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四十五章 物是人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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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的步调渐趋放缓。
盘桓交错的老树，绿叶森林特有的奇景。
绿林入口的两排巨树让她惊诧地勒住马头。
“巨绿森林……这抹绿也未免太巨了吧……”从后追上的莫妮缇亚忍不住惊呼。眼见伫立着的每一棵榉树足要七八人挽手才能环抱。“大概传说中的双圣树也差不多这么大……”
伊伦迟疑地看着这些树木——在森林长大的她也从未见过这种巨树。
墨绿色的新叶和巨型的树根无不彰显着榉树们伟大的生命力，站在它们跟前，像她这样的生灵都何其渺小，即使见证着它们成长，此刻它们承载着的自然之力还是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朝生夕死的蚍蜉般脆弱不堪。
还记得离开的时候，她和他踏着大盼望之星的光芒，星光在初生的枝桠上流泻而出，滋润着如水凉夜，让寂静晦暗的林路披上一层淡淡的珍珠白。
那时候，它们都在路边举手相迎，或而静静相拥，她甚至还能听到它们稚嫩又活泼地随着精灵的歌唱点头摇曳，好奇地看着林地精灵的一举一动，寂然欢喜。它们的枝叶总爱随着她的歌声随风涌动着，声音总带着沙沙的婆娑，感觉却又那么天真烂熳。
现在却像伟岸的战士，坚壮挺拔得使人望而生畏，望而却步。
“有注意到吗？它们站在最外面那一层，密密麻麻保卫着林路，就像一个防护盾。”莫妮缇亚指着远处那一排，那是林路的边界，与罗斯洛立安对望的另一隅。
“树木从不会有保卫意识。”她呐呐地接着话，如此瑰奇壮观的景象使不安升起，萦绕不散。
短促的马蹄声逼近——“来者何人？”几个身穿绿衣、套着简单铠甲的林地卫士举着弓箭将她们包围，迫使她们举高双手示意。
“来自罗斯洛立安的使者，”莫妮缇亚迎着护林队长的视线介绍自己，继而又介绍道：“这位是巨绿森林已故领主安纳尔的女儿——伊伦小姐——你们应该认得……”
“飒奥兹……”伊伦一开始便认出了族群中银发的飒奥兹，久违的友人让她倍觉惊喜，飒奥兹是瑟兰迪尔的亲卫，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就在……为首的飒奥兹认真看着伊伦的脸，目光逐渐晦暗。但他还是扬手让下属的弓箭不再向着来客。
“伊伦小姐！”精灵队伍中发出惊呼，从里面走出一个褐色头发的木精灵，他迫不及待上前躬身行礼。“多少年不见了，我们都以为你已经……噢！梵拉庇佑……”
木精灵的兴奋感染了的众精，年长的精灵随着惊呼也慢慢认出了伊伦，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只有久别重逢的感动和惊喜。
“加里安，好久不见。”她极力回以微笑，泪目却将激动的情绪出卖了。
“的确好久了，我的小姐！”加里安满怀感动地说道：“国王很想念你，绿林所有精灵都好挂念你！看见你平安回来，他们一定高兴得高唱三天三夜，篝火晚会的火光可以维持一整个月不熄灭……”
“对了，我们还在磨磨蹭蹭什么？国王等着你，我们立即带你面见欧瑞费尔陛下……”
他的慷慨激昂感染了所有精灵，拉着伊伦就要簇拥着她回到阿蒙兰的圣殿。
“等等。”
冷语打断了西尔凡们兴奋的歌谣，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声音来自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的飒奥兹。
“你们忘了国王和王子在北方林路巡察最快要到明天才能回到阿蒙兰吗？”他露出浅淡的笑容，对众精解释道，同时也象征性地吻了下伊伦的手背：“伊伦小姐若不介意，请先跟我们回去，可与林地王国的知交先畅聚一番，待明日再觐见国王。”
