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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4、血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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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吃一个吗?”
奈月看着身边的男孩很久,最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番茄递到他面前,男孩却只是摇了摇头。
“不用了……”
虽然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佐助就敲响了她的家门,把她叫了出来,却自始至终低头不语。
“你不是有事情要问我吗?”
“是……”
他只是将自己的脸埋得更深,奈月感到心里一阵痛楚。
她自然知道佐助想问什么,只是她也不能像平时那样引导他问出来。
因为奈月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或者说不知道如何回答。
“学校不要紧吗?”
“学校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所以……”
“队……富岳先生那里呢?”
“……爸爸最近……很忙,”佐助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很轻,“而且和哥哥的关系也很糟糕……没什么时间管我。”
她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紧紧锁着手中色泽鲜艳的物体。
“鼬君以前提过。”
“诶?”
佐助抬起了头,双眸亮闪闪的,奈月与他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忽然就好像他也成了自己的弟弟。
“说你很喜欢吃番茄。”
“……是吗?”
佐助听上去并不感到高兴,反而觉得半信半疑。
“不相信吗?”
“……因为哥哥,总是嫌我麻烦,不愿意和我说话。”
“不是这样的……”
“……那之后,更是如此……”仿佛防线已经崩溃,佐助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却还是倔强地绷着嘴角。
奈月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和爸爸妈妈都不怎么讲话,就连吃晚饭的时候也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这些奈月是不知道的,自从那天的争吵之后,她没有见过鼬。
明明双方都没有刻意躲避彼此,却不知怎么地就是见不上。
她也明白自己应该去见他,只是始终缺乏迈出那一步的动力。
奈月有时会觉得这样也好,有时又会觉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因为已经迫在眉睫了。
“奈月姐?”
“啊?”
被这么一叫,奈月才发觉自己走了神,回过头时发现佐助正盯着自己。
“怎么了……?”
“没、没事……”
“……果然你们都有事情瞒着我吧,”佐助皱起眉头,“哥哥也好,你也好,父亲也好……”
“……我……”
当然有事瞒着他。
无论是谁,都不希望佐助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卷到这样的事情之中。
可这件事却分明与他息息相关,与他最珍视的亲人息息相关。
这对佐助来说,就是公平的吗?
“哥哥……到底怎么了……”
“佐助……”
“为什么,哥哥变得越来越奇怪了,感觉他好像就要离开了一样……唔?”
话音未落,佐助感到头顶传来奇怪的触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像哥哥。
奈月正轻轻拍打着他的发顶,眼神看上去反倒有些恍惚。
墨黑色与渐渐变亮的天色融合在一起,平添了几分柔和。
“……他不会离开你。”
尽管奈月知道很多,也能够预见未来发现的事情,却一个字都不可能告诉面前的人。
但也有她能够说的事情。
那是她在与鼬相处的时间中,无数次得到的启示与回答。
毋庸置疑。
鼬已经开始了,一步步将佐助引导向那场悲剧的起点。
已经开始隐藏情绪,开始重新塑造自己的形象。
而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只要想到鼬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一个人去编织和思考这一切,她就觉得——
她应该去见鼬。
“因为他是你的哥哥,所以绝对不会离开你。”
虽然他可能会消失不见,甚至将自己变成完全陌生的模样。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奈月忽然觉得想哭。
她只能够拼命眨眼,阻止佐助发现任何端倪。
“无论他在哪里,在做什么,鼬君……鼬君都会……”
鼬一定会留下佐助,并且让他远离真相。
还是有眼泪流了下来,这回轮到佐助手足无措了。
“奈、奈月姐……?”
“都会保护你,要记住。”
就好像真的希望佐助记住一样,奈月伸手擦干湿润的眼角,又重复了一遍。
“要记住啊。”
奈月拜托佐助把鼬叫出来之后,就一直在那家他们三人常去的丸子店等待。
然而一走进店门,她就有些后悔了。
这儿的每个角落都有止水的影子,以至于她不知道几次把从店门口走进来的青年当成了止水。
……真是不像话。
面前的两份丸子并排放置着,奈月垂下眼帘,却一口都没动。
一直到听上去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她才将目光从丸子上移开。
“奈月。”
“鼬君。”
两人彼此打了个招呼,就面面相觑地站着。
“……啊,我点了丸子,坐吧。”
奈月将身边的座位腾了出来,看着鼬坐下,不发一言。
她握紧面前的茶杯,发觉鼬几乎是和她一样的反应。
坐下之后,他拿起面前的丸子送进嘴里,却仿佛在刻意回避四周的人群一般,视线几乎是固执地集中于前方。
奈月的目光自然而然就移动到了鼬的手上。
这双手将止水推下了悬崖。
这个念头都不需要刻意去营造,就仿佛业已存在那样盘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看着鼬的侧颜,分明想说的,想问的有一大堆,却一句话都没办法说出口。
想问他是不是还好,想问他最近怎么样。
想问他需不需要自己。
想问他——
是不是决定好要走那条路。
然而她却发现时光所留给他们的,只有那些负面的东西。
就好像现在明明只有两个人在,她却总是想着那第三个人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带着那种能驱散阴霾的笑容勾上他们的脖颈。
但是第三个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你还好吗?”
