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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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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绮雪就起床了。虽说在清朝生活了十四年,又在宫里侍候,早已养成晚睡早起的习惯。可连日来为了婚礼的完满,又被夫家和娘家双方的共同煞性,令她吃不饱还渴了一天,就连如厕都不允许。
如此辛苦,若在前世她一定会赖床,睡到太阳晒到屁股了才会醒。现在却不一样,首先得赶去宫里向乾隆令贵妃磕头谢恩,回来后还得跟嫡福晋敬茶,跟比先她入门的侧福晋敬茶,以示恭谨感恩之礼。
望着镜中的自己,绮雪忍不住有些唏嘘。
头上盘着整整齐齐的发髻,戴着由珍珠、珊瑚、玉石、碧玺等珠石组成仙鹤灵芝如意祥云等各色花饰的点翠钿子,身上穿着绣有五爪金龙四团的石青色缎蟒纹吉服褂,颈项上戴着绦为金黄色的珊瑚朝珠,三眼耳洞穿的是八宝耳环、两颗金云衔珠耳坠。总体看来,端庄、大气,又不失俏丽,真真正正的侧福晋模样了。
如此装扮,早在以前就在那些亲王贝勒的福晋身上看到过,宫里的妃嫔们到大节大宴时也是如此打扮,不过玉石成色、衣裳绣纹、金约彩帨等细节处体现品级尊卑。
那时她就想着,还是自己的装扮好看,简单清爽,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可如今,她也不得不讲究起来了,朝服、吉服、常服、便服,不是想穿就能穿,得看场合,否则便是欺君大罪。
至少像她现在这身装扮,永琰的那些侍妾就没这个资格,通共算起,永琰除了青瑜这个嫡福晋,侧福晋就只有她和乾隆五十一年娶进门的完颜氏。但愿在他当皇帝前,不要再纳妾了,不止侧福晋,就连侍妾都不要有。
生活在妻妾成群的王府,只希望她在清漪院的日子能安安静静的度过。至于永琰登基当皇帝后的生活,也只能到时再说。莫怪她一心只想着自我保护,毕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她现在谋求的,也只是平淡安静。
由于永琰是令贵妃所出,乾隆将诣见地点选在了咸福宫。以前以公主侍读的身份经常来此请安,此刻要以嘉亲王侧福晋的身份行礼,想起前两年十公主在咸福宫开的玩笑,绮雪不禁脸颊微红,在向乾隆和令贵妃行四肃二跪二拜大礼时,头几乎不敢抬起来。
乾隆一直笑呵呵的,命永琰赶快扶绮雪起来,然后对令贵妃笑道:“朕给永琰挑的这个侧福晋,你可欢喜?”
令贵妃微笑道:“皇上圣明。臣妾一直都很喜欢这孩子玲珑聪慧,高兴呢。”
绮雪心里也溢满了欢喜,到底身边这个人是她很久以前就喜欢了的。
“皇上和令贵娘娘待奴才的恩德,奴才一辈子都不敢忘。”这是她的真心话,想来乾隆会选她为永琰的侧福晋,令贵妃必在一旁说了很多好话。
令贵妃欢喜地说道:“瞧瞧,到现在还自称‘奴才’。皇上,这孩子人老实,不忘本、不浮躁,想不让人疼都不能呢。”
乾隆笑道:“如今已是朕的儿媳妇,该改口叫‘皇阿玛’了。”
令贵妃赶忙道:“正是,也该和十五阿哥一样,叫本宫‘额娘’才是。”
“这……”绮雪不敢喊,一直以来谨慎小心,忽然间要她改叫皇阿玛和额娘,落差实是有点大。
永琰不着痕迹地蹭了蹭她的手,轻声道:“这是旨意,只管照做便是。”
如此,绮雪定了定神,甜甜腻腻地分别朝乾隆和令贵妃喊道:“皇阿玛,额娘。”
乾隆大笑,吩咐鄂罗里派人传膳,在咸福宫家宴。
等永琰绮雪出宫回王府已是午后,坐在马车里,绮雪手上还捧着乾隆一高兴又赐给她的一个玉如意。她虽高兴可心里也有些忐忑,当年娶嫡福晋时乾隆可没在她诣见时赏赐礼物。
