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四十七章 争如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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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瑞费尔的接见仪式是一场别开生面的篝火盛宴。这与西尔凡的习性极为吻合，辛达几百年来已与林地精灵的习性融和。
林地国王还是一如以往平易近人，看见她回来，他热切至极。
“瓦尔妲星光照耀，泽披绿林，让我们在此团圆……你越过那些苦难困厄，从荆棘中坚壮，勇敢的安纳尔有着勇敢的女儿，我为此感到无限骄傲。”说话的时候，国王的眸光内藏着星辰大海，流彩满溢，那迥异的神采微微牵扯着她的心。
“国王陛下的关怀，伊伦受之有愧，抱歉我让你担忧了这么多年……”她躬身行礼回应。欧瑞费尔的关心教她倍觉羞愧，这些年战战兢兢地陷于执念，她到底放弃了多少本该有的美好？
“伊伦，你在萝林过得并不好，为什么？”
“不，陛下，萝林的日子一切安好，我从未感到不愉快。”她不解欧瑞费尔为何作出这种结论。“安德领主、凯勒鹏大人以及凯兰崔尔夫人都待我极好，就如亲人一般。”
“那为什么你脸上却无当日天真烂漫的姿采？”
她一窒。
“譬若以往，你这时候会蹦蹦跳跳在火堆旁载歌载舞，轻易与族人打成一片，婉转悦耳的歌声令草木皆为之动情。而不是像现在那样念着谢主隆恩的说辞，心有旁骛。”
欧瑞费尔也许不尖锐，也不高冷，然而，血液里的犀利，说话一针见血是有着遗传的。
循着国王的视线，她望向远处与篝火旁的西尔凡打成一片的莫妮缇亚，她忽而有沧海桑田的感觉，那就像曾经的自己。而现在的她却只站在人群以外，隔绝又被隔绝着，落寞无以掩藏。
“听飒奥兹所说，昨天你便与罗斯洛立安的使者抵达阿蒙兰，我却刚好在外……相信这天你也过得极不愉快。”巨绿森林所发生的都逃不开国王的耳目。
“这并没有什么，那些话……父亲曾教我，日子久经逝远，不必因误会而难过。我只是心痛……”当日国王登基，她出走寻找亲人，以为少却她的干扰西尔凡精灵们应该信奉新任的国王，从此相安。没想到还是免不了两族间的内耗。
“看来安排加里安留在阿蒙兰待你回来是对的。虽然他并未能为你排忧解难，但总算让你知道巨绿森林几百年来的事。”
欧帝的说辞使她微微一愣：“国王故意让我知道扎伊卡反叛被囚？”
“是的。”
“但加里安所说的和所做的很中立，并未因此偏帮辛达一族。”一点也不像是个说客，相反就像她的谋士般，处处为她和西尔凡一脉出谋划策。
“这有什么不对吗？你应该知道那些真实的历史，而非被我和我的族人篡改的。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应变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和眼光，而不是孤立无援，我视你为女儿，护短是我们家族的一向作风……”耿直如欧瑞费尔陛下……
“我要感谢国王陛下，你没有对扎伊卡的叛逆作出惩罚。”
国王笑了，满意于她露出了以往那纯真的心思：“我以为你会兴师问罪，我们不该囚禁他这么多年……”
“你却没有将他驱逐。”精灵视亲族间的杀戮为罪大恶极，他们不会处死不合的同族，更不会有人类乱七八糟的极刑。将欺君者囚禁远比驱逐旷日持久费心费力，这是多少精灵君主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我答应过安纳尔会善待他的子民，即使他其实隐瞒了他最开始的身份……他并不是西尔凡精灵……”斑驳重重掠过欧瑞费尔明暗交替的眸。“伊伦，我不会跟谁兴师问罪，因为这个位置本该属于他，林地精灵对他的信任不因他是血脉，而是他为巨绿森冷和西尔凡南多精灵的种种付出，包括妻女，他的自由，他的性命……”
热烈的情绪冲进她的眼，模糊了视线。她咽哽起来，久久不能成语。
