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瑟兰迪尔Ⅱ： 昨夜星辰》亦雪yx

70、第61章

　　乘着摇摇晃晃的木制马车，摩列达若有所思地朝着东部缺口前进。
　　前方被断开的道路，让她立即驱使马儿急刹，飞驰而至的短剑刺中车下的木轮，车子随着偏离的角度翻转——
　　狼狈地从垮了的马车内爬出，拍着身上的尘土，摩列达的戒备地视察四周，她没有受伤，魔杖和巫师帽却都翻飞丢落在远处。

　　有人拾起了她的魔杖走近，熟悉的样貌让她戒备地后退了两步。
　　对方却不依不挠地向前，语调轻松：“有这么怕我吗，阿拉塔？”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应该在东方。”
　　“东方？哦，是的。你以为那些蹩脚的伎俩能一直困住我？阿拉塔，我还是要感谢你将我困在那里，那些愚昧的人类膜拜我，感恩我，将我奉为神圣，现在即使我要他们委身黑暗他们都会盲从。而你呢？你仍然如蝼蚁般苟存在这块大陆上，没人知晓没人认同，没有朋友没有信仰……”
　　“说着这些的时候你不觉讽刺？你我都是受困于人类肉身的迈雅，你的力量再强大也比不上现在的我——”
　　“什么？！”
　　在对方质疑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气流已经将他推了出去，种种跌落在地上，魔杖重新回到她手中，指向一脸震惊地男孩。

　　是男孩没错。
　　看清楚真面目的的他并不如影子那么虚张声势，事实上他看起来不过是个七八岁天真无害的小男孩。

　　“帕兰多，滚回你该待的地方，我们本来就不该属于这里。”
　　男孩却面露微笑：“不属于这里？记得两千年前的你不是这么说的，你坚信我们能清洗魔苟斯布下在这片土地上的黑暗余孽，甚至能拯救你的安纳塔，让他回头是岸呢！”
　　“可惜谁也无法遏制别人或者自己心内的怒火，即便它会将一切焚毁。”包括昔日的美好。
　　“那你回来这里做什么？你若不回来也许一切美好的过去还会保存得久一些。”

　　说话的间，一股力量定住了她。
　　“这二千年来你的力量是强大了，可惜的是，心灵的依附越大，对所爱的人执念越深，梦魇便有机可乘。”
　　“什么意思？”
　　“阿拉塔，你有了心爱的人吧，为了他不惜破坏规则或者甘愿作为一个时空维护者？”
　　她的眸光一紧。
　　虚空包围了她，强大的力量将她扯进未知。
　　只余蓝光一闪，平地上只留下男孩一人。

　　对着手中的那颗黑色的石头，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捡起落在不远处的巫师帽，吹了下口哨，躲在不远处的老人驱着崭新的黑色马车来到他面前，毕恭毕敬将他接进车内，主仆二人扬长而去。

　　================================================

　　大殿的门被推开，轰然的声响，显示着来者的急切。
　　“到了，凯旋的大军已将近抵达林道的西面入口……”
　　传令官的话还没说完，坐在王座旁边的金发精灵已按捺不住直奔出殿门口，随众也高兴地跟着她的脚步，等不及再通传，浩浩荡荡出发迎接。

　　出于长期作战状态的警觉性，士兵们很快便注意到林路入口迎接的队列，向迎接的精灵看过来。一双双充满悲恸和疲惫的蓝眸让她的心重重地瑟缩了下。
　　当王城的精灵看见进入林地的队伍，莫不惊讶，进而面面相觑。身后开始传来窃窃私语：
　　“好少……回来的精灵好少……”
　　“我听说很多都死了。死在达哥拉的还好，可以回到维林诺，若死在沼泽的就不会那么幸运了，听说那里有着可怕的诅咒，沉下去的人和精灵灵魂就永世留在那里不得超生。”
　　“生着的又如何？断个腿少个脚的，就要永远拖着残躯过活……”
　　“丧失战斗力的伤员在战争中也会被丢下的，与索伦战争岂可承担那么多累赘？”
　　“国王和王子不会丢下我们任何的亲人和朋友！”
　　“能自保已经很好，近身厮杀肉搏谁还能保护得了谁……听说，林顿的吉尔加拉德死在黑门，而我们的国王也有传言说……”
　　“不要道听途说！”
　　“你看……陛下没有在队伍里面，在最前方带队的是瑟兰迪尔王子。”

