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叶彩丝悠然香》箫书剑

1、『一』

　　傲峰十二巅，终年冰雪封天，长风怒吼。如此，便成就了此处万物萧条，荒无人烟的景象。多少年来，多少勇士攀登傲峰，却无人能走过第六巅。
　　但他们不知道，傲峰深处，住着一个少年。
　　少年一身紫衣，领口一圈柔软的绒毛将脖颈包裹其中，避免风雪的伤害。乌黑的发丝在狂风中飞舞，苍白的面容似是木讷，眼神却是清明，如悬崖边生长的雪莲，白玉般无暇。
　　天空中，几只白色的禽鸟盘旋飞翔，咕咕鸣叫。
　　当年箫中剑身亡，留下宵一人在傲峰，许多年过去，雪枭已繁衍数代。如今，傲峰虽然几近无人，但鸟类的数量却增加不少。
　　而这紫衣少年，便是奈落之夜•宵。
　　天空中翱翔的雪枭俯冲而下，几只毛球也跟了下来，落在宵的肩头，排成一行。它们歪头看着宵，雪白的绒毛蹭着他的面颊，倒是好像多出几分温暖。
　　“雪枭，你知道，死，是什么？”宵望着傲峰终年不止歇的风雪，问道，“箫中剑，你真的死了吗？为什么还不回来？”
　　而傲峰山脚，则是另外一番景象。
　　此时正值五月，初夏时节，冰雪在阳光的温暖照射之下融成雪水，沿着石缝裂隙流下，汇聚成溪流，养育一方村庄。
　　今日是五月初一，村里赶集的日子。
　　村庄人群熙攘，叫卖之声犹如海潮，一波高过一波。美食的香气夹在姑娘们脂粉的味道，借着夏日微风，远远飘散开去。这个时候，柳荫如盖，清澈的溪水自村庄流过，为喧闹的集市带来一丝清凉。
　　临近端午，集市上最为热销的东西，便是香囊一类。手巧的妇人将其做得精致小巧，内中香料也幽幽如兰，淡雅清新，自是受到姑娘们追捧。
　　这天，宵离开傲峰，带着一干毛球，下山买一些过端午的东西。
　　当年箫中剑尚在傲峰之时，曾给宵讲过中原人过节的习俗，宵虽是不甚理解，但都一一记下。
　　那时，宵曾对箫中剑说过：“人类的想法，还是无法理解。”
　　箫中剑则道：“人，往往喜欢纪念一些东西，一些人，或是创造一些传说，这样一来，节日便有了存在的意义。或许，这样一来，人，也有了意义。”
　　宵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却是如初生婴儿一般，混沌懵懂。而在他人看来，如此心境，返璞归真，却是难得。
　　走入集市，便有孩童对他大叫“鸟人”，然后笑着跑开。宵并无反应，独自穿行在人群中，寻找他想要的东西。
　　记得箫中剑曾经说过，过端午节的时候，人们有喝雄黄酒，挂菖蒲，吃粽子，薰苍术，赛龙舟，戴五彩线的习俗，而那年端午，箫中剑也教过宵粽子的做法，这么多年过去，雪枭生了一窝又一窝，当年教他包粽子的人却已不再。
　　宵兀自沉思之时，一道人影飞快掠过，十指轻划，瞬间便偷走宵身上的钱财。接着，便涌来一群衣着各异的武林人士，叫着“抓天下第一偷啦！”“抓到他悬赏十万银子”，从房顶快速奔去。
　　然而，早在那人偷窃之时，雪枭便已跟踪而去，宵感受着雪枭留下的气息，展开轻功，向东南方向追去。
　　村庄的东南方向，是一片幽暗阴森的密林。据村民说，那里藏有无数珍宝，哪怕得到十中之一，便可发家致富。但是，凡是前往密林之人，均消失其中。
　　村民却不知道，这片密林，乃是“盗遍天下绝无失”的宝库，其中小阵八十一处，大阵九处，遍布树林每个角落，杀人无形。
　　在密林的入口，雪枭盘旋飞翔，等待主人的到来。
　　宵见雪枭盘旋，心知内有危险，握紧夜刀，缓步走入。
　　密林中，树木参天，将阳光阻挡在外。脚下泥土湿润，石上布满青苔，杂草丛生足有半人多高。
　　肩头，雪枭羽毛张开，紧张万分。宵环顾四周，只觉压抑无比，心头蒙上一层阴霾。而在密林深处，似乎有一张大网铺开，等待上钩的大鱼。
　　突然，宵一步踏空，雪枭张开翅膀，拽着下坠的主人。宵夜刀划出，刺入周围泥土，借力反弹，跃出陷阱。落地的一刻，只见寒光四起，直破云霄！同时，周围树木旋转移动，眨眼之间，四周已非方才景象。
　　“是阵法吗？”宵紧握夜刀，问道。雪枭不离主人身侧，警觉的看着四周。
　　凡是阵法，皆有阵眼，身处阵法之中，唯有解破阵眼，方能脱身。很久以前，箫中剑曾经这样说道。
　　宵四下查看，道：“阵眼，是什么？”他一步一步小心前行，不料，脚下一空，落入陷阱。
　　雪枭抓住宵的衣衫，振翅飞起。同时，夜刀刺入井壁，宵借力展开轻功，跃出陷阱。踏上土地之时，却是两道光芒乍起，直冲九霄！
　　左首光芒乃是青色，隐有龙吟之声；右首光芒则是赤红，暗含凤鸣之音。宵心头一惊，暗道不妙，欲抽身退离，却是无用。
