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束苑

4、第四章

　　他们俩的这种交往持续了四年，后来知道了一部名叫《萤火之森》的日漫，讲述的故事与他们相似，但白凤舆是那个每年会来见她的男孩，而她是留在村庄的妖怪。最后故事中的他们的结局是分离，她和白凤舆的结局也是分离，不过却没有妖怪与少女最后的拥抱。
　　他告诉她，他会留在北京，留在一所大学里。她把他的每一句话铭刻在心，不知她是否在他心里留下过浮光掠影。
　　她问他是什么学校，他告诉她大学的名字。她听说过那个大学，顶级的私立学校，不是她敢奢望的，而他始终没有说对她的任何期许。
　　她知道他的优秀，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对他的尊敬和爱慕也随之增长，可怜11岁的她还不知情为何物，情根早已深深种下。把他当做目标，不想超越，只想跟随。后来她把这个故事告诉永安，永安说她果然是有故事的人。
　　后来，离开的是她。爷爷去世，她和奶奶来到了爸爸居住的地方。他有新的家庭，连一丝多余的父爱也不愿留给她。好在她争气连跳两级,人人都惊叹，乡下的落后教育竟然没有让金子蒙尘。父亲也对她另眼相看，不过只是零花钱变多了。
　　她留下了一封信，交给邻居李爷爷，请他在白凤舆来的时候，把它交给他。信里有她新学校的名字，父亲家的地址。最后还有她的承诺。
　　我会考进你的学校，等我！
　　她不知道白凤舆在被告知她走了的时候，心里有没有失落，她不敢揣摩。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她的信，只在心中祈盼，祈盼老天开眼。
　　永安那时候笑她活得太累，喜欢的太卑微。
　　说来可笑，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白凤舆的感情的时候，还是初三那年有人向她告白说喜欢她的时候。她只有15岁，对感情还一知半解。那个男生17岁，是隔壁班的班长，他模样俊朗，脸红的拦下她说：“第一次见你，我就被你吸引。虽然你对任何人都不太热络，但我还是喜欢上了你。不见你的时候就想你，看见你的时候，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听到这里，她的脸没有预兆的红了起来，“不见你的时候就想你，看见你的时候，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她对白凤舆正是抱着这样的感受，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她像是被窥探了心事一般，心虚地逃跑了，脸红得不得了。又感觉她的喜欢是对白凤舆的染指，又羞愧极了。
　　至于那个男生的告白却是无疾而终，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慕禾抱着膝盖，听着耳机里流淌的古老的情歌，温和，动人，像浙江秋日里浪漫的黄昏，最易勾起故人情。

