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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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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世尧在车上看着发生的这一幕,突然觉得很不爽。这陆墨好歹也算是自己的人了,怎能让别人说打便打?
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呦,程师傅,这是怎么了?”宋世尧笑着问,眼里却是三尺的冰。程洪生看着宋世尧走了过来,微微欠了欠身,声儿软了点道:“宋爷不知,这是园里的规矩,不许戏子们彻夜不归。”宋世尧用有点玩世不恭的态度说:“哎呀,程师傅啊,您要怪就怪我好了,陆墨他本想回来,是我非拦着不让的,唉,都是我不好。”宋世尧左一句怪我,右一句不好的,可这眼里没有丝毫的歉意。程洪生身子一僵,立刻扯了个笑容道:“宋爷哪里的话,今儿个陆墨给您也添了不少麻烦,您多担着。” “哈哈,程师傅啊,您不愧是当年北京城第一武生,光您的徒弟陆墨,就让我对这戏有了不少兴趣。得,明儿个我让人从您这儿订上五十张陆墨的票,我那儿有不少陆墨的票友呢。哈哈哈,今天就打扰到这儿了,您早休息。”说着,宋世尧微微的欠了一下身,便离开了。
程洪生的眼色也渐渐严厉,转身大步走进梨园。
“畜生,跪下!”程洪生拿着沾着斑斑血迹的细木条,怒喝着站在园里的陆墨。一群小戏子们咿咿呀呀的声音瞬时停了下来,眼神中带着惊奇的看着程洪生和陆墨,在他们印象里,墨哥哥人很勤奋,刚开始他们来的时候,都觉得墨哥哥很冷很凶,可是后来发现,墨哥哥对他们很温柔---每次他们被打,墨哥哥都偷偷出去买了一堆药和糖人儿给他们,他一边给他们上着药,他们一边吃糖,要知道程师傅从不让他们吃糖,怕坏了嗓子,痛苦的上药因为墨哥哥也变得甜了。而且墨哥哥却是用功,他们就从来没记得师傅打过他!今天是怎么了?
“看什么!赶紧练!想吃鞭子的就停下!”程洪生凶神恶煞的对一群小孩子们吼道,小孩儿们立刻咿呀婉转的练着嗓子,练着功。但眼睛不停地瞥向陆墨,陆墨的左脸肿了,他还是尽量笑的像平常一样,几个小戏子看他那样,便也回过神来认真练习。
陆墨慢慢跪下,便听见皮开肉绽的声音。
“啪!”一鞭下去,黑色的唐装破了丝,“畜生!叫你不守道!勾引官爷!”
“啪!”再一鞭下去,直接露出了白花花的肉夹着红色的鞭痕。“叫你不要脸!叫你不懂廉耻!”
“啪”又一鞭下去,淤血印在了皮下,“你怎么对得起你娘!你这个重钱重利的畜生!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程洪生猩红着眼,涨红着脸,木条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鞭声,闷哼声,叫骂声,戏子咿咿呀呀的婉转声儿混为一团。小戏子们吓得不敢回头多看一眼。陆墨死死咬着下唇,定定的看着门口的红柱子。
“啪!”木条应声而断,程洪生狠狠地扔了木条,留下句“畜生!”便走了。
眼见快到中午,太阳越来越毒,陆墨的嘴起了一层白皮,白皮全部糊住了唇,无论用舌头怎么舔,那皮还是不肯褪下,最后伸出的舌头都是干的。苍白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身黑色唐装被打的破破烂烂,犹如乞丐,从破烂的唐装下,看到的血肉模糊。
午饭的时间到了,小戏子们都围着陆墨。“墨哥哥,怎么办呢?”最小的苏素眨着泛着泪花儿的杏儿眼,小手绞在胸前。陆墨扯了扯嘴角,发出了不似人的声音,怕吓着孩子,他立马清了清嗓,温柔沙哑的说:“素儿乖,没事,和哥哥们一起去吃饭,你们都去吃饭,墨哥哥没事。” 小戏子们听了后,便跑了去吃饭。
奈何太阳越来越毒,陆墨感觉眼前的世界如同蒸了一层汽一般模糊不清。
“陆老板?”来人似是不大确定是不是。
二柱慢慢走进陆墨,蹲下身子道:“您这是怎么了,来,我扶您进屋去。”说着便要去搀着陆墨,陆墨自知他是好意,却也明白自己是不能起的,本想身子一扭躲过去,却没想到身子一扭的同时,眼前一黑,整个人昏了过去。
二柱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陆墨的腰。
二柱觉得浑身有点燥热,可能是因为太阳太毒了,他的脸通红通红。低下眼帘轻轻地看了一下晕在他怀中的陆墨,立刻移开眼神,脸红的更厉害了,握在腰上的手不禁用了几分力,便听见怀中的男人轻哼了一声,轻轻皱了下眉,立马松了下手劲,心知自己是弄痛他了。二柱缓缓低下头,看着男人紧闭的双眼和小扇子般的睫毛,心想,一个男人,睫毛怎么就这么密?
