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夏》旧巷冷茶

4、昼夜的影忆

　　往事里的翌日早晨，绘寂起床。

　　麻木，无措，无奈，毫不保留地尽显在她往常经常哈哈嬉笑的嫩嫩的脸上。这般憔悴的容颜，看着也确实让人心疼。明显，她没睡过，甚至是一刻也没有闭上过眼，昨夜，绘寂脑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瞬间空白了一般，望着漆黑寂静的卧室，在凝结冰冷的空气里，她每次张张嘴唇，确实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一字不吐。因为撩人的岁月时光。它依然无时无刻地缠伴在绘寂的记忆深处里。绘寂默默地问了自己一声，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够完全抹去这些呢？

　　“其实怎么也抹不掉了。”

　　怎奈自己又傻傻地自个儿回答了去。

　　然而，阳光像以往那样，依旧覆盖在她的房间里，温暖地拢住了自己，甚至光亮灿人。她昨晚把窗帘拢开了。因为她真的怕阳光忽然地就不见了。然后，她掀开被褥，刚直起身子，想要站起来，隔后，整个人却又全放松了，绘寂背靠在墙上，盘起双腿坐下。她掩着面。绘寂开始有些迷茫了。陷进迷茫里了，有的人也许就再也出不来了。当然这是很惨的。但同时，其实也只要撇开周围那些本就虚无而参差不齐的杂碎片条，它不存在了。

　　终于，绘寂撩撩睡裙的边摆，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好像是在执行一件重大谨慎的事情。脚步顿了顿，她终于决定转过头面对了。一眼望去，便看到徐夏躺在沙发上。绘寂跨步向前，侧过一边的脸颊轻探窥。只见徐夏的双眼旁，都留下了两圈深深内陷的黑眼圈，想必昨晚也是跟自己一样，没怎么睡过。而在他的面孔上，陪伴而来的，还有那高高的鼻梁，与微翘的黑黑密密的睫毛。看起来这么年轻。要不是绘寂想着自己还站在这里，也还真想不到，面前这个男人已经是一位父亲了。

　　绘寂心想，自己的父亲，还真没仔细端详过。

　　想来，便又独自暗暗叹息。

　　绘寂又转眼看了看徐夏眼上的黑眼圈。忽的想到自己脸上同样存在的印记，苦笑又小声地笑骂着：“怎么能这么像呢。”

　　以前徐夏总是连招呼也不跟她们打个就出去执行那些总局派下来的所谓的任务，回来时也是满身伤的。当然，在绘寂还小的时候，他也不愿让自己看到他那如此狼狈的模样的。所以他总是很晚很晚很晚很晚才回来。但相信他们怎么也不会料到绘寂在房间里的偷听。那时，简笠溪一直在客厅里等他。这可谓每分每秒都为煎熬，这行差还真不是说笑的，稍不留神的小小差错或许就能让自己丧命且不留尸首了。这么多年了，父亲身上的这么多伤痕了，也是身为医生的母亲帮他处理的，而且在摆弄医具的同时，还会一边埋怨他，让他赶紧地把这工作辞掉，不想再看到他受伤了。而每次这样的时候呢，父亲也总是笑着摇摇头，然后无奈再无奈地安慰着母亲，最后再笑着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即使头上绑住的绷带上，伤口还渗着血。

　　但是，以前这平凡自然发生的一切，最终，也没有在昨天像电影胶卷那样演示出来。

　　其实这才是绘寂最始料不及的。

　　一切的一切，包括昨晚的所有，都在那个早晨完完全全地破碎掉。然后被窗外灿烂的阳光蒸溶，随着灼烧，直到渐渐腐烂。

　　最后，破败不堪。

　　如尘埃。却也无处飘散。

　　绘寂在那天不断地回忆着，然而，侧过头而由此滑落的细小发梢划过徐夏的脸庞。看起来，感觉好像会轻轻痒痒的吧。绘寂生怕自己吵醒他了，便急忙把那一簇头发轻轻悄悄地撩起。但是，徐夏多年来的谨慎使他在绘寂的发梢离开的那一瞬间便立马清醒过来了。而且无论多么困，多么累，他也总会有这个意识，应该说是身处各种龙潭虎穴而自然形成的习惯吧。

　　他猛的睁开双眼，坐直身子。直视着旁人。绘寂被徐夏这连续又快速的反应弄懵了，一时间也竟然反应不过来，就这么怔怔楞楞地望着他。

　　徐夏看着眼前人正是自己的女儿。放松放松了刚刚才绷紧的神经后，叫苦道：“哇呜，什么鬼啊，吓得你老爸我像个什么似的，乖乖乖，让你亲爱亲爱最亲爱的老爸睡会啊，冰箱里还有冷饭啊，拿去微波炉里叮叮就可以吃的了，上学记得别迟到！”说着转身伸个懒腰，便又倒头睡去。

　　绘寂扶额，这真的是昨天的老爸吗？

　　不过，过后，她又立马正正脸色，便对着背对着她的老爸问道：“爸，你心虚了。你从来不会背对着我和妈妈说话。”

　　徐夏当时还真是被吓了一跳啊，急忙转过头去：“什么啊......小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用的虽然是疑问句，说出来的，却是肯定的语气。虽然后来他又觉得自己很愚蠢。此地无银三百两。

　　“爸，我知道的，你们是不是离婚了。”

　　良久的沉默。

　　徐夏的瞳孔在绘寂说出那句话来的瞬间便被放大了，他的心猛的颤了颤，他颓颓地低下了头。终于到后来，徐夏别过头，不愿直视那孩子的双眼，因为他确实确实很愧疚，很愧疚。也实在不忍正脸直视地回答她如此残忍的现实。但他知道，瞒的也始终瞒不过。徐夏生来第一次相信了这些俗话。纸包不住火。于是，他缓缓又无比认真地回答道： “嗯，是。”也没有问绘寂是从何而知的了。

　　但那时吧，绘寂的脸上其实并没有太多表情。这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茫茫漆漆的昨天直至今日刚刚才开始的早晨里，她一直都在骗着自己。当然，这些的这些从刚刚开始，就已经被彻彻底底地打破了。

　　脚边的那台浅绿色的风扇依然在转动，不停不停地在嗡嗡作响。嗯，那就如夏日里交织着的声声鸣蝉。后来呢，徐夏和徐绘寂俩父女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了，因为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过话了。

作者有话说

　　往事录完毕 (′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