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预知》浮世妍清欢

8、Ⅺ-Ⅻ

　　[Ⅺ]
　　乔延西躺在病床上，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越发透明，像是下一秒便会消失。
　　她缓缓睁开眼，从梦境中醒来。
　　乔延西自嘲地笑笑，心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涩得发痛。她随意地看了看有些破旧的房间，随口打趣：“这里设备很老了啊，不会有火灾的危险吗？”
　　许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专心致志地削着苹果皮。
　　乔延西“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总之，一切都过去了！”许漪笑起来，瞳孔中像是藏着亿万星辰，熠熠生辉。
　　乔延西勉强地勾起嘴角，眼光晦暗不明。
　　“那等你好了，我们去……”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她猛地打断许漪的计划。
　　许漪有些奇怪地挠挠头：“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你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乔延西没有理会他的回答，固执地追问。
　　“……..唔，大概是……”
　　“不管怎么样，好好活下去。”乔延西抵着头，许漪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啊，这个……”
　　“不答应就割腕死给你看。”
　　“等等！我知道啦！”

　　“……诶！？”许漪愣愣地停住脚步，手中提着的便当盒“嘭”地坠地。
　　侵略性的火红色熊熊燃烧着，火光漫天，冰冷的夜空也被点燃。
　　许漪想要冲进去，却被身侧的医护人员眼疾手快地架住，他几次险些挣脱束缚，终是无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焰燃烧着建筑，一点点烧尽他心中的希望。
　　她没有在预知到的场景死亡，难道不是已经逃过一劫了吗？
　　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一起做啊。
　　我都答应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死呢。

　　她行动不便，逃不了了。
　　如果不是他任性地来找她，她不会出事。
　　她不出事，便不会被送进这家医院，生生焚烧而死。
　　都是他的错。
　　“快，水！这里！”“119！”
　　许漪耳中的声音渐渐消失。
　　“这里设备很老了啊，不会有火灾的危险吗？”
　　一语成谶。
　　许漪愣愣地看着火舌弹跳，绝望得如野兽般吼叫起来。
　　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他终于明白。
　　[Ⅻ]
　　许漪只是轻度烧伤，在医院疗养几天便出院了。
　　他在乔延西的墓前捧上了一束千野草，不吃不喝，静静地跪着，直至休克。
　　这是一个少年，对他的女孩宣告：
　　纵使阴阳两隔，生死线壮阔，
　　我对你，是永恒的爱情。

　　许漪醒来后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几天后像是想通了什么，踏出屋门后便又是从前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澄净无暇。
　　他依旧笑着，笑容里依旧毫无阴霾。
　　父母，老师，朋友，便纷纷放下了心，不再对他严盯死守。

　　只有许漪知道他有多难过。
　　他的灵魂麻木地看着自己周围的一切，对所有的所有都漠不关心。
　　有过优秀的女孩想要接近他，他只是茫然地笑笑，态度鲜明地让人知难而退。
　　因为她们都不是你，所以没有人可以替代你。

　　许漪浑浑噩噩地活着，数不清风霜模糊了多少岁月，他只知道，每次睁开眼便又是一个天亮。
　　一个没有她的天亮。

　　许漪每晚都做着一个梦，梦里的乔延西笑颜如花，他们像从前那样并肩坐在一起，看如火的夕阳光辉遍地，双手合拢，看着呵出的雾气微微一笑。轻声笑语萦绕耳边，美好得让他不愿醒来。
　　他无数次问出声，卑微入尘土：“小西，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乔延西每次都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不发一言一语。
　　梦里的天空总会奇怪地飘起雪，乔延西总会在第一粒雪落下时离开，即使他紧紧地抱住她，但是她依然愈行愈远，最后消失在茫茫白雪中，连背影都未曾留下。他在原地等了很长时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最后冷得晕过去，醒来后却仍是孤身一人。
　　许漪哭不出来，只是喃喃道，今年冬天真冷。
　　把人的心都冻成了冰。

　　许漪像个普通的上班族一样，忙碌工作挣钱养家，照顾父母。
　　他去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笑起来时会有两个小酒窝，露出尖尖的虎牙
　　像极了从前年幼的乔延西。

　　后来的后来，许漪发现自己的梦中，不再有乔延西的身影出现。
　　她像是被许漪的贪恋激怒，从此了无痕迹。
　　乔延西的面容，也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变得有些模糊。
　　我曾拥有你，想到便悲哀。
　　我失去了与你携手白头的资格，如今连梦见你的那点卑小心愿……
　　也都不被容许吗？

　　曾经的我有多幸福，现在心便有多痛。
　　痛彻心扉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啊。
　　许漪苦涩地笑笑，耐心地教许乔解开数学题。

　　南国的红豆在记忆中发芽，抽枝，长叶，最后熬成缠绵的相思。

　　有时许乔会好奇地问乔延西是什么样的人，
　　许漪总会轻轻地，宠溺而怀念地微笑：“她是很好很好的人，再也没有人比她更好了。”

　　因为你太好，所以这个世界，留不住你。
　　所以我，无法拥有你，一起走过所有年华，一起让岁月染白双鬓。
　　你曾是我的世界的一束光，是我世界里最鲜明的色彩。

　　我的一生，都用来怀念你所出现的，短短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