礼貌又疏离的态度，官方的建议，让她一阵踌躇，也感到失望——
他，此刻并不在此处。
不过若真的此刻相见，他会是怎样的表情？惊喜？错愕？像当日那般霸道温柔？还是一如飒奥兹现在的淡漠疏离？
她晃了晃神，旋即从胡思乱想中恢复过来：“很周到的建议，那就有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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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安纳尔的女儿，还是一如以往的温婉乖巧。”
“你知道什么！她在欧瑞费尔陛下登基时便就离开了绿林，投靠那些诺多精灵。她在萝林住了好几百年，听说她有着所谓诺多贵族的血统，偏执狂热，谁知道她回来是为了什么。”
“伊伦小姐以前就这样温婉善良，这是她的家，怎么会别有所图……”
“谁知道几百年间发生了什么，听说她跟巫灵有交集，那是远古至今最为神秘又邪恶的堕落精灵巫师。”
“巫灵？我想起来了，安纳尔的妻子当日离开绿林，当时就有过类似的传言……难道真的是诅咒吗？”
“还有传言，早在伊瑞詹繁盛时期，她跟索伦化身的天赋宗师过从甚密……”
“天啊！她不会把邪恶带进森林吧？我们大绿林好不容易才有这样平静舒适的日子呢！”
“还是跟她保持距离的好，希望她尽快离开吧！”
…………
身后的指点，窃窃私语不断，却又都能落入她耳里。
这不是她所知道的绿林——那块孕育她土生土长之地，该是充满着温情和快乐，而并非冷言冷语，道听途说。
西尔凡精灵表达方式素来直接简单，也不会考虑窃窃私语会否让同样拥有精灵之耳的当事者听见，又或无城府的他们也根本毫不在意这些。耿直属性被其他精灵诟病为未开化，他们可爱不造作，但决不会尖锐扎人。说话里不怀好意的泰半是一千年前跟随欧瑞费尔父子迁到巨绿森林的辛达族。今天在场没有多少熟悉面孔，即使是认得的或安纳尔过往麾下，此时此刻他们竟只低着头没为她申辩一字半语。
不过短短几百年，大绿林发生了什么？
万万没想到魂牵梦萦的此段阿蒙兰最为怀念的林路，竟走得心颤。风言风语在后面不断挑衅，连神经最粗条的莫妮缇亚也忍不住想吐槽，只是伊伦一再用眼神恳求，她才不至于当场发难。
“呃……你大概不知道在你离开绿林后的点点滴滴。”从森林大殿出来后，加里安略带尴尬地解释，“在黑暗席卷了伊利雅德的同时，大绿林并非安稳……”
“并不安稳是指南方魔多的黑暗势力吗？”
“抵御邪恶是一方面，内耗则是更大的方面。”
“内耗？”她震惊莫名，瑟兰迪尔从没对她提起过绿林的动荡。
“自你在伊利雅德失踪后的几百年里，瑟兰迪尔王子一直行踪飘忽，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在绿林，什么时候不在。我们都在猜测，他是寻找你的下落去了。他愈来愈难以亲近——你也知道他的傲娇性子，还有孤僻财迷的……嗜好，除了对森林的财政和防御会过问，他几乎极少露面。绿林在那几百年都没多大变化，直至伊瑞詹战争前二十多年的兵变……”
“兵变？”那两个从未在大绿林发生过的字眼让伊伦危襟正坐。
“是西尔凡与辛达因小小的意见冲突引起的一个误会……所庆幸的是欧瑞费尔陛下全身而退，也圆满解决了这些纷争。自始以后议事堂少却了很多以往剑拔弩张的场面，也鲜有故意相悖的意见……”
“朝堂没有相悖的意见是因为西尔凡精灵的势力都被严重削弱了吧？”莫妮缇亚想到刚才的场面就忍不住嘟嚷。
“国王从未故意打压西尔凡精灵，请你相信。只是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当知道对方欲置自己和族人于死地，作为有担当的领袖，不能不壮士断臂。最紧急的时候瑟兰迪尔殿下在外面赶了回来，将计就计抓住了主事的首脑，惩罚了起哄的西尔凡将领，其他无辜者并没有被牵涉——伊伦小姐，我也是西尔凡，但未被剥夺任何权利。”
诚恳的眼睛，使人安心信任。
“我明白。”她难受地应道：“我相信国王和瑟兰迪尔。”
