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十八章 迷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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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迷路了。
一如小时候在森林的山路上与大哥哥玩的不亦乐乎，回头已经将保姆和护卫甩远了十万八千里。只是那时候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扛着，依照西尔凡精灵自嗨不善感的特质，最后总能快乐地找到路，边唱边跳地回家。
后来，她与她的王子结伴而行。那时候不知道前面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但是彼此只需要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调侃讽刺，都可以燃亮她。那双深邃的眼睛，就像大海中孤灯，就像天上那颗大盼望之星。
可惜的是，她已经忘了这些具体的事物。只能隐约感觉到这个事物存在过。
就像这些年不断在梦中沉浮的事物一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你需要搞清楚为什么要自己封闭了那些记忆，而不是盲目寻找。”医者给予过她最意味深长的忠告，这个结论却让她的谜团更大了。
自我封闭的记忆，意味着她的自我逃避。可是她在逃避什么？
“这几百年，你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蝠毒已经清除。但是却依旧想不起前事，相信不是毒的影响，而是内心的逃避作祟——你将自己的记忆封锁了。既然你总说有重要的人和事等待着你，为什么却要封闭记忆？这个问题的答案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给予。”
对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看到这位被称为智者和中土第一医师神情间的无奈与同情。
“我很抱歉，埃尔隆德。”她羞愧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或是继续沉睡。
浪费了所有朋友如此大的精力，最终却原来是因为她自身的问题。
“作为医师，我建议你可以外出寻找答案，因为你的身体已经康复；但作为朋友，我却反对你离开深之裂谷，尤其是独自上路。”医者谨慎又温和地建议，“你的不谙世事难以应对外面的世界，再者凯兰崔尔夫人所担心的阴霾并未消散。”
“如果连你也不能治愈，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很可惜我必须动身前往林顿，不能与你同往罗斯洛立安。”他深思又深思道，“不若等到安罗斯他们回来再去更好。”
“如果他们不来了呢？”按理说安罗斯和莫妮缇亚他们一个月前就应该到了，但是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夏露儿，”医者察觉了异样，“你这样急于寻找凯兰崔尔夫人，是发生了什么吗？”
她呼吸一窒。
“那个梦境仍然缠绕你？”
她点点头，苦涩漫过心头：“我很害怕这些会成为真实。”
杀戮和叫嚣声不断。精灵的尸体遍布地上，血如泉涌掩埋大地。无休止弥漫着的硝烟最终将世界覆盖，只剩下如墨的漆黑，什么也不再剩下。
“但她不能为你解释梦境。”否则多年前也不会让夏露儿辗转来到这片山水之地休养。
“我只想为她排忧解难，以报恩惠。”
“夏露儿，你说的是……”
“虽然丧失了记忆，但那个黑暗的梦境却一直重复着，而我终于看到噩梦中战争的清晰映像……那是伊瑞詹和罗斯洛立安才有的金色叶片梅隆树和瞭望台，它们被烈焰焚烧殆尽，穿着金色盔甲的精灵倒卧在地，他们胸前都有着冬青的徽记……”
闻言，埃尔隆德已经不能维持他惯有的平静和温吞。“夏露儿，你确定你说的是你真正看到的景象吗？”
她抖颤着，双眼蒙上了泪意，这种被黑暗日夜折磨的疲惫让人心疼：“如果那个梦让我封锁了记忆的话……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它必终将成为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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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露儿没有听从埃尔隆德等他从林顿回来后一同前往罗斯洛立安的建议，而是单独行动。她的箭法百步穿杨，身手矫健善于作战，自信可以独力承担她自己的责任。而且，假若战争真的会发生，尸横遍野是最终的结局，她不希望她的朋友成为其中之一。
