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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出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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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晴的药材掉在了地上。
她说:“好。”
林夕怔住,她答应的这么快,反而让他感觉不真实。
他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真的?”
“师兄你说呢。”苏晚晴绾起鬓边掉下的几许发丝,轻声道:“当然是假的。”
喜悦成空。
苏晚晴一边重新取了药材,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师兄,你今天吃错了药?”
“没有。”
“还是你抽风了?”
“没有。”
“难不成……你空虚寂寞冷了?”
“没有!”林夕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不要和他说话了,不然早晚会被气死。
苏晚晴把打包好的药材递给了病人,然后抬头看向门口,眉目弯弯如月:“师父,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夕身影一僵,师父……他来了多久?
秦钰面无表情往后院走去:“林夕,跟我来。”
林夕放下了账本,看了一眼低头仿佛在认真整理药材的苏晚晴,抿了抿唇,转身跟了上去。
空荡荡的药铺没了其他人,苏晚晴动作渐渐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消失无踪。
……
秦钰负手立在长廊上,观赏着廊外一枝枝桃花:“林夕,当初为何拜我为师?”
林夕沉默不答。
秦钰轻易就猜出了他心底所想,轻轻一笑:“为了行侠仗义,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侠?”
“……是。”
秦钰伸手折下一枝桃花:“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去做你的侠?”
依旧是一阵沉默。
秦钰把玩着掌心的桃花枝:“你觉得这枝桃花如何?”
林夕一字一字,很认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那与昆山的桃花相比,如何?”
林夕的眸子瞬间暗淡了下去,他不蠢,他听懂了秦钰的意思。
“林夕,你已经跟了我六年了。”
“是。”
秦钰叹息:“该出师了。”
……
第二天,林夕提着自己的清平剑准备离开了孤馆。
苏晚晴耍赖地拉着林夕的衣袖不让他走:“二师兄,你走了谁给我做甜糕糕!”
林夕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小师妹,我已经出师了,该去闯荡江湖了。”
“我不管!我要甜糕糕!就不让你走!”
林夕认真解释:“小师妹,我拜入师门,本来就是为了学习一门武艺当江湖上顶天立地的大侠,现在学有所成,怎么能不离开。”
苏晚晴干脆无赖了:“我就不管!”
林夕叹气:“小师妹,一座小小孤馆困不住我的。”
小师妹,一座小小孤馆困不住我的……
苏晚晴抽了抽鼻子,终是松开了抓住林夕衣袖的手。
“二师兄,保重……”
苏晚晴忍住泪意,她扬起唇角,明眸弯弯,沉浸了星子般清澈湿润的水光,莹莹流转,犹胜三月桃花。
一如初见。
林夕拿着清平剑,临走前最后一次回头看孤馆。
秦钰倚窗而立,身影颀长,眉目温和如玉。
“林夕,没得到武林盟主的位子就别回来见为师。”
林夕默了默:“师父,听说如今的武林盟主惊才绝艳,武功无双。”
“没事,为师对你有信心。”
林夕泪流满面:“可是我对自己没信心。”
师父,你有多记恨我啊……
林夕走后,苏晚晴转身欲回去,就听到身后声音响起:“谢春寒,那杯解忧酒,还没让你忘记一切么?”
苏晚晴笑意凝结在嘴角。
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记住,你是苏晚晴,不是谢春寒。”
秦淮三月的桃花终是落尽了。
……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秦淮畔,杨柳边,石桥旁,谁人弹了一支七弦琴曲,“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白芷怀抱七弦琴,轻捻慢挑,清越婉转的曲子在秦淮河上飘荡。
小雨润如酥,她没打竹骨伞,任由春雨打湿了一袭杏白绣罗衣。
白芷笑吟吟看着即将行走江湖的林夕:“何为医者?何为侠客?”
又不待他回答,径自道:“唯仁而已。”
林夕皱眉:“你想说什么?”
白芷微微一笑:“一年之后,我再来找你。”
……
林夕终是成为了一名侠客,他行走江湖,和他所想的一样行侠仗义,救济世人。
他救人,也杀人,杀着那些他认为应该杀的人。
一柄长剑,一身灰衫,他也曾快马加鞭,看尽了江南花。
江湖上开始出现了他的传闻,江湖人称呼他“清平剑客”。
清平剑出,光照九州。
林夕终于也能在茶馆里听到说书的讲诉他的故事,那些关于英雄的话本子里也开始有了他的一页。
清平剑客的名气越来越大,直至他又遇到了白芷。
白芷出现的时候,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手中举着一把天青色的竹骨伞。
她看了一眼林夕,不言不语。
林夕也沉默无言的跟了上去。
白芷穿过了细细绵绵的江南烟雨,在小巷间慢慢走过。她忽然在一间破旧的房屋间停下,敲了敲门。
“咳咳……谁?”里面传来了一道病弱苍老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咳嗽。
白芷温柔道:“大娘,是我。”
门打开了,一张年老的脸从门后探了出来:“白姑娘?”
“大娘,最近身体可好?”白芷声音轻柔,回头继续看了一眼林夕。
林夕不明白她为什么把他带来这里,皱了皱眉,还是跟了进去。
白芷给老人把了脉,开了张药方让林夕去买药,然后走进了厨房做了几个小菜。
林夕买药回来的时候,白芷还在做饭。
林夕站在窗边问她:“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白芷将菜扔进了锅里,轻声道:“你知道她是谁么?”
林夕皱眉,他的心里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白芷一笑:“你在三个月前杀了一个土匪,这是土匪的老母亲。”
林夕一怔。
“土匪抢钱,是为了给他母亲看病。”白芷笑吟吟问他:“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林夕皱眉:“可是土匪做了那么多恶事,还是该死。”
“那他母亲怎么办?”
林夕无言以答。
白芷又带着他穿过了另一条巷子,她买了一根糖葫芦,给了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子。
她摸着那个孩子的头,笑容温柔:“乖,你爹会回来的。”
小孩子的眼睛永远干净无邪:“大姐姐,爹爹真的会回来吗?”
“真的。”
走远了后,白芷才道:“那是一个月前,死在你手里小偷的儿子。”
“他偷了东西。”
“但是罪不至死。”
白芷又带着他去了好几个地方,最后看着天色晚了,她才在一家茶馆歇息。
她看着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淡淡一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林夕沉默。
她慢悠悠转着手中茶杯:“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白芷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才淡淡道开口。
曾经江湖有个清痕谷,清痕谷的谷主是真正的仁心济世,心怀苍生。
他悬壶济世,救了很多人,也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
有一天清痕谷主救了姓谢的一家人,收留他们住在谷里。谢家有个女儿,谷主见她伶俐可爱,就教了她剑法医术。
只是谷主没有预料到的是,那家人来自魔教。
清痕谷一夜被灭,谷里只剩了老弱妇孺,那家人也死了,只剩了一个姓谢的小女孩。
白芷微微勾唇笑:“你猜猜那家人怎么死的?”
“不想猜。”林夕将茶杯重重放下,“你和我说这个到底想做什么。”
白芷又重复这句话:“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
茶烟袅袅,她语气低柔而缥缈,仿佛叹息一般。
半晌,林夕回答:“唯心而已。”
他望着窗外熙熙而来,攘攘而去的芸芸众生:“我还是会行侠仗义下去,该救的救……”他垂眼,“该杀的杀。”
白芷一怔。
“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白芷知道他问的是谁,微笑道:“都挺好的。”
三月秦淮,又是一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