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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74章 ...


  •   梦魇萦绕,挥之不去。
      耳边有着许许多多纷繁杂乱的声响。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深处一幕幕情景中,面对不同的人,轮番跳转。有旧绿林的,有萝林的,有伊瑞詹的,有伊姆拉崔的,也有凯萨督姆的,还有巴拉多的。斑斓的色彩混在一起,形成诡异的旋涡,欲将人吞噬,吸入无底的空洞里。
      多重的说话声更盘踞在脑海,盘桓着——

      “看,伊伦。”安纳尔指着无垠的星空,指着最亮的那颗:“它叫吉尔伊斯帖尔,在你出生的时候才有,埃兰迪尔将精灵宝钻绑在头顶,每晚携着它翱翔天际。我和你的Nana都相信它能庇佑着你。你将像它那样,璀璨夺目……”。
      斛光交错。偌大的殿堂中,她身穿白色礼服,动情歌唱。掌声响起,如滚滚的潮水淹没了矮人大殿……
      林地精灵们仰视的目光中,欧瑞费尔笑着宣布:“三天后我们将派出西尔凡和辛达组成的军队北上,他们的任务是创造(开凿旧林路)……”
      西尔凡们站立在道路的两旁,唱着悲伤的挽歌。安纳尔就那样静静仰卧在花丛中,神情安宁……
      摩列达的声音像如魔咒般传来:“你的眼里有着星光,周围却只剩黑暗。我只曾在一些精灵身上见过——费艾诺,还有他的儿子们。”
      “既然你梦到的是无际的大海,不断漂浮;既然你的神采溢目,纤尘不染;既然你是贡多林的沧海遗珠,几经艰辛我们终能相聚;你已经无法记起以往种种,岁月却无以掩埋你的光彩……”凯兰崔尔的笑容温暖而醉人,“那以后我们唤你作夏露儿可好?”
      …………
      “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工艺者,以传授铸造技术为己任。”安纳塔躬身相迎,“我若永远平安顺逐不见得是好事,但愿你日后不会为这个祝愿后悔。”
      凯勒布里鹏奉上绿色的戒指:“木之戒璀丽,它可扭转生死。”
      安纳塔将戒指打落在地上,冷笑道:“自庭葛开始辛达王室几乎都有着可歌可泣的爱情,却无一善终……我们将此叫做宿命,注定悲剧收场的爱情。”
      她惊得倒退一步,场景立即变成漆黑的地窖,周围有着发着幽光的躯体,半兽人咀嚼的声音就像雷鸣一样骇人。原本还在身边的凯勒布里鹏只剩下无头的身躯,倒卧在她脚边,她想尖叫想大哭却只能咽呜……
      地窖的背景慢慢淡化,远处有个女精灵,抱着另一具精灵尸体恸哭不已,他金色的发丝和她的热泪随着微风撩起……
      如此的情景使她想转身逃跑,却撞上了巫师——
      摩列达正专注而狂热地看着她,紫红色的眸子就像黑色的旋涡,将对方吞噬进去般: “亲族相残——你的生命将终结于此;巨绿森林也终将被魔影笼罩,不见天日。没有精灵能挣脱埃努乐章的安排,那是既定的命运。”
      “我一直觉得你就是个灾祸,没想到你连自爱都不懂。”飒奥兹鄙夷地道。
      “不,她在说谎!巫师的话都不可信!”她用尽力气驳斥,狂乱的世界却如无止境般铺开、延展。

      是什么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他们不该出现、不该再来缠绕她的!
      有多久她已经不曾身处如此错乱的境地了?即使是在阿蒙兰负隅顽抗,在不见天日和希望的日子里守护着心中唯一的圣土,孤独无助中日复一日,她都不曾再做过那些可怕的梦了。
      她的梦境里,就只要榉树林上眺望日出日落,看暮星升起晨星落下的情景——
      与记忆尽头那个模糊的身影并肩着。万象如初。
      相伴中,那身影如清风微澜,眼中繁星点点,细语绵绵。
      任时光荏苒,只要有他相伴,一切那么静谧美好。
      她不需要看清楚这个影子是谁,不要让谜底揭穿后所有心灵的依偎都付之东流……
      可是,那身影却越走越近,逼得她一退再退——

