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然》暮雨后春风

202、第九十九章

　　距离苏潜的生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江阿姨生病就近在眼前。叶江刚一下飞机就接到叶工的电话——江阿姨因高血压住院了。
　　叶江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病房里江阿姨躺在床上闭着眼，满头大汗，叶工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湿哒哒的纸巾。叶江问：“医生怎么说？”
　　叶工回答：“血压太高，头晕。正在配药，一会儿会输液。”
　　叶江看看妈妈，心里有一种负罪感。他本能上认为这是因为自己让妈妈着急上火才导致血压升高。
　　事实呢？也的确是这样。
　　自从叶江和于枫要离婚的事情被二老知道后，最着急的就是江阿姨，本来没结婚之前江阿姨还对于枫诸多不满可是时间一久江阿姨就觉得于枫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已经很认可，就当她认为很快能抱孙子的时候于枫先是流产，现在小两口又闹到要离婚，这样急转直下的情况让江阿姨有一种只能站在外面看热闹——干着急使不上力。
　　终于在久等叶江挽救婚姻的行动得出成果之前病倒了。
　　护士推门进来，问江阿姨的名字然后熟练的挂瓶。叶江心里千头万绪，他拼命的想当时于枫在医院都做了些什么。
　　江阿姨慢吞吞的说：“叶江，你和于枫说明白没有？”
　　叶江一愣，“啊？——还没有。这次回来就是打算说明白的。”
　　叶工唉声叹气了一回，江阿姨问：“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个婚你是想离还是不想离？”
　　“我没说想离。”
　　“那你为什么不能说清楚？究竟有什么是你说不清楚的！”
　　江阿姨的这句话似乎问到了点子上，叶江不想离婚又没有勇气去说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
　　只是这个问题叶江自己也想不明白。
　　叶工拍拍老伴的手，“别操心了，等你好一点再说。”
　　当天晚上，叶江留下陪床，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种切肉不离皮的感觉。
　　叶江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于枫抱着一个包袱，向他走过来，“底下要铺上东西，这样暖和。”
　　他又梦见谭馨哭着说：“你真要这床褥子吗？”
　　冬日的晨光懒洋洋的撒在他的脸上——天亮了。
　　主治医生告诉叶江，老太太的病要治疗一个疗程，也就是两个星期。在叶江看来，江阿姨比昨天晚上看上去好多了。
　　江阿姨趁叶江出去买早点的空挡，拿叶江的手机给于枫打了一个电话。

　　陶舟的新家虽然已经入住，可是零零碎碎的总是有很多细节收拾不完。于枫帮着她收拾了两次，终于忍不住说：“陶舟，家务活总是没完没了，你不要想能完全干完。”
　　这时电话响起——叶江。
　　“于枫吗？”声音是婆婆。
　　于枫很意外，“妈？——是我。”叶江出什么事了？
　　“于枫，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一趟，我想跟你说个事。”
　　于枫想推拒。
　　“于枫，我现在在住院，也不方便去见你，你就来医院吧，我们在这儿说。”
　　“妈。你怎么了？为什么住院？”
　　“唉，老毛病，这不重要，我就是想让你过来一趟。”
　　于枫只好答应。
　　江阿姨想这次于枫来一定把问题都摊开来谈——谈明白，说透彻，一劳永逸。
　　结果，老天爷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因为：凡是计划的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快。

　　接到邀请去参加苏潜的生日谭馨很高兴，她想到会看见叶江就更高兴了。但是叶江在哪呢？这么长时间叶江都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谭馨没来由的感到惶恐。
　　巧的是叶子也不知去向。怎么同一时间两个人都消失了呢？
　　终于谭馨还是找到了叶子，叶子解释说：“我一直在家睡觉，哪也没去。你有事就说吧。”
　　谭馨让叶子打听叶江在不在国内，叶子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回复谭馨说：“叶江他妈住院了。叶江现在在国内。”
　　谭馨立刻决定上医院看望江阿姨，叶子自告奋勇，“我陪你去。”

