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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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了Ｊ市。
起初尚有个念头，觉得有一天明岚回来了，我若离开她会找不到我。但一年的等待让我妥协。没有我的小季节，没有知心朋友，在Ｊ市我的生活变得枯燥而毫无意义。
我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忍受不了这些。原来与陈是非的婚姻生活已经改变了我，我做不回那个对生活对未来毫无期望的平凡女子。失去了精神上的支持，物质的贫乏让我灰心。
我回到了Ａ市老家，尽管与母亲不亲近，父亲也少有照顾子女的细心，至少韩家接纳了我这个闲人。
然后浑浑噩噩的过了大半年，四婶邀我去了Ｓ市，她和我母亲一样生育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不同的是她很疼她的女儿，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她的女儿我的表姐是个残疾。
因为有先天性的腿疾，表姐没在学校就读过，她是个瘦弱秀气的女人，也许是因为身体的残缺，也许是多年接触的人不多，她的性格略显阴沉，话也不多。但不可否认，她很有才气。
时年我二十四岁（也许可以算做三十二或三十三岁），她大我两岁，二十六岁。四叔家优越的家庭条件与四叔在军队的地位，不愁找不到乘龙快婿，但表姐不肯嫁，并大发脾气。四婶疼她，见她心情一直郁郁，也没有亲近的人，便想到了我。
韩家大女儿的我，无才无貌，仅一副好脾气，在与弟弟不和闹得人仰马翻并退让得背井离乡后让亲戚们谈了好一阵子。
我总觉得四婶的邀请让我父母都很是受宠若惊，毕竟这门亲戚要追溯三代以上才追得回来，平时很少走动，更重要的是，四叔家的势力比我家强得多。
于是我被父母高高兴兴的送走了。
Ａ市离Ｓ市并不远，下了火车，早有军车等在那里接我，一路上闯红灯无数，好不威风。我是无聊至极才会拿这些事取笑。我知道，我快被我心中的无望折磨疯了。我太想念我的小季节，可最大的可能是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这设想让我难以忍受。
当天晚上四叔家四口人为我接风，四婶亲自下橱，我略显局促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四叔小我一岁的儿子江冕在一旁看叠片，不时大笑大叫，旁若无人。
平心而论，他不如我的弟弟。尽管江冕是个帅气高大的小伙子，但骨子里的才情风骨，他比韩竟差上一大截。韩竟没凭任何关系就进了人民大学，而江冕是四叔拖人给弄了个国家一级运动员证加了二百来分才勉强进了东北大学。我不喜欢韩竟，但我很欣赏他。
吃饭的时候保姆把表姐背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四婶旁边的位子上，她面无表情，也不打招呼，我想如果不是我的到来，她不会下楼吃饭。我几乎看到了她脆弱却异常强烈的自尊心。
四婶把我介绍给她“亭雪，这是你韩穆表妹，她要在咱们家住上一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她，好吗？”
江亭雪，我的表姐，终于看了我一眼。我很难说我从她这一眼中看到了什么，她的眼睛很漂亮（事实上她本人就很漂亮，只是没有讨人喜爱的性情），色泽较浅，是清澈的琥珀色，只是没有感情，我看了心里有些难过。就像明岚离开时给我的那个冰冷的拥抱或是很多年前长大成人的季节终于选择的平静的分手时带给我的那空落落的难过。
我就在四叔家住下了，我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一方面四婶四叔待我很好，一方面活了这些年，对于家的执着早消磨光了。我想要的家是能与季节长相私守的港湾，这些，谁能给我？
我不大出门，闲时就上网看看小说聊聊天，在一些有趣的群里也认识了不少人，比我小的比我大的，大家毫无防备的调笑玩闹，是件很让人舒心的事。
转眼又是夏天，四婶带着我和表姐去逛街，表姐离家是件浩大的工程，四婶不惜叫上了保姆和警卫，先将表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由保姆背着上了车，刚要走可怜的江冕恰好回来，也被一并叫上。
我们这一行人一进商场就受了无数瞩目，表姐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江冕无聊的四下看着。一个美丽一个帅气，让四婶赚足了面子。
但很快表姐就厌烦了，不肯再逛，四婶还没有收获，自然不走，便让我陪着在商场顶楼的餐厅等他们，我高兴得很，我从来不是喜欢打扮的人，逛商场对我是件折磨。
警卫也留下做陪，保姆跟着四婶，我们坐下后要了点冷饮。
但没多久，问题就出现了。表姐要去卫生间。警卫束手无策。
“我陪你去。”我说着，起身想推她的轮椅。
她冷冷看了我一眼，道“我自己能去。”
我怔了怔，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伤了她的自尊心让她这样锋芒毕露，又不能放她一个人去，只好笑笑“我也想去，一起吧。”
商场有残疾人专用的隔间，表姐进去时又有许多女人指点，我心里难过，又想如果表姐长相平凡衣着普通也许受到的是好奇与同情，而不是现在这样带着幸灾乐祸般的恶意的。一时心烦意乱。
表姐脸色也不大好。
突然听到谁说“我要是残疾了绝对呆在家里不出来，出来丢人现眼干什么呢。”
表姐听了，目光一下狠狠盯住了那说话的人，毒蛇般。那人吓了一跳，嘟囔着离开了。
卫生间一下安静了下来，表姐没再说什么，自己驱着轮椅进了隔间。
我等在外面，没了坐着轮椅的表姐，女人们打量的角色变成了我。我看着洗手池上方镜子里自己的面容，平凡的，文静而安宁的。那样木然的神色下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无助。表姐没出来的那一会儿，我反复问着自己，这个社会到底怎么了，人心怎么能那样恶毒。
那一会儿，我无比希望我爱的季节站在我旁边，或者坚强的明岚也好。然而只有我一个。
表姐出来了，她神色冷酷，仿佛全世界都已成了她的敌人。我很想安慰她，但不知该说什么。也许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从卫生间出去，她忽然说了句话，让我心寒的话。
她说“韩穆，我真讨厌你。太讨厌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