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瑟兰迪尔Ⅱ： 昨夜星辰》亦雪yx

71、第62章

　　剑在瑟兰迪尔意识清晰的一瞬及时刹住。
　　此刻伊伦还傻愣在当场。
　　身为战士应该本能地反击的，但是对象是瑟兰迪尔，加上他的剑快得让她忘了反应……

　　觉察到她没有受伤，他别开了视线：“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不经意间发现的。”
　　“你见过巫师？”
　　“是的，她……走了。你在等她？”
　　“不，走了更好，我的已经厌烦她的诸多要求。”

　　伊伦垂下眼，没有再接话。
　　“今天会议谈了什么？”他放下剑，语调恢复了平常。
　　“新一任的国王何时即位。”
　　“是吗？”他冷笑道，“遇到的阻力可不会少……他们都以为我急着成王吧？”
　　“你不会。”

　　此时的瑟兰迪尔虽然回到冷漠的状态，但他的神采看来有些颓废，他的双眼布着红丝，眉宇间多了浅浅的皱褶——欧瑞费尔战死之后，他带领着绿林余下的军队一直抗衡邪恶。
　　才短短的十多年远征，他看上去年长了些，已经不是当年初见时那明媚的少年模样。
　　在过往两千年的岁月中，瑟兰迪尔永远摊着冷冰冰的面容，任凭对方如何激动也处之泰然，方才那种绷紧得快要断裂的精神状态，是她从未见过的瑟兰迪尔。
　　十多年的魔多之旅，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是怎样艰苦困厄的日子，不眠不休的作战，可想而知。

　　“你需要休息，王子。”

　　他寂然坐在原本的位置上，落寞地看着桌上的王者之剑。
　　“只要合上眼，我就会闻到浓浓的火山灰的味道，被黑暗的天地吞噬，身边是战马嘶鸣、半兽人的嚎叫，还有……血顺着脚边蜿蜒，精灵的尸骸遍布地上……”
　　很久很久之后，在伊伦几乎要放弃告退的时候，垂首闭目坐在欧瑞费尔座位上的瑟兰迪尔低低地开口。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却永无休止持续着……身边的战队都被如流水般的哥布林冲散，我持着长剑在无止境地战斗着，一如几千年前在多瑞亚斯覆灭的夜晚……抬头黑烟蔽日没有一点亮光，连心里也没有任何亮光……”

　　陷入黑暗回忆的话让她的心一阵抽痛。
　　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想抚他的脸，却在刹那想到这种行为属于逾矩，她略带尴尬地收了手将掌心按向自己心口。
　　“可是，我所知道的瑟兰迪尔他带着光芒，即使周围没有亮光，他也能燃亮希望。”

　　他缓缓睁开了眼，对上她充满鼓励却又勉强的笑容:“很多时候，瑟兰迪尔不过是只再寻常不过的灰精灵。”
　　语调平稳得没有任何热度，但话里包含着的无力感紧紧摄住了她。

　　“乌云无法永远掩盖繁星的光芒。这两千年来，即使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我也从未改变这个信念。”

　　“对我来说，天空中最亮的星已坠落。”
　　他在缅怀欧瑞费尔，几千年来相亲相依的父亲，失去至亲的痛即使旁人说得再多也无法消除，她知道。

　　“每次外出，他总唠唠叨叨不厌其烦；每次归来，他的眼里总有着释然和欣喜。人前是威严的国王，只要臣下告退，就朝着儿子各种卖萌讨喜；知道我喜欢收集宝石，他让臣下四处搜罗，却不直接赐给我，总喜欢藏在我寝室让我玩藏宝游戏。我一直对他表现得不耐烦，甚至盖过国王的威仪，他从未有过埋怨。”

　　欧瑞费尔又岂止是他的星辰？国王曾有的光芒照耀了整个巨绿森林。对她而言，欧瑞费尔的关怀和体恤更称得上父爱如山。
　　“陛下若有知，也不想你如此难过。”
　　“难过？他可能笑咧了嘴吧。”瑟兰迪尔的话让她一阵懵然，画风突变完全接不上茬。“若不是顾念国土和子民，他早就往西与Nana团聚了。”
　　“欧瑞费尔不会这样不负责任……”
　　“我对着这老家伙已经三千年多了，你确定你了解过他？他确实为了责任，才能在多瑞亚斯之乱中突围，也为了责任成王，现在为了责任死去，是他应有的归宿。”
　　“那……王子你在难过什么？”
　　（我当然要难过！我在哀悼我逝去了青春，被绝望啃噬的黑暗经历，还有兵力财力物力的损失，这些现在都要我应付，该死的还没有人再给我发工资了好吗！当了国王以后都是自己出粮给自己，还没有加班费！你问问挥金如土财大气粗的□□进白宫过那种拮据的日子他快乐吗？就像被投进监狱一样好吗！我又不像他脑残我才不要当国王！当第一幕僚多好，基本国策都订得差不多了，福利待遇都是我的，也不接受任何财务和政策的质疑和咨询，所有都是好脾气的欧瑞费尔颁布和实施的不是么？）

