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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沧海幽月(四) ...


  •   幸亏他们发现的及时,三夫人并无大碍,只是身子仍是有些虚弱,沈江白给她喂了水后,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

      阿瑾撑着头坐在旁边,细细打量。这三夫人,近看才发现她真是位妙人儿,楚楚动人的模样,连她看了都心生怜惜,只可惜,被沈庄主那个老头糟蹋了。

      她在这边发着呆,突然听见沈江白的一声吩咐。

      “瑾妹妹,你先替我照顾着,我去叫大夫。”

      可还没走两步,衣袖就被人从后扯住,挣脱不开,他扭头,见三夫人闭着眼道:“我无碍,无须劳师动众。今日之事,也不要告诉别人。”

      “不行。”沈江白一口回绝,“有贼人要害你性命,我怎能不让父亲知晓。”

      他还未说完,就被阿瑾捂住了口,接着又听她道:“我们保证不告诉他人,三夫人你先歇着,身边多带两个人,可不要再让贼人有可乘之机,今晚我们进过你的屋子,若是你出了事,我俩也逃脱不了干系,三夫人应该不想连累我们吧。”

      三夫人淡淡地应了一声,阿瑾才将心不甘情不愿的沈江白拖出屋子。

      他一出门就甩开她的手,“瑾妹妹,近日沈家庄内贼人作乱,留三娘她一个弱女子在屋内,你叫我如何放心。”

      “沈二哥你傻呀。”她拉着沈江白躲在窗口,指向屋内,“看到没?这屋里,除了那张倒地的椅子,一点挣扎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哪里来的贼人。”

      “那三娘怎么会?”沈江白皱着眉,忽然灵光一现,“难道是?不,绝对不会。”

      “甚么不会,你三娘,她就是自杀。”

      “可为什么?”沈江白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为什么,沈二哥难道还不清楚?”阿瑾绕着他转了一圈,突然想到方才发生的事,倏地抢走了他手里的伞,“沈二哥对不住了,阿瑾还有些急事,先行一步,你找下人再借把伞吧。”

      “瑾妹妹,可不能这样过河拆桥。”

      沈江白想拉住她,可阿瑾说罢便亟亟踏入夜色中,转眼不见,空余阵阵铜音随风作响,不绝于耳。

      这大半夜的,他去向三娘的人借伞,这传出去免不得惹些闲言闲语,这阿瑾,今日行事也太不厚道了些。

      阿瑾可管不着沈江白此刻的腹诽,她使出毕生所学,拼着全力向西边的客房奔去,等她终于到了目的地,扶着朱红木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汗水和雨水混合自肌肤上流下,狼狈至极。

      等到平缓了些,阿瑾才想起抬手敲门,可手指离门沿仅有方寸距离时,又堪堪停下。

      她今日刚撂下大话,说不需要他管,可是遇了事,却只能靠他一个人解决,别说是他,连她都要看不起这样的自己了。阿瑾恨恨地收回手,转身欲离开。可没走两步,双脚又不自觉停下来,她拍拍自己的脑袋,都什么时候,还有闲工夫顾及自己的面子?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然而临到关口,又急收住手,万一他要是不答应呢?她可以求他,可万一她求他仍是不答应呢?

      阿瑾哭丧着一副脸,烦闷地在段晨风的门口徘徊。

      “你站这儿做甚么?”

      突然响起人声,让阿瑾吓了一跳,她扭过身,见到须髯客端着衣物笔直地站在她身后。

      看清来人,阿瑾终于绽放出一丝笑意,想向他靠近些,不料她每上前一步,须髯客就后退一步,她终是站定,气急败坏地道:“你躲什么?”

      他是不想躲,不过这丫头是不知自己现在脏成甚么样子,“有何事?”

      听到须髯客这样问,阿瑾也再没旁的功夫纠结别的,“我想找你借个人,就借几天,只需帮我送个信,好不好?”

      “不行。”他眼皮都没抬,张口就拒绝。

      “为什么?你又不缺人用。”

      “要借人去找公子。”他回得也很利索。

      阿瑾气得原地磨牙,“你明明做得了主,为何不肯借,我又不是去做坏事,亏我还觉得你是三人里最靠得住的。”

      须髯客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看得阿瑾直跺脚。气恼间,她突然瞧见他手里的衣物,心里拿定了主意,问道:“这是你家公子要的?”

