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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绒嵘来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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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显得草原上的星子分外明亮。秦艽看着这些星星就笑起来了--在这么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还能看见这些事物,那真是件值得欣喜的事了。她对着夜空,展开双臂大喊:“我要回家了!”
话音落下,秦艽猛然意识到还有人在身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对那公子道:“我叫秦艽,不是女字旁的那个娇,是草字头一个九,七八九的九。”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秦艽转头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慕珩。”那中原来客道。
秦艽道:“唔,这样啊。”她含糊地应了声,又道,“喂,你那辆马车上还有酒罢?”
慕珩底底咳了几声,才道:“没了,最后那壶已经给你了。”
秦艽满脸遗憾之色,道:“真可惜,浪费了半壶好酒。不过,”她忽又笑起来,“斛律姑姑的珍珠酿也有几年了,回去偷些喝。”说罢拉了他,催起小红马,赶着往家去了。
天色已经漆黑,看来已过子时,秦艽看到了家。说是家,其实也只是一顶青布帐篷,外头用竹篱粗粗围起,算是羊圈。圈门口立着她的牧羊犬林林。
看到她回来,林林就汪汪叫起来,摇着尾巴要跑到她身边。但它突然站住了,因为秦艽带着一个陌生人回来。秦艽看看它,又看看身后的慕珩,翻身下马,哧哧笑道:“机灵鬼!来认识一下,这是我朋友,叫慕珩,嗯?”她下马的动作干脆利落,完全不像刚扭了脚的人。慕珩看她半晌,道:“终于不装了?”秦艽笑:“原来你早看出来了,怎么还是送我回来了?”慕珩微咳几声,没有回答。
林林似乎不满他们的忽视,走到她身边,用鼻子蹭慕珩。
帐篷被人撩开了。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从帐中走出来,见了秦艽就笑道:“怎么才回来?还以为你被狼崽子叼走了呢!”
秦艽应道:“可不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将拇指与食指靠在一起,比了个一点的动作,又道:“幸好有人救美,否则可真回不来啦!”——她不乐意承认慕珩是英雄,因此只说有人。
那妇人早看到慕珩了,此时道:“是那位公子救得你罢?你倒还有些良心,晓得请他回来坐坐。”秦艽嘻嘻笑了几声,也不说破。看着斛律姑姑赶将上来拉了慕珩道:“快请进来,咱这地没什么好东西,只好请公子用点粗茶淡饭歇歇脚了。”
秦艽笑道:“慕公子请了。”将小红马一拴,抱了小雪,转身撩开帘子,请他进去。
帐内陈设极简,只一桌一席而已。秦艽自顾在席上坐下,把雪球放到桌上,取出些鱼喂给它,揉揉它的头,道:“去,自己玩。”
她见斛律姑姑已经去后院取她的珍珠酿,就对慕珩打个手势让他自便,自己悄悄跟了出去。
慕珩在席上坐下,凝神听外头的动静。也许是这塞外景色开阔,又或者是秦艽总吵吵嚷嚷的显得热闹,他心里不觉开朗了许多,此时看她鬼鬼祟祟地出去,略一思索即知她是去找珍珠酿的贮藏之地。当下凝神细听。
后院里的那人脚步甚重,显是那斛律姑姑,而后面那人脚步鬼祟,就是秦艽。她躲在棵老树后,探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斛律姑姑看。
只见斛律姑姑从井边拿出一把铁镐,在手上抛了抛,突然喝道:“秦艽你这小兔崽子给我出来!”秦艽没想到被发现了,一惊之下就从树后走出,装出一副恰巧路过的样子,迷蒙道:“姑姑你叫我啊?”
斛律姑姑数落道:“哼,你倒好!不去招待客人倒又来偷我的酒!”
秦艽委屈道:“我只是路过啊!”好在斛律姑姑也不再计较,只是打发她回帐篷。
秦艽垂头丧气地进帐篷,正见慕珩含了一丝笑望着她,瞬时恼道:“看什么!”
