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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在X班的生活(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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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人对我从实验班转到普通班的事一无所知。我虽然不怕他们了解到事情真相,但也不会主动告诉他们以换来他们的刨根问底。实际上,他们不甚关心我的学习,在他们看来,我的学习毫无前途可言是已经没有什么悬念的事实,尽管我在初中升高中的时候考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分数而走进国家级重点中学的实验班。他们认为这是我家祖坟风水好,而无视我近半年的挑灯夜战。他们早已对我不抱任何希望。
这让我感觉颇为不平衡,但一想到我早已将学习丢掉很久,逐渐沦为早出晚归的流氓以后,我觉得我是咎由自取。一想到这些,我就心安理得地接受家人对我的误解。
其实我并非一个没有上进心的青少年。我不停地看了许多书,看释迦的佛家经典,看老庄的道家理论,看世界上其他大师的思想;我不停地思考了许多信仰,思考自由与束缚,思考善与恶,思考其他的哲理。在我看来,这个世界太混淆残缺了,众人已经没有自己清晰的道德观责任观。我的理想就是让世界这种混淆的状态有所改变。但事实是:我的理想与社会现状相去甚远,甚至已经没有追求和实现的必要。这种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巨大落差让我无所适从,逐渐对生活失去信任,放任自己由一个大好青年沦为颓废的混蛋。
张小凤就是我在这个时候认识的。一次我在自习课上看《海边的卡夫卡》被老方活捉。张小凤因为躲在桌斗里抽烟而被一起捉到办公室。老方教育我们片刻后去上课了,交待我们在办公室写检讨。
张小凤的写作能力极其薄弱,在绞尽脑汁却下笔无功后,他饶有兴趣地看我下笔千言,洋洋洒洒地写下千字检讨。
他问我:“你经常看书?”
“偶尔不看。”我丝毫不隐瞒我对看书的热爱。
“我挺羡慕读书人,我自己不爱看书,老是吃亏。”张小凤的口气里充满了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遗憾,“我的表兄弟们都爱看书,很看不起我,好像我就是粗人一个,另一方面,我不爱看书,情书都写不好,追姑娘都追不到。”
当时张小凤已经是某班与沈冲飞同样臭名昭著的头号混蛋,日常生活层次通常只停留在吃喝嫖赌抽上面,号称“五毒教主”。我丝毫没有想到张小凤会有这样的感知,我觉得他是个有别于一般堕落份子的流氓,顿时对他产生了一探究竟的兴趣。
而显然张小凤也对如今居然还有流氓会热爱看书的现象感到迷惑。我自然成为他解除迷惑的最佳途径。于是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和他都多次不约而同出现在同一时间,将出双入对在公共场所愈演愈烈。
同学们对此现象众说纷纭,有人认为我们是要对班级图谋不轨,有人认为我们是要组合起来对外示威,种种说法不一而同。其中比较具有代表性的说法是我和张小凤在同流合污的过程中一拍即合从而暗渡陈仓。这种早恋的恶毒说法流传甚广,遗毒甚深,不但令同学们纷纷对我和张小凤侧目,老方更是找到我们谈话。
对于老方质疑我和张小凤在谈恋爱,我相当吃惊,如此匪夷所思捕风捉影的事情居然落到了我的身上。在我百般否认之下,老方依然不相信我的清白,这让我有一种怒火中烧的冲动,险些要在办公室内将老方打倒。倒是张小凤一脸镇定,看着我和老方争执得面红耳赤而笑得幸灾乐祸。
离开办公室以后,我愤怒地问张小凤:“你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他冤枉的不是你?”
张小凤依然笑不改色,轻描淡写地回答:“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解释的,只会越描越黑。你管他们怎么说。你又不是真的是我女朋友。”
我一想也是,清者自清,别人要用菊花出气,我也不可能去控制流量和流向。没想到张小凤这么看得开。于是瓦解愤怒,招呼张小凤吃香喝辣去了。
此后隔三差五老方都要以挽救失足青年为借口将我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地教育我作为跨世纪的中学生应该以学习为主,不能以谈恋爱为日常生活的中心。我百口莫辩,见事已至此,只得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的。
后来我和张小凤的绯闻在我们分别与不同的同学频频在公共场所出双入对以后不攻自破。
但老方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对我进行说服教育。我不胜其烦,只得暂时循规蹈矩以避风头。不久以后的一次月考,我考了第五名。这正是我在以前班级的排名,不过是倒着数。老方对我的说服教育因此偃旗息鼓。我顿时如释重负。
以上就是我在X班第一个月的学习生活,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涟漪。但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假象,平静下早已暗流汹涌。
而我的家人依然没有看出任何我已转班的蛛丝马迹。倒是我妈在吃午饭的时候还问起了我的前班主任是否对我态度依然恶劣。
我不屑一顾:“就他?”