殊不知,眼神的深刻。
二柱看了看陆墨浑身的伤痕,心里一颤,妈呀,这程师傅今儿个是要杀人吗!赶紧一个起身,一把横抱着陆墨大踏步进了西院。
进了陆墨的房间,二柱轻轻把陆墨放在炕上,便开始找药,东翻西翻了一堆空药瓶---都使上了!二柱记的满头大汗,他自是不知,戏子挨打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药膏只有缺着的时候,没有余着的时候!
“哎呀!出去买啊!”二柱一拍湿漉漉的脑门儿自言自语着,然后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待二柱回来后,却发现陆墨笔直的跪在程洪生的面前,程洪生冷着眼看着他。“二柱,是你把他送到屋里来的?”二柱攥紧了手里的金疮药,连忙答道:“是,洪师傅,陆老板晕倒了,我不忍心放他在大太阳下,就把他送会屋里来了。”程洪生冷哼了一声道:“这个畜生还有一堆钱等着他,一个大太阳算什么!”就见陆墨脸色一白,什么话都没说。程洪生话锋一转,平淡的对二柱说:“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回去歇息着吧。”二柱道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跪着的陆墨,低着头小声的说了句:“陆老板,这是药,我放这儿了。”说罢,把药轻轻放在炕头,飞快的跑了出去,没敢再看陆墨一眼----如果他再看一眼,会看到陆墨眼中略带温柔的谢意。
程洪生发了话,不准管陆墨。于是梨园里的人都不敢探望他,连陆白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转眼就到了明天,晚上要出《霸王别姬》,陆墨却浑身烧得慌,明白自己是发热了。眼下就是尽量不出错的唱完才行。陆墨抬起手拍底色,涂胭脂。竟用了他大半身的力气。
“白儿!过来。”陆墨叫了叫晚上没戏的陆白,陆白过来后焦急地问:“哥,你怎么样了?要实在不行,别去了,找人替你。”陆墨笑了笑,道:“这怎么行,这不是糊弄票友吗,再说,因为我坏了梨园的名声可不好,来,帮哥勾个眉。陆白嗯了一声,便认认真真的勾了起来。
在声声乐器中,台上的角儿咿呀的唱了起来。
“愿以大王腰间宝剑,自刎君前,免得挂念妾身哪!”虞姬唱完此句,拔出霸王腰间的剑,含泪往脖上抹去。陆墨却是真的撑不住了。
便假戏真做,昏了过去。
在声声好中,未见陆墨起身退场,一直躺在台上,票友纷纷议论是怎么回事。程洪生一看不好,立刻让几个人把陆墨抬了出去。上台道:“各位爷们,这几天陆墨的身子不是很舒服,今儿个为了上台,吃了不少苦,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撑下,望各位爷们多多谅解!”
在掌声中,只见一高大挺拔身着一身军装的人突然起身,向梨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