“你一定在想，上次我推拒王位最后却登了基，现在又高呼口号却一直囚禁着扎伊卡，自始至终损耗着西尔凡精灵的力量——这家伙实在厚颜无耻，对吧……”
“不，我是在想，”她好不容易平复，因他的自我解嘲，“这世上没有比欧帝更暖心的陛下了。”
“这种恭维是我听过最为满意的。”他笑得毫不修饰，在伊伦面前，就像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一般（请参照他面对瑟兰迪尔的样子>_<）。“扎伊卡随时可以得到赦免和释放，我可以跟你保证。但是你必须说服他不能再有过激的举动——你知道辛达族如今的力量，我的臣下不会罢休……尤其是瑟兰迪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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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冲向天际，美丽的礼花在半空中爆破，烟火的璀璨照亮了彼此的脸。欧瑞费尔和伊伦相望的神情落入到正前来的瑟兰迪尔和飒奥兹眼内，那画面就像一幅流光溢彩的油画般令人心驰神往。
“殿下，有些话我知道说出来就是逾矩了，但身为臣下却不得不说。”看着王子殿下一直看着国王与伊伦，面无表情却没有收回视线的意思，飒奥兹悠悠开口。
“但说无妨。”
“历代各族精灵王里只有芬威娶了两任妻子，来自不同母亲的费艾诺和芬国昐兄弟相争引出了无数战火的故事，你可曾听过？”
瑟兰迪尔蓦然转身，目光凌厉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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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瑞费尔的调皮从炫目的余晖中平复：“你和瑟兰迪尔今天在郊外的碰面了，他的举动让你极为尴尬和不安……对吧？
“这也是我一直不敢面对他面对巨绿森林的原因……国王，请你见谅——”
千头万绪千回百转，尚不知如何表达，欧瑞费尔深锁着的眉头更令暗影笼罩：
“其实我也一直很想问清楚，在伊瑞詹战争中他到底饰演着何种角色？为什么会受到重伤由飒奥兹带回来？而你却逗留在罗斯洛立安迟迟不归……这些问题，连忠心如飒奥兹都不敢向我据实以告。”
“国王……为什么不直接询问瑟兰迪尔？”
“聪明如你，应该看得出来。”
心跳如雷般鼓动着，类似于等待宣判的死窒感扼住她的喉，连抽气都觉惊心。
“伊伦，我很抱歉。”国王的表情满怀歉意：“纵然与罗斯洛立安一直有着书信往来，出于对林地的保护，很多情况我从未跟你说明，而有关瑟兰迪尔的事更不知如何开口……他醒来之后没有了关于伊利雅德的记忆，没有了五百年前与你结伴而行失去你的记忆，没有了开凿林路的记忆，没有了凯萨督姆逗留过的记忆——更确切地说，他失去了关于你的一切记忆。”
“失去……记忆……”喃喃重复着无意义的断句，忘了今夕何夕，忘了身在何处，只觉世界逐层逐层倾斜崩塌，她的天与地在霎那间全黑了。
…………
忘了。
全忘了。
原来，不是他不原谅她，也不是放弃。
只是，忘了。
他都不记得了。
在她顾影自怜时，在她自我捆缚时，在不知不觉中，他与她的牵念情缠，一切一切，竟已结束。
恍惚想起摩列达的话：“他会醒来，但一切都不同了。这是你的选择，必须承受代价。”
——代价
她以为分开和煎熬便是要承受的，却到今天才终于知道——他的爱，便是代价；他的回忆，便是代价。命运是多么公平，它以他的性命，交换了她此生最珍贵的宝贝。
这比任何一个预言之梦恐怖。
她一直纠结的害怕他不原谅她的自私，躲在萝林以为他会像千百年来每一次来寻她。她以为有一天他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的。可是他没有出现，他没有找她，她独自舔伤，独自饮泣，度日如年。她忐忑着再见时如何抚平他的自傲与怨气，急欲弥补。
