾狐扶到一边，给她处理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

　　“怎么是你们？”九尾狐皱眉。

　　凉末撕下一片衣襟，把她胳膊上一直流血的刀痕绑起来，“不是我们，你早死了。”

　　“嘶--”九尾狐倒吸一口凉气，“轻点！”

　　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张扬跋扈。凉末在心里嘀咕，但还是放轻了动作。简便地包扎过后，凉末把九尾狐扶到一棵树后，“你在这待着，我去给阿珠他们帮忙。”

　　对方人数上百，已将阿珠和阿宝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