　　带领队伍的林地王国精灵王子，此刻他正面无表情地策马前行着，眉宇冷凝。
　　他依旧俊美无俦，披星戴月流溢璀璨，但身上体现出的却尽是风霜。浅金色的发丝垂落在陈旧的战袍上，披风下摆已然破旧，铠甲上呈现着大大小小的裂缝，他策骑着的是欧瑞费尔出征时的白色战马，它的脸到颈项处原本姣好的面容，肉被活生生撕下了一块，并且已经结痂成形，看得出已是多年的旧伤。

　　“陛下——”
　　当她的视线与瑟兰迪尔触碰的时候，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悲伤。
　　但只是一瞬。之后他一如以往地移开了眼，望向都城的方向，带领着队伍继续前进。而迎接的队列则整齐分列在军队两边，沿着林路朝都城前进。

　　“伊伦！”
　　粗犷的身影笼罩住她，对方拿着刀斧满面尘土，沧桑的变化中不变的是一如既往的亲厚。
　　抬头对上张扬的笑意，她松了口气感叹：“天啊，扎伊卡！梵拉庇佑，你终于安全回来了！”

　　-------------------------------------------------------

　　这场仗，巨绿森林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欧瑞费尔没能回来，大多林地士兵都没能再回来，他们死在魔多——那个他们最痛恨又不得不埋葬在那里的邪恶之地。
　　由于军备落后等种种原因，九成的精灵都失去了再回到林地与亲人团聚的机会，他们已经远离了这片土地，在维林诺在曼督斯的神殿转生，无忧无虑地过起新生。

　　大殿正中摆放着的不是欧瑞费尔的遗体，而是他的战袍。
　　哀伤的歌声不知何时响起的，婉转传至，令人心碎。
　　——这是个没有尸体的下葬仪式，悼念密林已经逝去的国王欧瑞费尔。

　　“很遗憾，伊伦公主……国王他没能跟我们回来，”那是属于达拉尔的声音，带着微颤，“公主，真的非常抱歉，是我们的疏失，没有护他周全。”
　　就下属的职责来说，将领都感到于心有愧，因为他们连国王的尸体也没有带回来。
　　想起刚才精灵们热烈讨论着的那些坊间流言，伊伦不自觉抖颤了起来：“国王死在……”
　　如果是死亡沼泽，那是多么可悲的结局？！他要永世困在那里吗？

　　“国王在达拉哥第一仗的时候中了埋伏，七年前那个满布猩红的晚上。”
　　舒了口气的同时，悲伤再度袭来——那一晚，摩列达与她交代告别，伊伦这时才终于明白，蓝袍巫师话语里瑟兰迪尔将成王原来便是这个意思。
　　“王子不让消息传回密林，以免影响军心和林地王国的管治。”
　　看向背向着众精灵的密林王子，魁梧的身躯此时显得分外寥落。

　　他们就这样结束了对话，进入冗长的沉默中，努力抑制各自的脆弱。
　　简单的沉重的礼仪进行着，群众肃穆。
　　精灵们唱颂着阵阵挽歌，将亲手编织的花环放置在坟冢的周围。
　　在王子殿下将国王辉煌的一生叙说完毕以后，棺椁被埋入森林最为丰沃湿润的土地上，最后的送别由他的养女伊伦公主哀婉的歌声下进行——

　　----------------------------------------------

　　巨绿森林，这片充满无忧无虑的世外之地，从那时候开始，便全城沉浸在无休止的哀歌当中。
　　悲痛欲绝的怒吼，心酸心碎的啜泣，绕着整个林地，如魔咒，如噩梦，悲伤像厉鬼一样穿刺每位失去亲人和挚爱的精灵的心，久久不散。
　　待伊伦从悲伤中觉醒时，这样的氛围简直把她吓坏了！
　　这已不再是她熟知的巨绿森林，而是一座充斥着悲痛的精灵城市，几乎是所有精灵都陷入了丧亲的愁云惨雾中。