然而，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不是恨；拉近他与她的，再也不是爱……他不是在生气，而是忘了……
凯夫人说得对，她的怯懦，浪费了许许多多本该属于他和她美好的时光。那些才是一去不回的。
今天见面的时候，他问她，她是谁？
她该是谁？她该是他的妻子的，可是，她晚了出现十年，已错过了解释一切的最好时机了……
她又不能是谁？她是伊伦，巨绿森林前领主安纳尔之女，他最讨厌的诺多族之一，差点继承了巫灵者，她的兄长和下属背叛了他们的政权被所有林地精灵视为洪水猛兽……
荒谬怪诞的现实，她想大笑，却一笑成哭。
…………
“哭吧，那就痛痛快快地哭，将所有苦难都以眼泪洗刷干净。”欧瑞费尔轻抱着她的肩膀，慈和地拍着她的背轻道。
连日的心焦化为见面的失望，再变作知道真相后的绝望，使她再也压抑不住失态地哭泣起来。直至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自欧瑞费尔的依靠中怔怔的回神，看着篝火下拉长了的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恍如隔世。
瑟兰迪尔和飒奥兹行礼，都避讳地没有抬头。而依偎着的精灵却并未发现自己只是表达善意和安慰的举动似乎过于亲昵，伊伦忙于收拾心情再面对他，欧瑞费尔刚好阻止了探究的视线，孰料这种举动在偏见中更形造作——很显然欧瑞费尔和伊伦在某些事情上都是缺根筋的类型。
“已故绿林领主安纳尔的女儿，伊伦。”国王向王子郑重介绍道。
她很想展现微笑，却又被瑟兰迪尔眼里的鄙夷刺痛了眼。
“安纳尔之女？”他勾起唇，嘲讽一笑，“是梅格洛尔之女吧。”
欧瑞费尔的眼里夹杂着怜悯和不忍，认真又坚决地道：“我可不管那些流言蜚语。她是伊伦，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这番话听在旁人耳中又是另一涵义。
“能让我那对诺多心存芥蒂的国王父亲如此偏爱，也只有前朝公主伊伦小姐了。可惜，‘小姐’跟‘殿下’始终是两个不同的称谓。”他是带着礼貌的微笑说着的，话锋逼人。
她努力地报以微笑，想给他最好的第一印象，然而却止不住不断下坠的泪水。
这是瑟兰迪尔。浑身是刺的瑟兰迪尔没错。——这是她所认识的瑟兰迪尔，却不是会这样对她的瑟兰迪尔。
可是，他在她面前，他此刻活生生地站在她的眼前——还有什么比这更令她欣喜的事情？！代价只是，他不再是曾经待她特别的恋人而已……
最终，她像个疯子般对着他又哭又笑，只能让周围都敬而远之。精灵们对她的感觉只剩下荒诞和造作，包括瑟兰迪尔。何况，此刻欧瑞费尔和伊伦间的耳语安慰在旁人看来却是那么亲密无间……
怜惜之意未曾从他眼角眉梢间流露，他只淡漠向欧瑞费尔汇报：“陛下，今天袭击的半兽人队伍已全数歼灭，事实证明加派人手也不足以应付无休止的试探和突击，我们须当机立断……”
国王却冷然地打断他：“瑟兰迪尔，我不想在这愉快种时刻讨论这种事情。”
“只是建议，没有人喜欢壮士断腕，却不得不为。”他语调平静，视线扫过伊伦梨花带雨的脸，竟有着淡淡的厌恶：“既然父亲和前朝公主久别重逢，我不便打扰。”他简单行了礼，便与随从抽身告退。
“瑟兰迪尔——”欧瑞费尔叫住他，使他回头：“伊伦离开森林已经几百年，需要重新了解这些年巨绿森林的转变，由你来带她熟悉这些尤为重要。”
他低着头毕恭毕敬回应：“之前我也离开好些年了，不是最佳人选。这样的差事还是交给南多精灵加里安更为恰当，他一直处理得很好，不是吗？”
没有给欧瑞费尔对此消息消化的空间，没有等待国王进一步的回应，更没有看那陌生的诺多女精灵一眼，灰绿色的长袍随着他转身划出华丽的弧度，优雅退场。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四十七章 争如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