在伊瑞詹，在萝林，那时候久别重逢的他和她沉溺在爱河中，又深陷索伦与伊瑞詹精灵战争的泥沼。种种风雨她并不知晓，他必定已经谋算好如何为她遮风挡雨，才对棘手的内政只字不提。算无遗策的商精——瑟兰迪尔是那样精明，在她心中几近无所不能……
然而到如今，只身回到绿林，后知后觉的她的处境可就尴尬了。此际不会有人相信她——西尔凡前首领之女伊伦，巫灵的后裔伊伦，投靠萝林的伊伦，还有费艾诺的后裔伊伦……曲折的身世，加上流言蜚语的歪曲，使他们对她充满敌意。
感受到她的忐忑，加里安笑着道：“无论如何，小姐能回来便是好事。不管他们说的是什么，我不会相信——虽然你已离开了几百个太阳年，但是明月的清晖是不会因短短的几百年而失色的。”
“加里安……”
“所以不用理会那些，在欧瑞费尔陛下的心目中，不因几百年的分别和谣言疏远——他一直有意无意询问着你的下落，国王送往萝林的书信是我传达下去的，因为关心你的安虞，他从不曾这么频繁与凯兰崔尔这些诺多互通消息。”
“陛下的关爱是我毕生最大的荣幸。”她躬身以示感激之意，但加里安恭维的话里有着闪烁，隐约透着不对劲。
“那瑟兰迪尔呢？”莫妮缇亚天真的询问将虚幻一语道破：“国王一直关爱，但是正主儿却毫无表达啊……瑟兰迪尔王子，他可有记挂着夏露儿？”
加里安顿时语塞。一阵后，他别开了视线道：“王子殿下的心思我们哪里把握的住……”
气氛突然沉默下来。
“这十多年……巨绿森林还好吗？王子他……是否安好？”
“十多年前，据说受到伊瑞詹战事的波及，王子带着重伤，由飒奥兹带了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出巨绿森林的边界一步了。他总带着精灵弓箭手守卫南境，这些年但凡与奥克斯遇上，无一不是尽数屠戮式的胜仗。”
“是啊，”她不由扬起笑意：这是英勇无匹的瑟兰迪尔，她的夫。“他一直战无不胜。”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南方的奥克斯实在太多了，他们已经越过魔多北面，越过荒芜的布朗地，入侵到罗瓦尼昂的南面，在巨绿森林边界肆无忌惮地滋长，阿蒙兰逐渐受到威胁，单凭林地精灵势单力薄的作战无法抗衡这样大量繁殖邪恶物种。加上战事也受到西南面罗斯洛立安的干预，林地王国领土正不断削弱……”
“罗斯洛立安只是想帮忙对抗邪恶，并无入侵巨绿森林之意。”莫妮缇亚忍不住插口。
加里安的嘴抿成线状，斟酌着如何能更恰当地表达：“并非所有种族的想法都一致，请见谅。”
“长辈说的没错，辛达们自古就喜欢闭关锁国不善交际……”
“莫妮缇亚……”伊伦唤住了诺多少女的任性表达，“我明白，没有国家和领主会接受别国和领地自以为是的帮忙，哪怕出于善意也不受待见……加里安，我很抱歉，身为巨绿森林的一份子竟没有意识到和平衡到这些。”
“小姐，错不在你。是我们自己将原本在北面的活动中心不断往南方挪去，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这些都正是瑟兰迪尔殿下的意思。”
是的，她了解瑟兰迪尔，即使多么骄傲多么自负，他绝不会为了一时的胜负让族人誓死顽抗。这是他所展现的大将之风，能屈能伸。
——但是，他一定很难过。没谁比她更清楚，他有多么热爱国土，他对家园的牵念有多深……
如果她在，如果她一直在，那她必然会带领着父亲麾下的将领和军队，抗争到底——
父亲的军队……
伊伦忽然惊觉了什么，有些惊觉就像利刃般插入她的心，猝不及防地——
“发生了这么多事，扎伊卡和他的军队都没有安抚那些走偏了路的西尔凡吗？他们都没有加入到防御战争吗？”她问得小心翼翼，声音不觉颤抖起来。
“……看来小姐还没想到关于扎伊卡吧？”
“他……在哪？”她确实太大意了——议事堂里哪有扎伊卡的影子！
“在地下。”
“什么？！”
“由于他一直不肯悔改，国王只好将他困在地下囚室……这些年来，因被背叛心灵受伤了的辛达精灵们从未原谅反叛的西尔凡将领之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