　　于枫买了住院要用的必需品和一些适合老年人吃的补品，赶往医院。其实她是犹豫的，毕竟已经提出要和叶江离婚现在又巴巴的跑去看就快成为前婆婆的婆婆，多少有些尴尬，如果见到叶江该怎么表现呢？
　　冷漠的？麻木的？还是决绝的？
　　这些问题还没等于枫想明白，病房的门已经出现她眼前。她抬手推开，里面有四个病人四位家属，只有两个是她认识的——叶工和叶江。
　　叶江看见于枫走进来很诧异，呆愣在当场。叶工看到于枫很高兴，笑着说：“于枫，你来了。”
　　于枫很自然的叫了一声“爸”。
　　住在江阿姨对面的患者也是个老太太，她靠在女儿的身上，没有方向性的问：“儿媳妇来了？”
　　于枫向她点头示好。
　　叶江站起身，让出一个座位，自己坐在旁边的一个四脚凳子上。于枫没有看他，他也回避于枫。
　　江阿姨笑逐颜开的问：“于枫，你爸爸怎么样了？还好吗？”
　　于枫回答：“挺好的。”
　　于枫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随便放在地上，江阿姨看了后说：“买这么多东西啊，我住不了几天就出院，都放在这也吃不完，一会儿让叶江拿些给你爸爸送去吧。”
　　叶工也附和着说这样挺好，不浪费。
　　于枫说：“妈，我爸那儿有，这是给您买的，您就留着吧慢慢吃吧。保质期还有很长呢，也不容易坏。”
　　江阿姨抓着于枫的手说：“谢谢你费心了。”
　　于枫笑着说：“没有，应该的。”
　　当江阿姨就要将话题引向婚姻的时候，意外发生了。病房的门被再次推开，屋里的所有人都同时看过去，一看之下各个人的表情差异就大了。
　　江阿姨和叶工在心里说：他们怎么来了？
　　于枫则是了然，叶江只剩下震惊。
　　推开门的是叶子，跟在后面的是谭馨。
　　谭馨没想到会碰上于枫，她以为叶江和于枫正在办理离婚，叶子也没有想到会碰上，她也认为叶江和于枫正在离婚。
　　谭馨走进门的脚步有些犹豫，叶子却毫不退缩，她给了谭馨一个既来之则安之的眼神。谭馨也只好硬着头皮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
　　叶子大大方方的把买来的东西放在病床前的矮柜子上，自己搬过来两把椅子放在叶江的旁边再指挥谭馨坐下，这样的安排从外人的角度上看谭馨和叶江才是小两口，叶工皱着眉头别过脸。
　　叶子笑着问候江阿姨：“阿姨，我和谭馨听说你病了，就马上过来看您，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的，你可别客气都是一家人。”
　　江阿姨瞥了一眼病房里的其他人，老脸不觉一红。她不自然的说：“不用，我们挺好的。谢谢。”
　　谭馨艰难的开口，“阿姨，您的病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江阿姨低着头，说：“好多了。”于枫的一只手还被她握在手里她感觉出来于枫的手里全是汗。
　　叶江紧绷着身体，坐的笔直，他的大脑有一半是瘫痪状态，失去了对眼前事态的起码估量。他只是坐着，笔直的坐着，谁也不敢看。
　　叶子说：“阿姨，叶江一个人护理您是不是不够啊，也没个人跟他换班，要不这样，我和谭馨白天来照顾您，叶江晚上来。这样叶江也有个时间补补觉。”
　　没等江阿姨说话，叶工抢先说道：“谢谢你们的关心，有叶江和于枫在就够了，别的就不需要了。”
　　谭馨面上有些发红。
　　于枫站起身，抽出江阿姨握住的那只手对叶工和江阿姨说：“爸妈，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
　　江阿姨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叶江，然后转过脸面朝窗外，叶江如梦初醒，起身追了出去。于枫走得飞快，叶江小跑着才追上她。
　　“我不知道他们会来。”
　　于枫看着前方，说：“我要回家了。”
　　叶江转到她面前，发现于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瑟缩了一下。
　　“于枫，我们能不能谈谈——再谈一次，我们之间还是有些误会没说清楚。”
　　这回于枫倒是看向他了，“说与不说那么重要？结果还不都是一样的，你要是非说不可，那就现在说吧，说完了就去办手续。”
　　叶江感觉筋疲力尽，手一松就被于枫挣脱开，不一会儿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江望着于枫消失的方向，怔愣了很长时间。
　　叶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叶江，谭馨可是刚能下地走路就来看阿姨了，这都是为了你。”
　　叶江缓缓的转过头，说：“其实你们不用来。你们来干什么？”
　　谭馨小心翼翼的解释：“我们应该事前打个招呼的，但我怕你不同意。你别不高兴，我下次一定事先问你一声，好吗？”
　　叶江对着谭馨这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那股无名火实在发不出来，只好全部押回胸腔。他无力的靠在墙上，看着天上时聚时散的云彩出神。

　　病房内，江阿姨和叶工相对无言——事情超出预料太多了，多到他们无法控制的地步。旁边床位的老太太呵呵一笑，问：“你们儿子看着挺老实，没成想还挺多情的。这外面那个都敢追到家里来。”
　　她女儿轻轻碰了碰她，老太太说：“碰我干什么？得罪人我也想说。你看看这两堆东西，一看就能分出来谁好谁坏。瞧瞧桌上这些，没有一样是适合高血压的老年人吃。除了甜还是甜。尤其是这罐头里的防腐剂，最致命。”
　　江阿姨和叶工同时看向谭馨和叶子带来的那堆东西。
　　“你儿媳妇人不错啊。买的东西都是适合老年人吃的。海参是补肾的，性温和，不上火。冬至以后每天一个是养生的最佳方法。买了两盒，还是干的，这是两人份。西瓜败火，应该是给你们儿子的。柚子利尿，猕猴桃含糖量低，就这些东西足以证明你们这个儿媳妇心里有你们。我是没有儿子，有儿子的话，你们儿子前脚离婚，我们后脚就娶进门。他们什么时候离啊？”
　　叶工和江阿姨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们在心里不约而同的都在埋怨叶江，为什么刚才不声不响的干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