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苏宛白

2、二、往生湖

　　后来，长离神君来琅玕殿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有时候是找云隐交流下感情，有时候是来借点古籍，有时候是求几株奇花异草，实在没借口了，就干脆以赏花赏月的理由赖着不走了。

　　众仙娥抱着围观的心态表面没说什么，私底下少不了一番八卦。

　　“你们说，长离神君天天来这里，是不是看上了某个仙娥？”

　　“有可能有可能！我看见长离神君每次都会叫上……那个谁伺候，或许就是那个谁！”

　　“你是说……君上身边的那个谁？”

　　“对，就是那个谁谁。”

　　说到这里，仙娥连忙压低了声音：“嘘，小声点，这话让墨岚管事听见就不好了。”

　　六六从长廊间走过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番话，不知为何突然红了脸，满脸通红地走了。

　　她脚步匆匆地穿过月洞门，突然撞到一个人身上，差点跌倒在地。

　　“小心一点，走这么快。”长离扶着她，皱眉，“脸怎么红了？”

　　六六一推他：“不要你管！”

　　“哟，谁又惹六六生气了？”

　　她气恼地绕过他就想离开：“你让开！”

　　长离拦着她不让走，笑着道：“今日凤栖谷有凤凰涅槃，你不想去看看？”

　　涅槃？

　　古有传闻，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涅槃之时，有凤鸣凰舞，云霞千里，是天界有名的奇观。

　　她一直只是耳闻，从来没有见过……

　　想到这里，六六顿时停下了脚步。

　　长离继续道：“我已经帮你向云隐请好了假，你如果不想去，我就只好一个人……”

　　六六果断点头：“我去！”

　　长离如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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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一族素来是得天独厚的种族，常年居住在灵气环绕的凤栖谷里。

　　山谷里皆是巨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不知生长了多少年。

　　长离带着六六站在谷里最高的一棵梧桐树顶，从这里俯视，正好可以看见凤栖谷的全貌，风景无边。

　　六六第一次来凤栖谷，看到天下鸟雀的居住之地，不由感觉到很新奇，左看看，右瞅瞅，看到不认识的鸟就忍不住伸手指着问：“那是什么！”

　　“丹雀。时有丹雀，衔九穗禾，其坠地者，食者老而不死。”

　　“那个呢？”

　　“三足乌。形似火鸦，居于日中。”

　　六六一边看一边问，看着看着就突然睁大了眼：“咦！”

　　远处的湖边停着一只青鸾神鸟，似是注意到了他们，转头朝这边看来，它的眼睛通透碧绿，美丽的就像昆仑山上晶莹剔透的玉石。

　　它扬起纤细的碧青色羽翼，长长的尾翎流光溢彩，绕着湖面飞了几圈，忽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清鸣，惊起了满谷鸟雀。

　　凤栖谷被瞬间打破了往日的平静，无数飞鸟扬起翅膀飞在了半空中，密密麻麻。

　　青鸾神鸟遥遥望着这边方向，朝着他们飞了过来，千万鸟群紧随其后，浩浩荡荡，气势甚是壮观。

　　身边的人轻声叹：“被发现了。”

　　六六这时才反应过来，天界四神君，云隐是木族上神，而长离正是凤族神王。

　　果然，鸟群是朝着长离来的，它们到了长离身前就停了下来，但是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围成了一个圈，绕着他不断飞翔，似是欢欣和喜悦。

　　百鸟朝王。

　　六六第一次被这么多鸟包围着，其中包括青鸾、朱雀、毕方、重明等各种六六都喊不出名字的神鸟，她不由紧张地抓着长离的衣袖：“好多鸟……”

　　“别怕，它们不会伤害你。”

　　六六还是抓着他衣袖不肯松开：“我知道，但是这样被包围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长离无奈道：“罢了，时间正好也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他拉着六六的手轻轻从梧桐树顶轻轻跃下，风声在耳边刮过，转眼间就到了一个清澈见底的湖边。

　　千万鸟群紧随其后，在身后形成了一道整齐划一的长带。

　　长离介绍道：“这是往生湖。”

　　“往生湖？”

　　他伸手掬起一捧湖水，“凤凰浴火重生，燃烧的火焰非凡水可以浇熄。为了不殃及凡尘，凤凰都会选择往生湖涅槃。”

　　六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学着长离的样子将手伸进了湖里。湖水很冰，又奇怪的并不让人感到寒冷，冰凉凉的很舒服。

　　长离主动解释：“往生湖水从九重天的尽头引来，是无根之水，唯有无根之水方能熄灭涅槃之火。”

　　“如果凤凰在其他地方涅槃呢？”

　　长离没回答。

　　六六也没有再问，很快，她就满脸惊讶地看向前方。

　　前方的往生湖中央突然出现了一圈圈涟漪，似是有东西要从湖里冒出来。涟漪越来越大，平静的湖面不再如镜子，仿佛被打破了一般，突然，有一对凤凰从水中冒出了头，长长的凤翎绚烂如火。

　　雄为凤，雌为凰，它们在往生湖的上空交颈缠绵，清歌和弦。

　　身后的鸟群见状纷纷朝着那一对凤凰飞去，不断扑扇翅膀，围绕着凤凰纷飞，不知哪只鸟带头清鸣了一声，渐渐地有更多的鸟雀鸣叫了起来，织成了天地间最清脆的歌。

　　原本干净的如同水洗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万千云霞，重重叠叠，壮阔无边，绮丽的如同烈焰一般，似是要烧尽天地间的一切。

　　六六不由睁大了眼睛：“好壮观！”

　　“喜欢么？”

　　六六刚想回话，就看见湖上突然出现了一团火焰，飞快的燃烧着，不过几瞬时间就弥漫成了大火，熊熊燃烧着整个湖面。

　　她无意识呢喃：“涅槃火……”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长离表现的异常平静。

　　那对凤凰在火焰中交颈缠绵，雄凤清鸣，雌凰和舞，万千鸟群围绕着它们转圈，却不敢靠近。

　　不知为何，六六从那一声声清鸣里，听出了无边的悲哀。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这大概是凤栖谷最后一次凤凰涅槃了。”

　　六六闻言惊讶道：“为什么？”

　　长离垂眼：“凤凰一族向来子民稀少，现在已经很少有新的凤凰诞生。这是除我之外，凤栖谷最后的一对凤凰了。”

　　六六彻底愣住：“不是说凤凰涅槃之后，是浴火重生？”

　　“不，只是回归天地间，等待着某一日机缘到了，再重归人世。”

　　说这句话的时候，长离神色淡漠的可怕：“那也是远古的事情了，如今我凤凰一族，还未能有子民能重归世间。”

　　所以才会到濒临灭绝的地步。

　　六六惊讶，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些话安慰长离，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长离负手望着九重天阙：“六六，其实远古神族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个我知道。”就比如若木一族，也只剩下她一个了……

　　湖上大火，终是熄灭了。

　　往生湖又回到了以往的平静，再也无凤歌凰舞的美好景象。千万鸟群停靠在湖边，一动不动，不时传来几声哀鸣，莫名哀伤。

　　长离蓦然回首看她，他神色清淡，眉目间似有千山万水：“六六，若有一日我落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时，你……可愿意帮我？”

　　六六茫然抬头道：“什么？”

　　长离低低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