      “你是诺多?”
      熟悉的声线使她浑身泛起疙瘩。
      “西尔凡族不会有金发。我讨厌诺多。”对方逐渐浮现轮廓,语气中夹着疏离和防备。“所以现在前朝余孽打算逃出巨绿森林徐图后计,以静待时机日后复辟?”
      “不,我永远不会觊觎王位,我不会跟你争夺……”
      对方像是没有听见,只瞟了她一眼:“他们说这一个多月以来每当入夜就有女鬼哭喊咽呜,哀婉凄厉。被它缠上,总比它躲起来哭喊却让所有人担惊受怕的好。”
      带着模糊的泪眼,她不由失笑,为语里强自掩饰的关心。
      “你要相信,听众这玩意向来贵精不贵多。”
      在一毛不拔的商精说话响起之时,昔日的画卷在面前徐徐展开——
      凯萨督姆的矮人大殿中,掌声如雷,为她的吟唱。可是旁人没有看见,在歌词的最后一句演唱时,他和她的眼神就在此刻交汇。
      无论它如何将你摧折,我都要把你重新接枝……
      “以精灵的目光来看,我跟你更为相衬。”他拉着她的手,眸内有着无尽的缠绵:“流浪的公主也是时候跟着王子回到绿林,别再理会什么离奇的身世或外面肮脏的世界,只管永远厮守……”
      她抚上近在咫尺已然清晰的脸,执手相看尔后,他的身影在泪眼中又变得模糊。
      身边响起另一把声音——
      “他醒后没了五百年前与你相识、凯萨督姆与林路结伴的记忆。”欧瑞费尔话中有着浓浓的担忧。
      “每次亲吻你的手背,我就很想问,”瑟兰迪尔亲吻着她的手背,鄙夷在蓝眸内结成霜,“这是我母亲的银戒,你怎么有面目收下?”
      她欲解释,周遭已化作无尽的黑暗,只有星亮的一点火种燃起,越来越大,直至猛烈地燃烧——伴随着童年成长充满说不清回忆的城,在心碎的凝望中,在凛冽的夜风中,慢慢地,一桓一瓦地分化在熊熊中,终化成灰烬。
      苦涩梗在喉间,这次她不再流泪,它们流淌在她的身体里,化为腥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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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烈的心痛挤压着她的肺部,她就如获救的溺水者那样没命地咳嗽。
      直至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起居室,层层的帷幔。
      涔涔的汗随额际而下,浸透一身薄衣。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莫妮缇亚惊呼道,“你可担心死我了,坏家伙!”
      思绪渐渐回到现实,慢慢澄清:“这里是……”
      “自东部缺口回来你就恍恍惚惚的,足足睡了三天,说了好多好多梦话。我以为你又像刚认识那时中了巨蝠的毒,再做起那些奇怪的梦了!”
      巨蝠的毒……她恍然。
      那扇禁忌的记忆之门,就是从发现结界里的巨蝠之后被打开了的。对吧?
      巨蝠是被噩梦的开端。而后的预言之梦,包括凯勒布里鹏的头颅被挂在旗杆上,被索伦困在伊瑞詹地底目睹堆积如山的精灵尸体被半兽人吃空,还有瑟兰迪尔在她怀里消逝……都一一实现了。
      它们已常驻在回忆深处,蝠毒折磨了她几百个太阳年,让她几乎溺死在失去挚爱的梦靥之中。
      要将植根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拔除,需要多大勇气?
      终结了它们,却不能终结那些痛苦的回忆。
      因为,所有所有,都并未真正结束……

      看到她的眼角涌出泪,莫妮缇亚吓坏了:“夏露儿,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如此悲伤?你是受伤了吗?还是……”
      一千七百多年来,她已没再看见夏露儿流泪。
      自夏露儿自告奋勇向欧瑞费尔提出镇守阿蒙兰开始,她便挽起头发换上铠甲,以战士的姿态坚强地活着。甚至没有再穿上正式的长袍或公主裙,就连欧瑞费尔父子出征的时候整个王国由她代理的时候也不曾。
      每个精灵都盛赞前公主脱胎换骨,成就为了巨绿森林的铁壁。所有人都以为夏露儿无坚不摧,却只有莫妮缇亚知道,每夜夏露儿抬头凝望星空之时眼里流露的爱就与昔日跟瑟兰迪尔对望时一模一样。

