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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暮雨轻烟(二) ...


  •   弱水旧桥边,微风脉脉含情,折柳轻摇传意。依旧是充满诗情画意的蓝桥,此时却孤身独坐个玉树临风的男子,腰间别着根墨绿剔透的玉质长笛,腿边放着壶还未开封的陈年佳酿,倚桥闭眼,似在等待何人的到来。

      皎皎白云间,湖若明镜映人面,唯独不见故人颜。

      轻雨抱着琴走近,曲坐在他身旁,轻拨琴弦,熟悉的曲调立即自她的指中流泻而出。这首曲子,多年前她就是在此地听他吹奏过,那时他的嘴角还含着温柔的笑意,宠溺的目光落在身旁随声翩然起舞的女子身上,从此世上风光万千,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可经年以后,故地重游,这里却只剩下孤身一人的他和苦等多年的她。

      等,她不怕,她怕的是不能再等。

      无怪父王总是叹气,道母后样貌才情样样不输人,她却什么都只能得一半,唯独固执这一点是真正随了她。

      她是固执,可固执地心甘情愿。

      男子微微睁开眼,视线不知聚在何处,脆弱地让她心疼。他们两个,还真说不清谁更可怜点。

      “公子可否和轻雨共奏一曲。”

      她问得小心翼翼,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这样请求。这么多年,从不经人事的少女到如今,她也许真的累了。今日见那丫头看大哥含羞带怯的熟悉眼神,她才恍然惊觉,这几年自己究竟错过什么。

      意料之中的摇头,连犹豫都不曾有,轻雨苦笑,“是我唐突了。”

      她始终想不通,除了容貌,她没有一样输过那人,他并非肤浅之人,那为何又始终不能选择她,哪怕是试一试。

      轻雨稳住琴弦,垂下眸不去看他,脸上的胎记因她的动容而生动起来。她曾誓要以琴心为他天涯奏遍,可如今却是,朱弦未断情先断。

      “明日我会回去,这些年,打扰了。”

      男子捂住唇咳了几声,声音沙哑,“一路小心。”

      连句挽留都不屑给她。

      她不顾羞耻跟着他行了这么多年,换不回他一次回眸,而那人独坐高楼不曾为他做过什么,却依旧被他放在心尖。

      到底是输了。

      轻雨收住琴站起身,将他的样子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子墨师兄。”

      这时身后传来声惊呼,沉默骤然被打破,一道身影穿过她,扑到面前之人的怀中,哽咽地唤道:“子墨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没死,阿瑾好想你。”

      轻雨低头遮上面纱,诧异地看着他们,只见阿瑾口中的子墨师兄轻轻推开她,略带歉意地回道:“在下司空玄,姑娘可是认错人?”

      “司空玄?”阿瑾喃喃道,突然趁其不备扒开他的衣领。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阿瑾怔在原地。

      三师兄的脖子上有一块蝶形胎记,因这个他小时候没少受他们几个的嘲笑,可为何眼前这个人颈上什么都没有?若他不是三师兄,又为何长得如此相像?

      阿瑾迅速从他怀中脱出,却仍旧用怀疑的目光探究着。仔细一看,这两人间确实有差别,他们的眼神十分不同。子墨桀骜,不似眼前这个司空玄此刻的内敛,他看什么都带种邪气和不屑,倒是上次在凉亭中遇到的那个女怪物妤烟更像些。

      “小丫头。”轻雨恰时叫住她,“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与他相识六七年,不曾听过他还有其他名字。”

      “是吗?”阿瑾半信半疑,“那你可有什么与你长得相像的兄弟?”

      司空玄蹙着眉想了想,“有个胞弟,不过已失散多年,难道姑娘认识?子墨,子墨。他过得怎样?”