我知道我我妈对于前班主任曾经当众挖苦他的事耿耿于怀。我妈忙于打麻将,无暇关注我的学习,不知道我在哪个班级读书。她只知道我在一所以“染缸”美誉扬名我城的学校读书。前班主任热衷与家长交流沟通,企图把他的专制统治深化到每一个同学的日常生活中去。他曾经三令五申要我通知家长到学校一趟。那个时候我正和他开始撕破脸皮,势同水火。他看不惯我张牙舞爪,我痛恨他飞扬跋扈。于是我对他的话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就这样,我妈甚至连学校大门到我的教室的大致走向都不清楚。以至于后来发生了我妈来学校开家长会由于迷路导致他迟到多时的严重事件。我妈在联系不到我的情况下只能采取地毯式搜索的极端手法,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迟到了。为了此事,我妈念叨了我将近一个月。
我一想到前班主任在诸多家长面前对我妈进行挖苦,说些诸如“难怪胡秦扶不上墙,你这当家长的就是烂泥一摊”之类的恶心话语。我就很生气,就会很冲动。我妈往我嘴里塞一块排骨,及时止住了我将脱口而出的脏话。我想象那块排骨是前班主任的肋骨,嚼得特别响,特别狠。
我妈还问了问我的学习情况。我根据我现在的学习成绩和学习态度实事求是地告诉她,不要对我考进重点高等学府有任何指望了,两年的时间并不能改变什么。也许她可以为我多准备一点嫁妆,期待我能嫁个好人家。我妈听后默然无语。我知道她很难过,不过,事实如此,我不希望对她撒谎,让她对我寄予重大希望,将来她失望的时候会更加难过。但是我显然将我妈想得太温柔了,当天晚上我爸回家的时候,我妈就把我那番话告诉了我爸,于是两人给我来了一顿混合双打。
午饭后必不可少的项目不是睡午觉,而是打台球。在别人为了下午的学习而养精蓄锐的时候,我混迹在城里不同的台球馆里挥汗如雨,直到下午第一节课上课铃响时方才意犹未尽地走进教室,昏昏欲睡地进入下午的课程。
学校为了使学生能以更好的状态进入学习,往往会安排下午第一节课是副课,比如政治。理科班到了高二以后,目标明确,摒弃一切与文科有关的学科,但政治作为国家的立国之本,会如影随形跟随我们直到高中毕业。
给我们上政治课的是一个外表丑陋内心□□的中年男人,据称是中国人大研究生毕业,屈才到我们这个学校来教书,放浪形骸多年,一贯以搞师生恋扬名于校。
该中年男人姓荣,我们都叫他荣某某。荣某某来上课的第一天,就把他认为是女生的名字全部点了一遍,并且记录在案。当时,他点了张小凤的名字,而对我忽略不计,我不知道其中凶险,直到考试时才发现,名字男性化的我随同班里男生在政治这门课上全军覆没。我和男生们敢怒而不敢言。张小凤因为名字女性化而成为唯一一个及格的男生,于是我们尽情地挖苦他将会成为荣某某的□□之臣。张小凤从此再也没有响应过政治课上的点名。荣某某也及时修正自己的错误,在以后的考试中毫不留情地给了张小凤无数个59分等恶心分数。
联想到政治的黑暗性,我一气之下再也没有认真听过这门课,通常在政治课上一睡不起,更将政治课本用哈喇子浸湿。这成为了老方教育我的一个把柄,说我政治觉悟不高政治态度不好。
女生们一般会对荣某某心存感激,加上对其学历出身的羡慕,从而对其心生敬畏。这正好是荣某某喜闻乐见的,博得女生好感以后,再施以诸多手段,最终达到泡妞儿的目的。荣某某使用此招多年来屡试不爽,甚为得意,但最终招致男生们的群起而攻之。
一天下午,荣某某醉醺醺地来上课,坐在前门边的男同学将其锁在门外,任由他在门外大呼小叫并且手舞足蹈砸门,引来隔壁班的围观。看到自己在诸多女生面前失去身为老师的威信,荣某某顿时爆发出了作为男人的尊严,一脚将门踹开,拖过守门男生就是一记耳光。不料这个叫齐峰的男生不是省油的灯,一贯在外作威作福,加之平时对荣某某积怨已深,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还手就是一拳,将荣某某打翻在地,施以一顿拳打脚踢。班里的同学并不对此见义勇为,而是袖手旁观并尽情享受复仇的快感。
等到老方赶来拯救荣某某的时候,其已经猥琐地躺在地上只能呻吟不能动弹了。老方在带走齐峰的同时,也把睡眼惺忪的我叫去了办公室。
我在睡意朦胧中体会荣某某被报复的快感的时候,又一次被老方以上课睡觉违反纪律为由而罚以千字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