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沧海幽月(五) ...
-
段晨风垂下头,目光幽幽地望着她,彼此的呼吸咫尺相闻。明明靠的这么近,心却隔着千山万水,但这次,他好像不能解释什么。
又是这样的眼神,每次看到,都好像错的是自己一样,阿瑾愤恨地咬着牙,明明这次是他不对,否则怎会连句解释都说不出。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房门却倏然又被从外推开,阿瑾回头,便看到祁少城和须髯客张着大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是祁少城最先反应过来,叹了一句“两位真是好兴致”后,还不忘体贴地关好门。
也不怪他俩误会,就他们的姿势,从旁看,可不是她投怀送抱,他欲迎还拒。
不过这两人一闹,屋内的气氛才缓和些。
“你不想说什么?”阿瑾松开了他,扔了刀,闷闷地问。
段晨风整理着衣衫,“你都替我说了,还想我说什么?”
“总有我没说的,你不解释?我知道这次是我太冲动,你知道我的脾气,下午你才让我信你,我该听你的,对不起我……”
“你没错。”他打断她,“这一次,正如你所想。”
阿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眼内热气翻滚,不多久便蒙上一层水雾,她伸手抹掉,可泪水源源不绝,怎么都擦不干净,她哽咽着说道:“不是说问心无愧?”
段晨风看见她在自己跟前哭,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抱歉,有些真相,只有绿衣姑娘能解开。但既是我引她来此处,我就能保证,定会护她周全。”
“你凭什么保证!”阿瑾愤怒地吼道,却还是不解气,倏地抓起他的手,狠狠地咬下去,“若是绿衣姐姐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段晨风盯着自己手上的血迹,陷入沉思之中,连身旁换了人都不曾发现。
三日后,誓师大会还是如期举行。
热闹的大殿上,众人忙着饮酒寒暄,似有了共同的默契,没有人不合时宜地提起过这几日悬而未决的案件。
沈庄主在台上不间断地讲些鼓舞人心的说辞,却从未提到过讨伐鬼谷子的具体方案,台下的大多数人也似不在意这些,纷纷附和,看不出真心还是假意。
成事不足,枉费她担心那么久。
阿瑾灌了一大口酒,目光在殿内环视一圈,锁定了那个刚刚入殿的熟悉身影,鼻中溢出一声不屑,重重地将酒杯磕在桌上。
附近的人吓了一跳,纷纷用指责的眼神望向她,沈江白赶紧上前打圆场,“妹子喝醉了在耍脾气,各位见谅、见谅。”
阿瑾也埋下脑袋,一副悔过的模样,周围的人这才扭过头去,继续谈论起不久前才出现的段晨风一行人。
将军、神医、四侠,随便拿出一个,都是能镇一方的名气响当的大人物,也确实承受得起这些赞美和褒扬之辞。不过那又如何,从今以后,这些人同她阿瑾,再无半点关系。
或者本来就没甚关系,都是她自作多情。
“别喝了,我可不想看见我的瑾妹妹变成个女酒鬼。”沈江白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酒杯。
阿瑾醉眼朦胧地望着他,呐呐地问,“沈二哥,之前托你打听的人?”
“你确定真有这个人?”沈江白挠了挠头,“我把沈家的家丁婢女和到场客人的名单都对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我沈家的警戒向来森严,除了你是我带上来,其余人皆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包括他们身边带的手下都有经过严格排查。-瑾妹妹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是小人物,只是想告诉你,沈家庄内旁人应该很难混进来。”
他顿了一下,问道:“瑾妹妹要找的人,很重要?”
阿瑾似乎有些醉意,目光呆滞,她眨眨眼,傻呵呵地笑起来:“一个很重要的姐姐。哈哈,你有个妹妹,我有个姐姐,看来这下你真的是我二哥了。”
沈江白被她的言论惊得目瞪口呆,“小瑾,你真的醉了。”
“我才没醉。”阿瑾挥开他的手,趴在桌上,“沈二哥,我是不是很没用?从前还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现在真是……蠢透了,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要依靠别人。我甚至知道她现在就躲在这大殿的某一处,可是我却找不到她。如果现在在的是二师兄,是他的话,一定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揪出来。”
“不行,我要去找她。”阿瑾扶着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突然脚一崴,向前跌去。
熟悉的檀香味突然笼罩住她,阿瑾拽着面前的衣袖,抬头望去,撞上了那双如墨般幽深的眸子。
好半晌,她才从那双眼眸的漩涡中挣脱出来,狠狠地推开他,“别碰我。”
说着就要绕开他,可没走两步,就被他一把捞入怀中。
段晨风冲沈江白点点头,揽着阿瑾回到自己的桌子,他们闹出的动静有些大,沈家的客人们好奇地向这边看,窃窃私语起来。
他似不察,大步走回来后,将阿瑾按在桌板上,对一旁神色怪异的祁少城嘱咐道,“给她醒酒。”
祁少城看看被压在桌上嚷嚷的阿瑾,又瞧瞧明显处在气头上的段晨风,轻挑眉角,拿出了银针,勾唇道:“小美人儿,也是晨风的主意,以后想报复,可别来找我。”
阿瑾瞪他,手中也出了狠,剧毒的粉末因着内力,化作利剑,刺向毫无防备的祁少城。可还未接近,突如其来的外力就将毒末推向地面,刺啦一声,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就出现一块黑斑。
段晨风收回手,囚住阿瑾的双手摁在背后,手起手落,“啪”的一声招呼在她的臀上,震惊了所有围观的人。
阿瑾开始还处于呆愣之中,等反应过来后却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你就知道欺负我!”