　　“九天龙吟破苍穹，四海潜游自雍容。”
　　“九霄凤鸣燃涅磐，六合翼展傲风寒。”
　　光芒消散，却不见人影，只闻清明诗号。
　　宵夜刀在握，全神戒备，疑惑：“恩？”他尚在疑惑，瞬间乌云翻滚，狂风四起，雷鸣夹杂闪电，喷出一数丈火球。忽而火球如莲花绽放，传出一声高亢凤鸣，只见一只火红凤凰展开双翅，在天际翱翔飞舞。
　　此时，方才青色光芒再现，一条巨龙龙须扬，五爪张，怒视擅自闯入的人类。忽然，巨龙一声怒吼，聚合风云之力，融为一招，直扑向宵。
　　手中夜刀急旋，极寒真气尽数涌出，宵一招“冰凝夜锋”，裹挟冰雪，竟是欲与青龙硬抗。
　　两种真气相接，霎时草木催折，万物凋残。
　　青龙虽是强大，此招只意在试探，只运三成功力，见宵武功不弱，便再加两成功力，顿时，青色光芒化作龙形，掩盖宵的身体。宵心知不敌，又见雪枭在两种气旋之中摇摇欲坠，便夜刀一转，一招“夜刀穿月”运上全部功力，借力急退数十丈。
　　然而，数十丈之外，朱雀等候已久，见宵身影，运起涅磐之火，霎时火焰绵延数丈，将宵包围其中。
　　眼见火势熊熊，宵不欲恋战，绝式再出！
　　“冰驰万里！天之见证！”两大招式同时发出，一式冻结火焰，一式破开朱雀控制，待火焰灭尽，宵展开轻功，冲向树林之外。
　　但是青龙朱雀久不见人影，怎能轻易放宵离去？两神兽化为人形，前后夹击，将宵围困其中。
　　雪枭面对朱雀威压，心生恐惧，紧紧贴在宵的怀里，身体瑟瑟发抖，甚是可怜。
　　“雪枭……”宵将雪枭护在衣襟下，轻轻拍拍衣服里颤抖的毛球，握紧夜刀，面对青龙朱雀。宵夜刀指地，道：“无情者伤人命，伤人者不留命！”
　　青龙轻笑一声，身影飞旋而出，舍弃无上神力，与宵肉搏。宵夜刀急旋，运起十成功力，砍、劈、刺、削，招式绵密无间。刀影成网，只守不攻，护得滴水不漏，乃是因为怀中雪枭。
　　而青龙却期待宵的攻击，因此掌掌皆有十分威力，所经之处，绝无生机。
　　转眼二人已斗百招，青龙长啸一声，双掌一分一扫，分阴阳，隔乾坤，霎那间飞沙走石，风云巨变，瞬间大雨倾盆，竟是惹动天地异像。
　　宵见势不妙，心知非此人敌手，苦于无法抽身，只得再催功力，以“天之见证”应对。
　　真气相冲，风雨更剧，而此时，却闻朱雀一声清啸，青龙收式后退，宵这一招，自然落空。再看朱雀燃起熊熊烈焰，火红衣衫拖在地面之上，留下道道焦黑。
　　方才一招，宵真气损耗大半，虽是恢复迅速，却也不及完全状态十中之一。他轻轻抚摸雪枭绒毛，勉强运起“夜刀残雪”，以对朱雀涅磐之火。
　　朱雀聚火成剑，一招毫无花假，直指宵心口。宵横刀护身，脚尖一点，急退数丈，但是疲累之躯何如朱雀迅速？火剑夜刀接触之时，宵只感热气扑面，额头汗水涔涔，这热浪，似乎比当年炼剑天火更猛烈数分。
　　宵虽不惧寒冷，但对于此等炎热温度，却是无法抵御，本就消耗殆尽的真气更是所剩无几，此时面对朱雀涅磐之火，只是凭借本能应敌。
　　朱雀火剑一转，真气破开宵之防御，透体而过！高温之下，血液直接蒸发逸散，竟是没有一滴流下。
　　宵已知落败，仍回身护住雪枭，以后背承接朱雀招式。
　　此时，青龙聚气成刃，一剑自宵腹部刺入。长剑入体，即刻吸取体内精元，宵眼前一黑，登时倒地。
　　雪枭见主人倒下，自衣襟钻出，颤抖着面对青龙朱雀，仍是张开双翅，保护主人。
　　“咕……咕。”
　　宵已无力再战，听到雪枭悲戚叫声，轻轻道：“回到凝晶雪峰去……吧……”雪枭却是来到宵的肩头，蹭蹭宵的脸颊，对着青龙朱雀咕咕直叫。
　　朱雀见状，笑道：“这鸟倒是对主人用情至深。”她看向青龙：“青龙，我看这人不似贪恋钱财之人，不如交给主人处理如何？”
　　青龙无奈道：“记得几年之前，有个人误入阵法，险些为白虎所杀，你现身为其说情，你可记得，白虎当时是如何说的？”
　　朱雀翻翻白眼，不屑道：“他说的话一向不靠谱，我没听。”
　　青龙叹了口气，道：“白虎的名言一向经典，可惜你居然不听，唉，真是没规矩，没礼貌，没你祖宗凤凰的气派啊。看看我，一身武功，礼仪规矩，哪样不比你好？表率就在眼前，朱雀你视而不见真是……”
　　朱雀瞪了他一眼，道：“很好，你以后最好和白虎多练练，让他好好收拾收拾你这条话痨龙。”
　　听到朱雀这话，青龙立即服软，道：“别啊！白虎一向凶猛，我可不希望我高贵的某部位被他搞残。”
　　在树林另一侧的白虎打了个喷嚏。
　　朱雀一甩头发，抗起宵，走向树林深处，交代青龙道：“青龙，好好守在此处，不可让人类踏入一步。”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