　　连瑟兰迪尔也不能幸免地显得意志消沉。
　　虽然体面地为欧瑞费尔办理丧事，也平静高效地处理了王国的事务，但他除了必要的场合，基本隔绝了自我，没有任何精灵在除了殿堂会议外的地方见过他。
　　甚至，有一半时间，他会缺席那些会议。
　　没有精灵知道王子的去向，除了他自己。更没有精灵敢问王子的状况，因为骄傲如他，必会冷漠又毒舌地阻止那些在他眼中幼稚又矫情的关爱。

　　“登基？继位？”
　　怪叫声拉回她的思绪，说话的是普利斯菲，他的脸色净是轻鄙。

　　“他是欧瑞费尔的继承者，王位的不二人选。”老臣的菲尔艾尔郑重其事地说道。
　　“前提是他还有资格带领林地精灵，受到他们的认可和爱戴。”
　　大逆不道的说法使飒奥兹坐不住了：“普利斯菲，注意你的言辞！”
　　“我说的有错吗？巨绿森林倾尽所有兵力，大部分殁于魔多，连经历绿林数千年变迁的艾尔忒也葬身于此，而我仅能保住性命，却保不住我的右手……”普利斯菲讽刺笑着举起仅剩下的残肢，经历了长达十年的煎熬，他已隐去了往昔的潇洒，只剩乖张与深沉。
　　“说得对，”未等辛达族精灵提出抗议，扎伊卡已拍案而起，“贸然举兵差点导致国破家亡，难道他们就不需要为此决定负责？”
　　“简直匪夷所思！你们的心病了，竟然开始质疑最后同盟的存在，竟然否定这场战争的胜利。”
　　“请你走出去，随便找一位正在伤心哭泣的精灵，问问他或她，战争的价值重要还是爱人重要？家都没有了空话有何用！”
　　……

　　“吵够了吗？”
　　平淡的问话，止住了弥漫四散的硝烟味。
　　于是，他们都望向坐在席上的伊伦——根据约法，战时公主代理国王处理林地一切政务，权力虽在瑟兰迪尔回来后有所转移，但身为西尔凡精灵的精神领袖，还有欧瑞费尔的养女，她的意见尤为重要，说的话分量举足轻重。
　　“欧瑞费尔死了……是啊，还有许多许多。吉尔加拉德死了，安德死了，伊兰迪尔死了，身为国王或领主他们都死了。他们说，如果这是将索伦打败维护和平的代价，都甘愿一死。”
　　周遭的争吵因为她自言自语式的话静默了下来。
　　“难道你们都忘记了，最初的最初，穿着铠甲的你们为什么要加入战争？难道没有抱着为保卫最爱的人和地方，为了让她们不被邪恶侵扰，不惜用生命捍卫的初衷了吗？”

　　=============================================================

　　寂夜如歌。
　　却带着乌鸦的号叫，还有凄美的吟唱，阵阵传来，缥缈中透着诡异。

　　她像往常那般游荡在萧索的林间，感受着叶落飘零在身上，曼着寒风终坠落的每一帧画面——那是看着生命凋零的感觉，虽心酸却无法挽回它们的生命，一如现实中的苍凉。
　　就连最健壮美丽的榉树林也纷纷凋落，不知是镌着深秋的印记，还是万物感绪后的哀悼。

　　摸着熟悉的树木，伊伦身入林内最隐秘的地方，那方黑色的天地。
　　这七八年来，她有烦扰时总不经意走到这里——摩列达走后，这里一直空置着，除了她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此处。

　　今夜却有着另一位不速之客。
　　或者说，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坐在长椅上扶着额头歇息的人影使她错愕之极。
　　踏破铁鞋无觅处。
　　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外加朝会没有刷卡的未来国王，此刻还是王子的瑟兰迪尔，原来他一直就躲在这里，此刻正闭目休憩。

　　今天还一直担心着，现在却突然出现在眼前，再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睡容，伊伦心内膨胀着满满的感动。
　　蓦地，他睁大了眸，剑锋本能地朝着她的颈脖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