　　顾永安选了一款香槟色的蕾丝请柬，请柬分为两种，一种是送给长辈的，里面的内容规规矩矩，一板一眼，顾永安大肆批判。另一种送给平辈朋友的，最后一句很有顾氏风格：人可以不来，礼物一定要送到。
　　这些都是顾永安告诉她的，可永安把请柬藏得严严实实的，每次她要看，她都借故混过去。让她止不住的疑惑。
　　直到第二天周茗泉一脸欢愉地拿来一份请柬，递给慕禾眨眨眼说：“这封是精心为你准备的。”慕禾打开那份精致的请柬，看见末尾缀着一句话：只要你来。
　　慕禾红着眼眶，问他为什么不给她看别人的，周茗泉笑着说：“永安那丫头，在请柬上写了错别字。”接着收敛了笑容，淡淡说：“相信我们，你也会幸福的。”慕禾望着他眼中的期许，回他一个微笑，朗声道：“当然。”
　　下午顾永安去了周茗泉父母家，慕禾留在家中，和永安母亲作伴。永安母亲当年也是北京名震一时的人物，一个弱女子挑起祁家大梁，愣是让业界男子都礼让三分，让已近落魄的祁家在北京城扬眉吐气。那过人之姿，更是引得老顾家的小儿子为博美人一笑，干出不少荒唐事来，最后两人喜结良缘，也算是一段佳话。
　　祁月桦亲手泡来花茶，屋子里暖气开的很足。
　　“来，喝点润润肺。”
　　“好，谢谢阿姨。”慕禾甜甜一笑，双手接上，轻嗅几下，问到甜甜淡淡的香味在鼻尖蔓延。
　　“岁月不饶人，转眼间，你们都到了成家的时候了。我还记得，永安第一次带你回家的时候的场景。那时，你只有十八岁，正是张扬的年纪。你文文静静的，不刻意搭话。那时我就想啊，这只怕是永安带回来的最后一位朋友了。果不其然，除了茗泉这个男朋友，你就是最后一位了。”语调不急不缓，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慕禾，你应该知道的，阿姨很喜欢你。”语毕执起慕禾的手，轻拍几下。“回来了，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以后不许这么傻了。真是让人疼惜的傻孩子。”
　　“是，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慕禾红着眼眶，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愧疚。
　　接着，慕禾讲述和学生相处的种种细节，祁月桦时而轻笑出声，时而讲起顾永安小时候的种种糗事，似是要弥补这三年的空缺。
　　“聊得忘了时间了，”祁月桦听到古钟敲了六下，惊呼出声，“来，今天阿姨亲自下厨，慕禾，来帮阿姨打个下手吧。”
　　“好的。永安他们回来吃吗？”慕禾连忙起身，跟在后面。
　　“是啊，周家老太太吃斋念佛见不得荤腥，你说他们回不回来吃？”
　　“永安最爱吃肉了。”
　　厨房里谈笑声不断。厨房外，顾永安踮起脚尖，蹑手蹑脚走进客厅。
　　“我说，你这进个自己家，怎么做贼一样。”周茗泉轻轻在顾永安耳边吐气。
　　“好久没见着慕禾这么开心了，看得我挺愧疚的。”接着，顾永安嘟嘴，做苦恼状，“我们这么骗她好吗？”
　　“亲爱的，这个主意可是你想出来的，你说好吗？”周茗泉顺势吻上那送上门来的红唇。
　　顾永安小脸一红满意的咂咂嘴道：“很好很好。”
　　“这么早就回了，老太太没多留你们一会？”祁月桦端着菜盘走出。
　　“嗯，奶奶说怕永安饿着了，就让我们早些回来了。”语毕，见慕禾拿着碗筷，周茗泉话锋一转：“永安，过几天校庆，我们赶趟把请柬发了，学校几个老古董嚷嚷好几天了。”
　　慕禾摆放好碗筷，调笑道：“那还不是周教授人缘好。”
　　“啧啧，小慕禾在外面学坏了，还敢调侃起老师来了。”
　　……
　　饭后，顾永安溜进了慕禾的房间，拿了本杂志就开始在慕禾床上打滚。
　　“阿禾，要校庆了，一起去吗？学校还是老样子哦。对了对了，那个地中海还记得吗，就他现在是副校长了。你说我要不要给他也写一份？”顾永安近期正陶醉于请帖事业。
　　慕禾将衣服叠好，避重就轻地答道：“陆教授，他和茗泉交情如何？”
　　“还不错，不过那老头当年让我补考来着，我可记着，才不请他来给我添堵。”
　　“茗泉不会任你胡闹的。”
　　“不说这个了，阿禾，校庆到底去不去嘛？”
　　“我就不去了。”
　　“阿禾，事情都过去了，没事的，回去看一看吧。”顾永安语气轻柔，带着些试探意味。
　　“永安，别多想了。校庆是在后天吧，后天我和锡澈约好了。再说，过一阵子，我也要带他回鼎铭看看。”
　　“呼——好吧，听你的。不过，和那小鬼头保持点距离，死小孩。”
　　顾永安又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就起身走了，关门前吐着舌头说了句：“晚安。”
　　“嗯，晚安。”慕禾轻笑着回应。
　　永安走后，房间空荡荡的，让她的心也变得空空荡荡。手机屏幕闪着淡淡的光，慕禾点开信息，内容显示：好的，阿禾。
　　她松了一口气般陷入棉被，任由自己沉浸在美好的梦里。
　　梦里的白凤舆注视着她说：“我愿意。”声音坚定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