“请原谅我的鲁莽。”
望着宁静的深之裂谷，夏露儿一再回首，告别她待了五百年的家园。
几百年来她第一次攀上迷雾山脉的山峰，感受大自然的瑰丽雄壮和它的冰冷无情。晨昏还妩媚动人的景致，夜里的鹅毛大雪便仿佛凶猛的异兽将路人和村落吞噬。此间天地间就仿佛只剩她独自上路，面对这无边无际的苍茫。
风雪涌动，咆哮尖叫着，撕扯它们触手可及的，吹疼了她的脸。
霎那间，她的脑海中闪现了两个纵跃冰雪的画面。穿着宽大精灵斗篷的一男一女在她面前走着，他与她默契对视，风雪没有阻碍他们的健步如飞，踏雪无痕的精灵在这可笑的风雪里更彰显他们的不凡和情意，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如此相偕的画面……
独自失神的她一直追寻着记忆的足迹往前行走，足下却在顷刻崩塌——
雪崩。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猛烈下坠，在她发现小腿无处着力便失却了重心时已经太迟，只能任身体随着风雪飘摇。
上方一只手抓住了她的，阻止她往下掉落。
映入眼帘的是美丽得令人窒息的脸——
“很抱歉打扰你的冥想，希望小姐不要因此放开我的手。”他微笑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只是恕我直言——就精灵而言，小姐你的体重是不是没有节制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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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答应了他留在伊瑞詹？”飒奥兹忍不住挑起眉询问。
以他对瑟兰迪尔的了解，他不会平白无故留下的。
瑟兰迪尔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领着随从走过最拥挤的街道汇入口——他们身处精灵之城最热闹的市集中，每逢上弦之日这里便开放给各族物物交换，商贩走卒络绎不绝。
待人潮过了，他才道：“我提出的条件是不能让安纳塔得知精灵戒指的存在。”
“确有此必要。”不过这个承诺并不靠谱。就怕一旦美色当前，凯勒布理鹏便会茫然无措。
“我知道你的想法，”瑟兰迪尔斜睨他，“所以订了补充条款：一旦他违背承诺，这几枚戒指便归我带离伊瑞詹。”
“王子你真是商业奇才……”什么叫做算死草……“凯勒布理鹏答应了吗？”
“如你所想，美色当前他便茫然无措了。”瑟兰迪尔答得云淡风轻。他的目光停在街边打铁的人类和精灵上，他们正将滚烫的铁水注入模中，火红的熔浆游动至固定封存，像被抑制的怒焰等待着迸发。“我更该担心它们能不能顺利铸造出来。”
“你不是见过那枚纳亚了？”
“那是第一颗，现在铸造的叫做南雅。”
“水戒？会有什么困难？戒指不都是大同小异的？”
瑟兰迪尔回道：“据天赋宗师所传授的，不同的物质蕴含着不同的力量。南雅以秘银所造，但凯勒布理鹏还不能搞懂如何将物质和技术融合起来……”那意味着可能会功亏一篑。
街道越来越拥挤，熙熙攘攘，主仆的对话经常被人流打断。
物以类聚。飒奥兹是只孤傲的辛达，除了瑟兰迪尔也鲜少朋友，这样与其他精灵或人种族频繁的触碰让他感到分外的不自在：“搞不懂这两个家伙弄这么多的戒指出来是为了什么。为了一己兴趣将整个领地带领疯狂，有必要吗？”
瑟兰迪尔粗眉紧蹙，他比随从更不喜欢这种市井之气，但却分外有耐性地忍受着。而且，他有更重要的事在思考：“如果是纯粹的兴趣，不见得有多坏。就怕背后隐藏的超出我们想象……”
金色的幻影慑住了他随意的张望，熟悉的容颜落入视线之时，他的瞳孔和心跳都为之收缩——
美丽得如诗如画的精灵少女正蹲身拨弄着地边杂货摊大大小小的破旧玩意，不亦乐乎，她嘴边那朵纯洁梦幻的微笑，令旁边卖杂货的老头毫无形象地留着哈喇子。
他几乎是一跃而起便迎着人潮逆流而上，奋力越过那些还热忱于讨价还价的人类和精灵，还有那些该死的挡在路中央又硬得推不开的矮人，朝那杂货地摊奔去。跨过重重障碍到达那地，刚才身影却已如烟花骤逝，杳然无踪。
只有刚才留着哈喇子的老头对着他继续流着哈喇子。
“殿下？”飒奥兹以为是突发的战斗，追随而来时手里持着箭弦。看见王子失神的样子，才缓缓放下武装。
瑟兰迪尔却置若罔闻，眼睛不断在大街上人群中流转。
幻觉？
不是，他肯定自己的眼力不会有错。几百年来即使在最初不分昼夜追寻时，他也不曾有过幻觉。
精灵也不会存在鬼魂，刚才那是活生生的躯体。
那种白目蠢萌的气质，对自身美貌毫无所觉因而毫不避讳到处招摇，只有记忆中的她才会犯傻犯得那样自然而然。
除了戒指，也许，还有着更大的理由让他留在伊瑞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