藏起来又不合适,被王府里的那些女人们见到,必定是个麻烦。一路上她皱起眉头,只想着如何做能不让她们知晓,永琰跟她说些什么,她全然没听进去。
“你不出声,我可就当你答应了。”永琰忽然在她耳边说道。
“啊?”绮雪回过神,只见永琰眉开眼笑,似乎在决定什么好事。
“既然你答应了,等我下次进宫跟皇阿玛请旨,九日后回门见了岳父岳母后,我便带你去苏州游春。”永琰欢喜地说着,拥着绮雪,又微微叹道:“你不是想去苏州么,我总该圆你心愿,这也是我做为丈夫想要为你做的第一件事。”
绮雪忍不住羞愧,他一直都在为她着想,她却自私地在爱他的同时想着如何保护自己不被他的那些女人欺负,而忽略他的感受。
她覆上他的手,纤细的手指上戴着尊显身份的金累丝翡翠玉戒。“我已是你的侧福晋,不再是任性妄为的恭大小姐。以后应该是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做什么。”
永琰又惊又喜地将绮雪紧紧拥在怀里,“原先不见我,一直担心是否此生当真无缘。哪想到你是如此的温柔贴心,我永琰能娶你为妻,此生已是无憾。”
妻?绮雪心里忍不住又想起他的女人们,“青瑜姐姐才是你的妻,我至多是个妾罢了。回到王府,你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青瑜姐姐再温柔我也不愿让她难堪,而且我也会难过。”
永琰最喜欢的,便是绮雪对青瑜的尊重,他当即说道:“在我心里,你和青瑜一样重要。”
绮雪“嗯”了一声,偎在他怀里,手指摩挲着玉如意,听着车轱辘蹍在石板路上的吱呀声,心里溢满幸福,渐渐地忘却了周遭,忘却了青瑜,忘却了永琰的亲王身份。
“我想和你做最平凡的夫妻,没人的时候,你喊我的名字,我喊你的名字。我们可以抢着吃东西,可以没有顾忌的讲笑话,没有君臣之礼,没有礼教束缚。”绮雪顿了顿,看着永琰的深遂的眼眸,轻轻地说:“在我们之间,只有真心,只有爱,还有尊重。”
“只有真心和爱?”永琰笑道:“跟你相处时我早有此想,只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竟如此欢喜。”
绮雪微诧地坐直身子,望着永琰脸上的笑容,疑惑地说:“你不介意我那样的相处?”
永琰轻轻一笑,眼中一抹亮光,答她的话也充满亮点。“假山洞内说的话,我永远放在心里头。”
绮雪又是欢喜又是感激,“既是平凡夫妻那样相处,有甜蜜,也会有争吵,就像牙齿和嘴皮子也有打架的时候。假若我和你起争执,你可会恨我顶撞你,拿规矩来压我?”
永琰眼前只有涌来无数的甜蜜和欢喜,哪里有心思去想日后的争执与否,他微微一愣,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
“你在我心里,永远珍贵,我只想呵护你、爱你、宠你、疼你。至于未发生的事,我是你的男人,即便你错了,自当替你承担过错,绝不会苛责你,更不会拿王府规矩来压制你。”
永琰发自肺腑的一番话,听得绮雪眼中泛泪,果然她爱他是对的。此时此景已无需再多说一字,深情相拥当是最美的表达。
回到王府,绮雪先回清漪院换了一袭石榴红缎绣蝶戏牡丹衬衣,大襟右衽、平袖、直身式袍,领、袖边饰妃色海棠纹边,缘饰月牙白色蝴蝶纹边。头发也重新梳理,去掉点翠钿子,让锦绣梳了个她最喜欢的两把头造型,发际戴上金累丝孔雀流苏,金镶珍珠芙蓉簪,看着头发中间有些单调,又戴上两朵小巧的粉缎绢花。
仔细看了看,不奢华,却保留着新婚喜庆的感觉,这才满意地喊上锦绣和锦棠,到王府大厅向早已等待多时的青瑜嫡福晋等人见面。
永琰已去前厅等着,分派侍候绮雪的丫鬟连翠在前带路,穿过花园经过青瑜的住处勤佑园,再穿过一个庭院,便到前厅。这里是王府平时招待亲友的地方,也是王府女眷聚会办事之地。