      “刚刚……我梦到伊瑞詹。”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不可辨。
      “噢,那该是多么可怕的梦,可怜的夏露儿……”
      “凯兰崔尔夫人,欧瑞费尔王,凯勒布里鹏,蓝袍巫师,索伦,还有Ada……”梦太扰攘太纷杂,她只能勉强说出记得的。“我以为都过去了,都忘记了,可是当他们站在面前看着我,一切却又如此真实。”
      “都已经过去了,已经一千多年了。就当做是梦,你不必再自寻烦恼的。”
      “是吗?也许我的确在自寻烦恼。”她喃喃低语,像是在说服自己,可忽而又想起那头白鹿。“莫妮缇亚,你……听说过那只白色的巨角麋鹿吗?”
      “我都听说了,”莫妮缇亚担忧而认真地握着她的手,欲言又止:“他们都说……你有了癔症。为什么你会看见这样奇怪的幻象?它只存在于故事书里。”
      “那不是幻象!它的名字叫做吉尔伊斯帖尔。”
      “吉尔伊斯帖尔……你总是盼望着那颗星星。”
      她一颤。
      莫妮缇亚叹了口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类也好精灵也好,都会因为郁结难抒而产生种种幻象。”
      “郁结?”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大家都认定了没有见过它,它就只在你的脑海里。那是不是意味着,你看见的只是幻影?而这个幻影可能是你所向往的事物,也可能是爱的人化身。”
      伊伦对上莫妮缇亚的眼睛,里面一片澄清,她甚至可以看见倒影中狼狈的自己。
      好友的层层推断分析那么合情合理,那份热忱的担忧和体贴入微,就如融融的冬日暖阳。
      然而,为何此刻这些都令她更觉孤独?

      “国王呢?”伊伦蓦地起身,急切问道。
      “他……和他的军队,都已经走了。”
      欲走的姿势不自然地顿住:“走了?”
      “北方传来噩耗,埃西铎在格拉顿平原遇到了奥克斯军队伏击,登丹人全军覆没。国王接到这消息后震怒,他带着军队立即返程赶往北方……”
      人皇死了?“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怀疑,东部缺口的事件是故意转移林地王国的视线,敌人目的其实是埃西铎,还有……他所拥有的魔戒。”
      过往的回忆,让好不容易平缓的心跳再度加速:“埃西铎佩戴的不就是索伦的魔戒?”
      “是的,邪恶的半兽人渴望着那邪恶的指环,它们对它们的主人念念不忘。据说众戒之首索伦的戒指没有生灵可以抗拒……”
      没有任何生灵可以抗拒魔戒的引诱。
      在伊瑞詹,她早见识过这种魔力。索伦使用它将她变成他的爪牙,行尸走肉般为他而战。
      “那只戒指被半兽人抢去了吗?”
      “没有,据说丢了。瑟兰迪尔听见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便立即启程。”闻言,伊伦立即起身收拾。徒留莫妮缇亚站在原地诧异莫名:“你要做什么?夏露儿?”
      “我不能留在这里,那戒指不能留在绿林,我必须赶往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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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违的阳光从树叶的细缝间渗出,如金光点点洒落在林间的,如梦似幻。
      身穿精灵斗篷的人影,乘着白色的战马飞驰在绿林大道上,在树林中快速穿行。
      一闪骤逝的银光,使焦急的她放慢了步调。
      似是有着预感,她循着熟悉的针叶林叶子伸张的方向行走,流水的淙淙声牵引着她走向更树林最深处。

      林内别有洞天——
      小动物们栖息在绿草盎然繁花正盛的林间,四面环绕着的小山丘和巨树将狭小的瀑布湖变作了一个世外桃花源。
      本陶醉在美景中的她在瞥见栖息在湖边的几只大角麋鹿时怔住了。
      没有白色的细毛,灰棕色的身躯上有着可爱的斑斓,巨大的角比身躯还要高得多,乍看如参天的山毛榉般,壮观极了。唯一的公鹿个头非常大,身体几乎是她刚骑着的战马两倍之多。三两只雌鹿倚在树下休憩乘凉,唯一的小鹿则在水洼处跳跃玩耍,偶尔为溅起的水花雀跃。
      旁边还有着森林里各种类的小动物,以及战争中被遗弃和走丢的战马,它们似乎都于此找到了最好的栖息之地。