有人看不过去,指责道:“怎么都是个姑娘家,将军这样的行为有些不妥吧。”
段晨风一直盯着阿瑾,不回话。
祁少城才站出来回道:“没不妥、没不妥,别看神机子先生收的这个小徒弟生得是亭亭玉立,其实呢,她就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孩儿,这教训不听话的孩子就得用这方法,能有何不妥。”
那人也是个暴脾气,直接瞪向他:“祁少城,你是当我蠢还是当我眼瞎!这分明是个已成年的女儿家。”
“非也非也,邵兄见过成年女儿家是她这样的哭法?”
阿瑾那胡说八道的功夫都是跟你学的吧,连一旁的须髯客都听不下去,闭起眼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今天这两人怎么回事,行为做事都不看看场合?
那人还想说什么,就听段晨风淡淡地回了句:“有什么不妥,我负责到底就是。”
“你想负责,还得人姑娘愿不愿意,老子今天就不信邪,管你什么身份,我就不信这么多人在,还能让你肆无忌惮地欺负一个小姑娘。”说着就撸起袖子。
“溪儿。”他身旁的老人唤了一声,叫住了他,“走。”
老人身旁的小弟子捂着嘴笑起来,“看来大师兄今日英雄救美不成喽。”
“师傅!”
老人不理他,被小弟子搀扶着向外走,到须髯客跟前时停了下来,须髯客立刻站定,恭敬地喊了声:“二哥!”
他点点头。
邵溪看师傅远去,也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因着他们一闹,沈庄主脸色已很不好看,众人也适时止了纠缠,一场闹剧就以这位老人的离开落了幕。
阿瑾早已停止哭泣,她扒着段晨风的袖子,凑上前恨恨地说:“方才你是故意的!你究竟想做什么!”
段晨风没回话,只是静静看了阿瑾一会儿后,突然将胳膊伸到阿瑾的面前,“一半是,还有另一半,是真挺想教训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乱喝酒。”
“走开!”阿瑾嫌弃地将他的胳膊推开,“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许再靠近我!”
说罢趁他不备,一溜烟似地跑了回去。
沈江白见她回去,忍不住笑道:“瑾妹妹,那个人你认识?他可真果断,那一掌下去,够霸气。”
阿瑾闻言,怒目而视,“你还夸他,难不成你也想打我!”
“不敢,可不敢。”沈江白笑着摆摆手,“不过方才是你先出手,也怪不得他生气。”
“你又看到了?”
阿瑾怀疑地看向他,沈江白呵呵傻笑起来,指着往出走的老人道,“瑾妹妹可知那是谁?他就是曾经四侠里排行老二的邵虚老前辈,能请到他连父亲都深感意外。”
“别打岔。”阿瑾打断他,“我就看看你能装疯卖傻到几时。”
“瑾妹妹。”沈江白弱弱地喊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门口突然兴起一阵骚动,劲风刮过,厚重的朱木门轰然倒地。
风力已蔓延到内部,将门口处的桌椅掀翻在地,连那有些许功力的江湖人都几近站不平稳,不远处的邵虚也止住脚步,老眼眯起。然门外却是风平浪静,庭院中飘落在地的树叶丝毫未被这诡异的狂风影响,静静地躺在地板上,接受着日光的曝晒。
一道门,隔出两个世界。
邵虚拽住身旁快被吹走的小弟子,倏地睁大眼睛,左脚往地上一跺,犹如松柏,稳稳地定在地上。他运足内力,大喝一声,向殿中的某处拍去。
劲力击中桌子,瞬间碎成几瓣,桌子的旁边这才现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幽月——是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