“嗯?”
先开口的却是鼬,奈月转过头去看他,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她觉得想哭。
“我……挺好的。”
鼬摇了摇头,“你不会撒谎,奈月,我说过的。”
奈月忽然又觉得有点生气了。
那天晚上,她躲在暗处看着鼬将止水推下悬崖,她当然不好了。
可是鼬才是那个亲眼看着止水被自己推下悬崖的人,他应当更不好。
可是鼬什么时候会关心自己?
奈月甚至都没有尝试着去问他相同的问题,鼬只会摸棱两可地搪塞过去而已。
“我见过佐助了,他很担心。”
她清楚地看到鼬的双眸掠过惊讶,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也很担心。”
鼬目光里的惊诧消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很快就会变好的,不用担心。”
“真的?”
“真的。”
奈月才不会相信,尽管鼬的神态真诚地毫无破绽。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鼬移开目光,“自然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这是……”
“什么?暗部机密?”
鼬的表情变了变,回头正好看见奈月开始渐渐变得湿润的眼眶,忽然就有点慌了。
他朝四周看了看,拽过她的手。
“换个地方说。”
“总之,会没事的。”
鼬背对着她,声音和瀑布流水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很是模糊。
奈月坐在巨岩之上,几乎不敢朝着悬崖下方看。
只要视线移动到那里,她就能看到止水坠下的场景。
可对鼬来说,也许他已经自己一个人来了很多次了,以至于他的表现要平静的多。
“鼬君,你要怎么做?”
她站起身来,走到鼬面前抬头看着他,依旧是重复着疑问。
只要鼬说出来,她就也能表明她的立场。
可是鼬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
“很快一切就会结束。”
“你不打算告诉我具体怎么做吗?”
奈月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咄咄,而鼬的镇静却只是更甚。
以往他曾经被奈月的决意打动,也真的打算和她携手并肩前行,然而这次不一样。
如果止水没有死,一切都会照原来的轨迹继续运转。
可那一晚如同关键的齿轮损坏一般,再没可能回到从前。
鼬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到他要走的路,无边深邃的黑暗。
他知道自己能够想到办法保全佐助、保全奈月。
他不能让她和自己一样,这也是唯一自己答应止水能做到的事情。
【照顾好她】
这是止水说的。
“没有办法用别天神了,也不可能改变富岳先生的想法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在想。”
“时间来不及了。”
“我知道。”
随后鼬就不再言语,夜风吹起奈月的长发遮挡了视线。
鼬沉下目光定定神,走近她轻轻揽住了双肩。
这个动作明明温柔异常,奈月却仿佛只能感觉到透过衣料传来的冰冷。
“我能够保证的就是……”鼬吸了一口气,“很快一切都会结束。”
都会结束。
都会变好。
如果这个代价是鼬不在了,那么她就真的只剩下孤身一人了。
那还不如两败俱伤算了。
凭什么一直在失去的就是她、鼬、止水、佐助。
是不是该让一直头脑发热的族人和不断推卸责任的村子上层也体会一下这种感觉,才比较容易达成共识。
从未出现过的,名为憎恨的感情在心底复苏,让她的双肩颤抖起来。
“……怎么了?”
鼬察觉到了,将她的身体推开一段距离,低头凝视着她。
奈月抬起头,已经将那个想法尘封回内心深处。
“你不会让我共同参与。”
“你不需要共同参与。”
“你想一个人承担一切……”奈月双手紧紧攥了起来,“为什么?已经没有止水了,现在只有我和你了!”
“……我不明白,”鼬对她忽然拔高的声音并无什么很大的反应,“奈月,你想多了。”
他说她想多了。
“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他不能让她双手沾满鲜血,不能让她也变成众人唾弃的对象。
虽然奈月不可能像佐助那样留在木叶,但好歹她也能平静生活,聊胜于无。
鼬的心里已经有些想法了,可奈月并不笨,他也很清楚。
而重要的不是她是否相信,他只需隐藏好一切,纵然她不相信也毫无办法。
因此只需要隐瞒好,绝不能让步。
“我会失去你吗?”
“……”鼬张了张嘴,重又将她抱住,这回动作更紧。
“……这是……会的意思吗……?”
奈月觉得眼泪再也停不了了,也就没有继续忍耐的意思,任凭它们溅落,将干涩的双颊打湿。
“别哭。”
鼬闭上眼睛,轻轻抚摸她的发顶。
“你不会失去我。”
又一个谎言。
奈月将前额抵在鼬的肩膀上,这么想着。
——接二连三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