厅前廊下站满了人,太监丫鬟侍卫各司其职,可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她这个备受瞩目的新侧福晋。尤其她是永琰以亲王身份纳娶,又是经过乾隆婚帝赐婚,昨儿的成婚场面莫说下人,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婚嫁排场会如此浩大。
永琰和青瑜坐在正中主位上,两边椅子则坐了一群娇艳如花的女人们。进厅前她便让连翠将这些女子的身份暗暗介绍,知己也知彼,她不想跟永琰的任何女人扯上不愉快,但也不想丢了钮祜禄氏侧福晋的身份。
左边为首的第一个女子娴静温婉,小腹微隆,正是四年前乾隆赐封给永琰的侧福晋完颜萍。接下来的因都是格格位份,父亲官位都是拜唐阿,便由进门时间而定,依次是刘佳蕙兰、沈佳沁蓉。
右边首位空着,是她的位置。接下来的这位侯佳氏因进门时父亲讨住是上驷院卿,坐在了第二个位置,第三个位置却是空的,另有两名侍妾梁佳氏和王佳氏,坐在下首。
连翠说,关佳氏在生长女时难产而逝,大格格也在四岁时早夭。为了纪念母女俩,王爷曾下命令无论吃饭座位,都要留出关佳氏的位置。
如此深情,绮雪竟没有忌妒的感觉,反而欣赏永琰的谦厚仁德,以及对待关佳氏的一片心意。
实则永琰的子女福真的很薄,薄到令人唏嘘,同年三个月前,由青瑜生的第二个女儿也同样早夭,同样的四岁孩子。刘佳氏所生长子也同样早夭,连翠说连名字都还来不及取就没了。悄眼望去,刘佳氏刚好也朝她看来,暖暖的微笑着,甚和气,只是眼中有一抹淡淡的忧伤,却不知是因为她的出现,还是心中抹不去对孩子的伤痛。
敛了敛心神,绮雪扬起嘴角,微笑端庄地走上前,先屈膝朝永琰和青瑜行礼,随后走到青瑜面前双腿下跪,一旁锦绣奉上早已准备好的香茗。“嫡福晋请喝茶。”
这一声又轻又软,青瑜没想到绮雪仍然对她心怀羞愧,心里再有羡慕也被暖意替代。她接过茶轻轻喝了一口,从袖里取出一个红包递给绮雪,微笑道:“都是自家人了,不用客气,快起来吧。”
绮雪感激地答应着,又向先她进门的侧福晋完颜萍敬茶,稍后她便坐回右首上位,等着几位格格和侍妾给她敬茶。
侯佳玉莹在这些妾侍里的表现最是烂漫天真,说了很多讨喜的话,又夸绮福晋端庄娴静聪慧过人,又说和王爷真真是天生一对郎情妾意。
不善妒的模样儿,不止青瑜欣赏,就连永琰也忍不住将目光由绮雪挪向侯佳玉莹,甚至还问道:“小六儿这几天可好些了?晚上睡觉可睡得安慰了?”
玉莹一笑,露出甜甜的笑容,声音越发的清脆。“多谢王爷,已经好多了,昨晚陪她玩的时候她不止会笑了,还开口要‘阿玛’呢。”
永琰惊喜地道:“哦,小六儿会叫‘阿玛’了?快,快让嬷嬷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看看。”
绮雪淡淡地瞅着永琰,又瞅了瞅这些女人们。倒也还不错,完颜氏想必自己也要做额娘了,看着嬷嬷抱着刚满一岁的小女童进来,脸上无限柔情。几位格格也都在微笑,眼神里或多或少有些不快。只有青瑜,陪着永琰逗弄了孩子一会儿,便暖暖地看着绮雪,示意她喝茶。
绮雪微微一笑,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喝了口茶,整了整衣角。
认识永琰这么多年来,虽串过门子,一来她当时只是公主侍读身份,不便常出入阿哥所;二来除了青瑜,她并不想跟他的侍妾们见面,无话可聊。今天起,她便要生活在这个莺莺燕燕的王府后院了。
这侯佳玉莹表面上天真可爱,单单那天青瑜跟她说的那些话,她心里不得不腹黑这个人。今天见面,果然如电视剧里塑造的那般,表面多情纯真,实则心机重、城府深。才新婚第一天,她都能抢走永琰对她的注目。
莫怪她腹黑,电视剧的人物情节可以虚构,只是空穴不来风,到底眼前这人活生生的真实存在,小心总是对的。不管是她,还是别的女人,恐怕没有哪个不眼红侧福晋这个小小位置。
也对,凭什么她可以得到皇上赐封为侧福晋,凭什么她们就只能是侍妾,只能做个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