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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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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府宴会过后几天,蒋子飏去兵部挂职,但并不是像高逸先前说的那样“必有重用”,而只领了一个近乎闲职的位子。蒋子语去了兵营,说得好听点就是观摩学习,其实就一打杂的。
蒋子悠觉得高逸的意思大概是她的哥哥会得下任皇帝的重用,为了日后她两个哥哥用起来更顺手一些,加官进爵这种事还是留给高逸来做更有用。
不过蒋子悠只猜对了一半。
皇帝高涵将这个差事放给高逸,其实也是存了试探之意的。没想到高涵虽然知道是皇帝在试探他,却还是这样做了。他的父亲实在是年龄大了,心思也不全然都在政事上了,脾气越发的难以捉摸,若是一直顺着他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这话虽然诛心,但谁让高逸是高涵一手培养起来的再合格不过的储君呢?冷漠无情已经刻进骨子里了。
这举动让皇帝十分不高兴,你离皇位还远着呢,就开始为自己铺路了,希望他快死吗?借着由头将高涵在朝上训斥了一顿还不够,又手脚利索的给蒋子飏指了婚,与年底成婚。
是前任首辅的嫡长孙女,叫舒可心。舒家是百年世家,家大人多。舒可心比蒋子悠大两岁,她在书院时听说这位的传言。她进书院没几天就有小公子约她,结果这位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哭着回了家,再没来过书院。舒家规矩之重可见一斑。
前首辅这人很会做官,一路平步青云到了天官,又全身而退回家抱孙子,他的几个儿子虽然不及他们老爹那么出色,但都是各部中的砥柱中流,没有一个无能之人。
皇帝想的是,你真的都等不及了吗?我就给他加一点砝码,让他娶个权臣之后,我看你要怎么放心把军权交给蒋子飏。
蒋郡王看出了点门道,知道自己儿子成了这对父子间权力制衡的道具,他把蒋子飏叫进书房密谈了一个时辰。蒋子飏后来开始慢慢消极怠工起来。
蒋文清提前对孙氏打了招呼,隐晦地提了几句。
孙氏慢慢梳着蒋子悠的长发,在心里默想眼下重要的几件事。蒋子婕下月出嫁,年底她就成婆婆了,还有她的阿悠……儿子女儿的婚事若是都显赫无比,不知迎来的是荣耀还是灾祸。
蒋子悠突然问:“我听说舒家姐姐在家已经掌管内府两年了,她嫁过来后母亲会放权给她吗?”
孙氏一挑眉,这事她倒还没想过,“不过是几把钥匙和账本而已,有人肯做我当然乐得轻松。但她要是想要只手遮天,就要看看我同不同意了……”
“那什么事是母亲觉得不可忍的呢?”
“嗯……搬弄是非,无子……”孙氏依旧缓缓的梳着蒋子悠的头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妄想掌权。”
“管家和掌权不一样吗?”
“怎么能一样?简单来说是,她管家,我管她。”
孙氏想起了自己已故的婆婆,因为洞房之夜她将蒋文清用鞭子抽出了婚房,新婚第一天蒋老太太就给了她下马威。她和婆婆的紧张关系一直到蒋子飏出生才有所好转,也是那个时候管家的事情才交到她手上,她真正在郡王府有了立足之地。封郡王妃的那天晚上,她流了整夜的眼泪。
她是镇国将军的掌上明珠,在家千娇百宠肆意妄为,被指婚给蒋文清之后却是步步小心,压抑着自己。有七八年时间,她都是冷眼看着后院蒋文清的侧室们折腾,一个倒下去了,她又扶上来一个。也有不长眼跟自己斗的,她一直忍到那人怀孕了将大人小孩一起收拾了。婆婆怎么刁难都可以忍,但绝不能容忍蒋文清的其他女人在自己眼前耀武扬威。
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蒋文清却是乐在其中。孙氏是他见过的最胆大妄为的女人了,居然敢用鞭子抽自己的丈夫!但每次孙氏要下手收拾侧室之前都会不自觉的异常柔顺,蒋文清最喜欢看她又气又恼,却心虚不敢发作任由他揉搓的样子。
那些曾经服侍过他的美丽女子的性命,在他眼里还抵不上孙氏一个表情。
这,便是这一对夫妻的婚姻观。
蒋子悠在自己的百宝箱里挑着送给蒋子婕的压箱物件,这几年她收了不少礼,可要再送给别人就怎么挑都不合适。她在玉蝉押发和玳瑁云纹挂珠钗中选来选去,“好像礼太轻了……”
夏茹在一旁低声说:“这支五彩宝石金步摇可好?我记着姑娘说没什么机会带的。”
蒋子悠拿起夏茹手上的步摇,这是蒋老太太留给她嫁妆中的一个,宝石的色泽形状都很好,一看就是上等。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送别人这么贵重的礼物的一天,“那就这个吧,装起来。”
在去往蒋子婕院子的路上碰到了同样去送压箱的蒋子怡。那天客人们一走,她就在路上堵住了蒋子怡,蒋子怡支支吾吾地交代了那天庄亲王的嫡次子高铭派了身边的小厮来找她,后来又送了她一些小玩意的事情。
蒋子悠把高铭的基本信息在脑中过了一遍,家世、长相、人品都适合,不过——
“他大哥高昆不是更好吗?将来可以袭爵,比高铭也更稳重一些……”
蒋子怡翻了个白眼,“高昆光侧室就有五六个,还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儿,你要我也做出那副样子来吗?”
蒋子悠看着蒋子怡的圆脸,表示理解。
两个人进了蒋子婕的房间,月姨娘也在,一见她们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了,“我、我来给阿婕送点东西,你们聊。”
蒋子怡很忙,坐了一会就走了。
蒋子悠手指摩挲着茶杯,不知道该怎么跟蒋子婕说她上次听到的话。
“你有没有听说过苏老二为人如何?”
蒋子婕抿了一口茶,“就那样吧,想来天下男子差不多都是一个德行。”
蒋子悠不由吃惊,“你知道了?”
蒋子婕笑起来,“我虽然人在内院,但有些事情我比你更清楚。”
“比如说?”
“前天晚上,东阳河旁有处宅院着火了你知道吗?”
蒋子悠一顿,“现在我知道了。”
她不想问是谁动的手,也不想问那个女孩死了没了,现在不是她道德观发作的时候。以后这样的事情说不定还很多,但适应它利用它才是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
五天之后,蒋子婕凤冠霞衣出嫁。
蒋子悠永远忘不了蒋子婕在盖上盖头之前眼里的泪光,和几乎听不见的低喃:“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阿悠。”
这是蒋子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蒋子婕唤她为“阿悠”,她突然生出了再也无法相见的预感。
她的长姐蒋子婕,嫁于苏家嫡次子——户部令书苏循,育有一女,二十三因病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