      流光再次划过她的视线,停驻在山泉最隐秘的位置处,浑身雪白的鹿王乍现,通体的亮泽和巨大而美丽无双的鹿角成为了林内最亮丽的风景。它顶上的枝杈不再破碎,鹿角像是傲立的梅枝,更寒松苍劲,怒放着力与美的态姿。
      “吉尔伊斯帖尔……”
      伊伦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巴,缓缓地、一步步走近它。咫尺的距离仿佛走了的无数光景。
      “我以为你死了。”
      “我知道,即使相隔那么遥远,我都能感受到你的悲伤,和……可怕的梦魇。”
      传入她精神的声音还是镇静自若,一如记忆深处那般,使她心痛得打颤。
      蓦地,她紧紧地抱住它,扣住长直的颈项,将头深深埋入它柔软细腻的绒毛里——她的力度几乎可以将它勒死。
      它并不喜欢这样亲昵的触碰,可是却由着她,凉凉地打趣道:“你的样子像看见了久别重逢的爱人。”
      “难道不是吗?”
      它没有接话。
      “他们都说,你是幻象。”
      “你觉得呢?”
      抚着它,美好的触感提醒着她,这不是想象——她甚至能清楚瞧见它的每一根细毛,眼里的星辰,还有每一丝表情的变化……
      “他们都说你不曾存在过……我却不愿意相信,那么真实的触碰,我们曾经相知相识,相伴着美好的时光,跨过了重重风雨,我们只看见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所有所有便了然于心的灵犀相通,能为彼此付出一切的冲动和……爱,这些美好得像梦一般的经历呵,一切一切,怎么会是幻象?”
      沉默,竟在蔓延。
      “你在想,也许他们是对的。”很久以后,它才回应她。
      她缓缓地松了手,抬头满含痛意地看着它。
      “那么,如果我是幻象,你觉得我会是谁。”
      ——你是因为过度思念,才会寓情于物。
      言犹在耳,使她惊醒。
      抚上额头,她自觉失态地笑了,可泪却也坠落了,“所以,原来我是得了病,它只是一种癔症,对吗?”
      它也看着她,一瞬不瞬。

      “吉尔伊斯帖尔,寓意着希望,却只带来过不幸,美丽的东西大多如此……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是谁?”
      “多少年了?我都在冀望于奇迹。它却不会出现,永远不会。”瑟兰迪尔永远不会想起她,他和她的一切早随着伊瑞詹的湮灭埋葬。“他的爱早就就死了,而我——就该死于那场战争,在伊瑞詹珠宝大殿的地底。”跟那些被半兽人吃掉的精灵尸体一样的宿命。
      生当如夏花,她却拖着支离破碎的身心,残喘至今,卑微得有如蚍蜉。
      “你想就此抽身?甘心么?你不是说过远远相望守候着他便可以了?”白鹿冷冷地问着,她的一切想法和回忆都清晰可见。
      “对他而言,即使被我远远仰望也是种负担吧。以我在西尔凡精灵中的身份,对王国的统治来说,我的存在本来就比不存在更麻烦。”哀伤再次将清亮的眸子覆盖,“因为早已认知到这一点,我才不惜一切将自己放逐,当一个林地卫士守护着他的国家保护着他珍视的一切……”
      “……你不是一直履行得很好?”
      “我也以为是的,直至这次。”她自责的垂目,“我不能原谅自己,因为不切实际的幻想差点将同伴置于死地。连护林卫士也不能胜任了,巨绿森林恐怕也不会有我存在的价值了,不是吗?”
      “什么意思?是你救了他们。”
      “真的是这样吗?”
      自嘲的语气令它不快,它的眸锁住她的,有些危险,这种表情更像瑟兰迪尔。思及此,她又一阵苦笑。
      “真正优秀的战士,不该跟随着自己臆造的幻象走进森林,不该带他们进去。”
      “我不是你的幻象。”
      没有理会它的驳斥,她又再次紧紧地抱住了它。甚至亲昵地贴着它的额,以最近的距离透着它的眸子去凝视另一个灵魂般。

      半晌,她松了手,走到林径出口处招来她的战马。
      “吉尔伊斯帖尔,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临别时,背对着它,她默默地道出了告别的句子。
      白鹿不发一语,眼色瞬间冷了下来。
      “以后,我再不会去找你的踪影了。也请你……别再出现在,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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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各位,要不投个票吧。 开第三部吗?o(* ̄︶ ̄*)o ——四主角,赛博朋克风,未来向(核战后末日),按托老故事的走向魔苟斯回归。 但若开坑,真会是有生之年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