      还不等回答,便一把抢过来,“我帮你送进去吧。”

      须髯客来不及阻止,只能任着浑身湿漉漉的脏丫头拿着他刚准备的衣物,一脚迈入房内。

      屋内寂静无声,昏暗的房间内,紫铜打制的熏香炉上纹路镂刻精细,正徐徐冒着清烟,轻轻一嗅,沁人心脾,很是清雅。

      她一直没弄懂,明明是一个武将,按理说不是该同须髯客一般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吗?可段晨风这人,生得眉清目秀,名字起得没气势不说,性格也一直是温温吞吞,平日里舞刀耍枪的样子没见过,抚琴作画这等雅致活倒是平常。说他是哪处怡情高雅的名士她信,但若说他是个战场上能镇得住兵士,收复得了失地的将军,也不怪她总是会心生怀疑。

      阿瑾自顾自地喝了口茶,等着段晨风现身,可苦等许久也未见人现身,她百无聊赖地摆弄起桌上的杯盏。

      这时身旁却响起异动,她向着声源处看去,见段晨风只披一件单衣,自黑暗中缓缓走出,昏黄的烛光打在他的身上,照出一片刚棱有力的轮廓,肌理分明的白皙肌肤上,一道道形状可怖的疤痕格外抢眼,双眉微蹙着,好像在思索着烦心事。

      阿瑾愣愣地研究着他胸前的这几道伤疤,正思索着是哪些利器造成的,就见他叹口气,轻声吩咐道:“转过身去。”

      她歪着脑袋想了半晌,而后才反应过来,小脸红的通透,倏地自椅上跳起来,捂着眼睛背了过去。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猜测着他正在更衣,方才估摸着正在沐浴,看来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

      “不是有人送你回来,怎么还成这样子?”

      “你怎么知道?”她听见他这样问,打量了自己两眼,是有些狼狈,不过现在顾不着这些,她抓紧时间道:“将军,下午的事是阿瑾的错,我……”

      可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若是想说这些,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是。”阿瑾急得转过来,看见段晨风裸露在外的肌肤,又尴尬地捂住眼睛,可想了想,还是放下手,正色道:“我是有事想请你……请你帮个忙。”

      段晨风见阿瑾都不怎么在意,也不急着整理,他为两人添了茶,递给她,问道:“什么事?”

      阿瑾低着头,嗫嗫嚅嚅地道:“想找你借个人,帮我回鬼谷打听个消息。嗯,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希望将军能不计前嫌,帮阿瑾这个忙。阿瑾以后一定听将军的话,你说东,我绝对不往西,保证不再给将军惹事添麻烦。”

      “好不好?”她弱弱地问道,可段晨风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不做承诺。

      阿瑾等不到他的答案,终于耐不住性子,红着脸懊恼地吼道:“不答应就算了,我自己也能办到。”罢了还不忘踩他一脚。

      正欲推门出去,却听段晨风在身后淡淡地应了声,“好。”

      “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好。”段晨风盯着她,倏地大笑出声,因着他的笑声,阿瑾的耳根渐渐染上一片红晕。

      “你故意的!”

      段晨风不否认,他放下杯盏,问道:“想打听甚么消息?”

      阿瑾连忙到他跟前坐下,“我方才在沈家庄内看见个很像绿衣姐姐的身影,就是鬼谷上那个,你曾见过的,可那人自始至终都不肯让我见一面,若真是绿衣姐姐,她断不会这样做,再说无缘无故她也不会下山。但是我又不太能确定,还要劳烦将军派人替我走这一趟,若真是她,要快些找到才好。”

      听闻这番话,段晨风表情没有丝毫起伏,他着手为熏香炉里添了些香料,声音平缓道,“如果是这事,就不用特意跑这一趟。绿衣姑娘自下山起就一直跟着我们。”

      “怎么会?”阿瑾有些震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何不告诉我?”

      “绿衣姑娘不想让你知道,我何必多此一举。况且我也只是猜测,直至这几日沈家庄连番出事,才能确定。”

      “你!”阿瑾气愤地捏起毒粉,却不知从何下手,只能恨恨地收了回去,“等等,你说沈家庄内的事是绿衣姐姐做的?”

      段晨风静静地看向她:“绿衣姑娘的事,阿瑾比我更清楚,难道阿瑾没这样想过?”

      阿瑾脸色煞白,她僵硬地抬起头,嘴唇有些颤抖,望着段晨风良久。

      倏地一掌拍向他的胸口,又拔出一旁悬挂着的利剑,抵在他的脖颈处,将之压在散发着阵阵清香的衣橱上。

      “我就说,要去卞安山路水路哪里不能走,却为何偏偏绕道来汕阳,原来你早有图谋!你早知绿衣姐姐的身世,便任由她跟着我们,跋山涉水将我们引到沈家庄,包括那日在客栈让我轻易逃走,恐怕也在你计划之中吧?亏我居然还想过要相信你,段晨风,你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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