　　他阴晴不定地看着她，“在这以前，我从来未想象过要成为他。”
　　“你跟欧瑞费尔不同，但你们都会是最好的国王。”
　　闻言，瑟兰迪尔扯了扯嘴角，“听到周围的哭号吗？这是他们在缅怀失去的至亲，死在战争中的精灵。这种悲痛永远缠绕着失去爱人的精灵心里，直至死去那天……未亡人的伤痛，你懂么？”
　　尖锐的话刺破了回忆的重重藩篱，让她的心不听使唤地刺痛着。“我懂，也许你并不相信，但我真的懂……”
　　“因此，我也将是带着诅咒和哭泣声中即位的君王。”抚着长剑发出的冷芒，像是下定了某种不言自明的决心，宣称道：“我不需要迎合任何人的意见来证明我可以成为国王。而我，将是巨绿森林的王，唯一的王。”

　　==========================================================

　　“不是每只精灵都有成王的资格，而领主是另一回事。”
　　是日，所有的西尔凡将领齐聚，凡在战争中能活着回到绿林的莫不在列。伊伦受邀前往之后却发现瑟兰迪尔并不在被邀请之列，而席上最高的统帅是普利斯菲和扎伊卡。
　　甫入座，普利斯菲便用着深沉的眸子盯着她，话语里充满着鼓动。

　　她回望着他，眼内澄清见底：“对我来说却是同一回事。”
　　“你不打算划地为王？伊伦，错过了这个机会，大概你终其一生都要受到瑟兰迪尔为首的辛达精灵掣肘。”
　　“也许让你遗憾——我对现状并无不满，瑟兰迪尔会是一位优秀的君主。”
　　旁边的扎伊卡可从来都不这么认为，新仇旧怨让他更怒火中烧：“盲目的维护不一定会有好结果，没有利用价值之后自然是抛弃，公主应该比任何人清楚。就怕日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他不会。”
　　“他会！他是我见过城府最深的精灵，也许连你的心甘情愿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看着这些表面极力表现镇定，实质内心波涛暗涌的战士。伊伦放弃了申辩——隔阂一旦形成，就像毒蛇层层将颈脖缠绕。

　　“作为西尔凡领袖，我衷心希望你们能支持……”
　　“恐怕不是我们支持的问题，”普利斯菲道，“你应该清楚看见，他们父子经历这场战争，正逐渐失去林地精灵的信任。”

　　他说的没错。丧亲之痛让精灵们失却平日的温和理性，他们甚至显得怒火中烧，只能寻找发泄仇恨的目标：索伦已经倒台，欧瑞费尔已死，最终能泄愤的对象自然是瑟兰迪尔。
　　但……这不该如此，对瑟兰迪尔来说，他也失却了最重要的亲人。不是么？
　　还记得那夜，他的憔悴，他的悲痛，他的无奈。
　　如果子民的悲痛应由他背负，那他自己的呢？伤痕又该如何弥补？

　　伊伦想反驳，但却如芒刺在喉。
　　她不能直指王子的脆弱。
　　很多时候，脆弱并不惹人同情，可能让敌视他的另一方作为武器。
　　这即便是权力的角力。
　　不欲深陷其中，分化却早已形成，将他困于旋涡。

　　“那你们呢？达拉尔，连你这样过往对国王最忠诚的西尔凡战士，难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挺身……”她求助于旁边一直沉默着的达拉尔。
　　是的，达拉尔也在场，并一直沉默着，有别以往那种唯国王马首是瞻的沉默，他的周围充满着令人不安的阴霾。
　　半晌，他颓废地抬起眼，在他抬头的那一霎，强烈的空洞感摄住了她：
　　“小姐，你可知道……我的两个儿子都死在沼泽？”
　　伊伦浑身一颤。

　　“当拥护者们已不再拥护主战派，不想再想起让他们陷入悲伤的事情，他们会更怀念过去愉快唱歌愉快玩耍的时光——西尔凡精灵安纳尔领导时最快乐的时光。”普利斯菲就现在的形势分析道。
　　“这并不公平。”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没有索伦的阴霾。”
　　“世上从来不存在着公平，它只是比较之后最符合利益的选择。”
　　“他们……会选择什么？”
　　扎伊卡瞟了同伴一眼：“你觉得呢，伊伦？”
　　“先顾全自己吧，小姐。”身后的普利斯菲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瑟兰迪尔可不是一般精灵，如果他决心成王，你的身份和地位才是他最大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