慕珩道:“怎么?想偷你姑姑的珍珠酿?”秦艽气恼地哼了一声,扭头不睬他。慕珩又道:“如果我……咳咳、我帮你弄到呢?”秦艽叹气,好似突然意识到自己生气得实在没有道理,转头道:“算了,怪我没口福。”又道:“把手给我。”慕珩略一愣神,已明白她想给他诊脉,由着她把手搭在他脉上。
秦艽闭眼查探半晌,道:“你有哮喘?”她睁眼看见慕珩毫不惊讶的神色,心里不由得泛起几丝恼怒来。作为大夫,她最讨厌的就是不在乎自己的病人,要是别人,她早就赶出去了——自己都不想活了,她又何必费心?但偏偏是慕珩,毕竟吃人嘴软啊!
她心里哀叹,脸上依旧是一脸怒容:“你知道自己有哮喘还这么喝酒?你……”她本想说“你要不想活了我就痛快给你一刀”,但又突然想起他本来就不图生,故而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你以后不准再喝酒了!”
慕珩坐在那儿,似乎听见了,又仿佛没有听见,只是兀自把玩着她放在桌上的草药。他有些羡慕她,没心没肺自由自在。而且她的快乐很有感染力,在她身边时就觉得再大的困境也不能困扰了。
秦艽还待说什么,斛律姑姑却已抱着酒坛进来了。“阿艽,快帮忙把酒搬上桌!我去做些菜。你可别光顾着自己喝,否则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慕珩起身道:“我帮你弄吧。”
斛律姑姑挥手道:“不用不用,你坐着就好。”说着推门进灶房。
那厢,秦艽已来了酒坛,“咕嘟咕嘟”地灌酒,见慕珩看着她就含糊道:“你不能喝酒,这酒就归我了。”慕珩眼里酿出一丝笑意,又不住地咳起来。
就在此时,帐外一阵喧哗,门帘被撩开了。
来了一个人。
这人披着毛皮做的衣服,腰间斜插着一柄金背大马刀,肩上立着只黑毛雄鹰,生得赤面高鼻,一双铜铃大的眼瞪着秦艽。
慕珩的手上已握了一把她针灸用的银针,只要那人一有异动就预备放出。
秦艽却笑道:“是旱木可汗啊!好久不见了。”
旱木铁大笑道:“阿艽越来越漂亮了,最近又得了好酒吧?”
秦艽道:“可不是?我姑姑的珍珠酿!”
旱木铁道:“那可是好东西!不过,我那的马奶酒也好得很呢!”
秦艽的眼睛亮了——马奶酒!平时旱木铁都不让她多喝呢:“有马奶酒?怎么忽然让我去喝酒?我可要来尝尝!不过……”她眨眨眼,“无功不受禄,大汗要我帮什么忙呢?”
“果然瞒不过你!绒嵘部来的使臣在营里,不知得了什么病,就等你了。”说起这事,大汗似乎颇有愁色。
“绒嵘部?这群人,老不安生!”秦艽皱眉,抓起药篓背上,又从桌下找出几包药粉藏进袖中,向灶房喊道:“姑姑!我出去了!”
斛律姑姑出了灶房道:“去大汗那啊!早些回来。”又对旱木铁道:“大汗你也别老给她酒啊!事儿完了让她赶紧回来!”
秦艽应道:“是是是,就回。”临去前又将一瓶药丸放在桌上,对慕珩道:“每天一粒,还有,不许喝酒!”
慕珩随意拿起那瓶药,轻咳道:“不用我一起么?”
秦艽摇头,率先撩开帘子走出帐篷,一个呼哨,小红马奔来。
大汗牵过他的马,跟着秦艽去了。
不多时到了大汗帐中。秦艽微微一扫,已瞧见三个生人立在帐内,想必是绒嵘来使的随从了。那三人,一个满身肌肉身形魁伟,一双鹰眼精华内敛;一个文质彬彬,手持折扇,竟像是中原人;至于第三人,却是一十八九岁的少年,低头靠在帐边。
秦艽不等旱木铁开口,就急着问:“绒嵘的使者呢?”立时有人来带她到后帐。
后帐中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一个人躺在床上。秦艽凑近去看,那人脸色微青,气息奄奄的样子。刚刚带她进来的人识相地出去了。帐帘落下,床上那人忽然扑向她。秦艽来不及反应,手就被反剪到背后,她想呼救,但嘴里被塞进个圆溜溜的东西发不出声。
这个时候,秦艽反而淡定了。她任由那人剪着她的手,要不是此时说不出话,她会问问身后那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