      阿瑾拉开彼此的距离,狐疑地看着他,而后才调转视线,望向悠悠湖畔,低声道:“听说他死了。”

      司空玄闻言紧皱眉头,重重地咳嗽起来,面色涨红,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心有不忍,毕竟对他这张与子墨别无二致的脸她完全没有抵抗力。

      阿瑾伸手轻拍他的背,助他缓和一些,接着说道:“我有个朋友精通医术,正好可以请他来帮你诊诊脉,你等会儿。”

      司空玄拉住她,“无须劳烦姑娘,这是旧疾,治不好的。”

      阿瑾还欲争辩,熟悉的声音却突然打断她,“就是治得好,也别想小爷为你治,早点死了才好。”

      祁少城在距离他几尺的地方站定,仿佛离他稍近些就会沾上什么污秽般。跟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大病初愈的段晨风,不知是身体差还是心情差的缘故,他的脸色很不好。

      阿瑾担心地看着他,见他的眼睛暗成个幽深的无底洞,仿佛能摄人心魄般,先是扫了眼撇开脸故意不看他的轻雨,接着又盯住她,沉声道:“过来。”

      阿瑾暗自吐吐舌头,她当然能看出他在生气,虽不知为何,但她没道理会为了个初识的陌生人而故意惹他发怒,虽然这个陌生人有张她熟识的脸。

      她冲司空玄点点头,起身小跑过去,可看到他又将视线转到轻雨的脸上时,脚步便瞬间不受控制地转移方向,朝着祁少城身边走去。

      祁少城此时却如同一只炸了毛的斗兽,平日故作的潇洒和风度全然不再,“司空玄,我西楚也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赖在这里不走,是想让我们请你出去?”

      而那边司空玄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再次不停咳嗽起来。轻雨看着心疼,阻拦道:“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他只是来看看,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开。”

      “看看,看什么?看这里还有什么能供他利用的人!”祁少城挑起写满讽刺的桃花眼,“轻雨,到了现在你都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轻雨低下头,他冷笑,“司空玄,你哄人的把戏倒是越来越熟练,不过小爷我今天就不信,扯不下你脸上的那层伪装!不是有病?我今日就帮你好好治治!”

      说着祁少城慢慢走近他。

      阿瑾看这两人的互动,顿觉好奇。她虽一直对其他人的恩怨情仇没太多兴趣,可若是这恩怨牵扯到和子墨有着相同面容的司空玄,心中就像有千万只爪子柔柔地挠着,不问不快。

      她靠近这里唯一一个表情没有太多波动的段晨风,轻咳一声,问道:“祁公子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段晨风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似在探究什么,半晌才道:“司空玄设计害死了我的一位部下,他与少城交好。”

      三言两语,寡淡无味,似乎不足以使向来从容有致的祁少城变得反应如此激烈。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段晨风望着面前的两人,眼眸渐渐变得幽深莫晦。他们三个,多久没这样聚过?六年,七年?谁记得,或是说谁在乎。

      司空玄又咳了起来,祁少城的桃花眸子一直锁住他,眼里充满恨意。恨,怎么会恨?他们也曾同饮过酒,醉了就杂卧在边疆干冷的沙堆上,口齿不清地谈论着未来的志向,激动地比较起喜欢的姑娘谁长得更漂亮,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何曾不年少轻狂。

      可也是这个人,亲手杀了他敬仰多年的前辈。那个一辈子征战沙场,却来不及安享晚年的老将,纵是死,也该死在战场,死在敌军的马蹄之下,而不是他司空玄的手里!他司空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他死的毫无尊严,更不该利用自己将他的家人亲手交给他!怎能不恨!

      祁少城紧紧地蜷着手掌,他至今忘不了那老将十二岁儿子信任的目光。他也曾如此信任过他,可也是他的利用和背叛,成为击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司空玄,这么多年,你倒真是骗了一个又一个!

      他咬牙,冷冷地看着司空玄,指上的银针缓缓滑出。他是医,只会救人,不会杀人,可若想让一个人死,也再容易不过。

      “不要!”轻雨见状,丢了琴,跑过来想阻止他,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三根长针闪着银光,脱手而出,冲着坦然闭上眼的司空玄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狂风骤起,衣袖掀飞,遮住众人的眼睛,而那三根银针瞬间转了个弯,刺入一旁的折柳树干上。

      待狂风尽歇,在场的人才发现,此时祁少城和司空玄的中间多了一个年轻女子,除了肌肤外全身都是黑色,双眼还是那般通透,看不见一丝感情。

      阿瑾定眼一看,这女子可不就是沈家庄内伤了她绿衣姐姐就走的幽月!

      “小月。”祁少城周身的戾气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尽数消散。

      可看到幽月对司空玄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桃花眸子里的怒火又起,似乎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咬牙恨恨地道:“小月,你当真要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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