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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黍离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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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13年,十月,秋。
云南。昆明。
“先生!隔壁张大婶家新出炉的韭菜饼!来尝尝。”
一道饱含历史沧桑的檀木门被推开了。暮色中的阳光通过檀木门的裂缝射了进来。阳光的光束里飘着几许历史的灰尘。一个穿着牛仔短裤,配一件有些松垮的白T恤,一头乌黑的秀发扎成了个马尾,背着一个棉质的军绿帆布书包,脚穿一双棉质布鞋的女孩正在从檀木门口往里走,逆着阳光的身体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尘埃在身后轻舞飞扬。
在这栋被历史浸没的古宅里,在那历史的烛光背后,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身着黑色的长袍(上面绣着一些奇怪的,深奥的文字),一头齐耳短发的男子看见进来的女孩,轻抚着跳动的烛光,对宅子黑暗的深处细声道:“你觉得,她会如何选择?”
许久,没有一点声音发出。男子轻笑道:“她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毕竟......他们等不下去了,太久了。”
一、
我叫胥余。
是个女孩。
我是个孤儿,是先生将我从小养大的。我拥有的第一个记忆是与先生有关的。我所记得的第一张脸也是先生的。对于先生,我有些纳闷。明明人家是个女孩儿,为什么要叫胥余这样奇怪的名字。先生我对他一无所知。哪怕他将我养了十五年。十五年来,他就从未告诉过我他的名字。只是让我叫他“先生”。不过,有一点。十五年过去了,先生的容貌似乎从未变过。永远是这般的年轻。对于我而言,先生很神秘,比如,他总是明白许多东西,我问他的问题他从来都是一下就知道了答案。比如,先生给人的感觉。先生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他的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时代的气息。就算先生走在繁闹的大街上,也是给人与世隔绝的感觉。先生与人之间,总是隔着一张膜。比如,“先生”这个称呼。总是带着些古色古香的气息。比如,先生的容貌,永远都是那般年轻貌美。比如,先生所住的这座古宅,先生从不安电灯,总是点着烛火,不管春夏秋冬,白昼黑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长年点着烛火,点着檀香。似乎那烛火从未换过,但长年不息,又比如...先生就是个谜,我从来无法看懂。
算了,说说我吧。
我喜欢树,尤其喜欢佩戴木质的饰物。
我喜欢那上面饱含着的时间的痕刻。我喜欢轻抚那上面的时间的年轮。我喜欢那上面的阵阵树香。我迷恋它们。
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隔壁张大婶家的韭菜饼,告诉你哦,先生也喜欢吃。那面饼里面的韭菜把饼撑的饱满,一咬,里面美味的菜汁流了出来。带着沁人的韭菜香,是鲜甜的,香甜的。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和你们一样,至少在那一天来之前。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还是一个和祖国数以千万的中学生一样,每天在学校读书,上学,放学,日渐循环。每天每天,我的肩上永远背着一个大大的军绿帆布书包,永远乘坐一路公交车,永远混迹于庸庸碌碌的人群,沿途经过永远不变的五站路和永远不变喧闹嘈杂的风景;我永远早出晚归,不管刮风下雨,不论春夏秋冬,嘴里永远念叨着英语单词,钢笔永远演算着数学习题,脑子永远塞满公式定理,永远重复着这样平平淡淡的,毫无变化如死水一般的单调生活。
那天是星期五放学,我坐在公交车里,一路闷闷不乐。
测验有考砸了,有些事情我永远也搞不明白,比如说,之乎者也和我有什么亲密关系呢,非要我又背诵又默写?世界上的宗教起源地、主要分布地区、经典各是什么,又关我什么事呢?数学不及格,你买菜用得着函数么?
从学校带出来的这些问题,真是让人越想越头疼。我满心无奈的看着窗外,一样的风景和忙碌的人群。一样的乏味。虽然先生对我的学习从不过问,但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突然,我见到了窗外似乎晃了晃,喧闹的人群和乏味的风景散去了,只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在一棵枯败的树下,抱着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微笑着。
“风也奇,雨也奇,风雨之中话黍离。黍离声声不忍闻,闻之含泪皆离席。风也奇,雨也奇,纵横四海无强敌。看淡人间生与死,坦然面对枪林逼。风也奇,雨也奇,甘以鲜血溅胡逆。苍天为你唱挽歌,大地为你致悼辞。风也奇,雨也奇,留下此恨恨无极。来生亲率百万兵,长白山下雪国耻。风也奇,雨也奇,神州因你而风靡。振古铄金百万年,今日风靡又一时......”
古老的歌谣在我耳边响起,女子轻柔的语调宛若春天的清水,抚慰着我的心灵。
猛然的一震,画面回到了现实世界。我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头上有些隐痛。
“小娃娃,你这是咋了?”坐在我身旁的老奶奶把我扶了起来,坐在凳子上。
“奶奶,我刚刚怎么了?”我迷惑不解。
“ 你刚刚突然发呆,然后车子一晃,你就摔下去啦,叫你也没反应.....”老奶奶说着。
发呆?我是发了。摔着?好像头有点痛。那刚刚的画面与那古老的歌谣呢?那是那般真实。让人难辨真假。
“现在的娃娃啊,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唉......”老奶奶喋喋不休的话语在耳边响着。
“怎么办?没考好,回家铁定会被老妈给吵死的......”
“......老柳咋还不打电话给我?不会.......真跟人跑了吧.......”
“哈哈......跑完这趟车就可以回家了!啦啦......”
......
怎么回事?这带有回音的声音,明明没人开口啊...怎么会?难道,是读心术?我心里猛地一怔。再听听。
但是,那些声音又消失了。
车子到站了。我下了车,到张大婶家照样买了两个韭菜饼。
“太好了,儿子明天就要回来了。”是张大婶的声音!带着回音。
我看向张大婶,她根本就没开口。
回到先生的古宅里,我推开了那沉浸着无数历史沧桑的檀木门,夕阳射进了先生的屋里。
“先生!隔壁张大婶家新出炉的韭菜饼!来尝尝。”
只见先生身着一件黑色长衫(上面还是布满了那些我看不懂的文字),从那烛火闪烁的转角过来了,先生的手里拿着一片枯叶,眼里闪着某些我看不懂的光芒,嘴角噙着一丝笑。
“风也奇,雨也奇,风雨之中话黍离。黍离声声不忍闻,闻之含泪皆离席。风也奇,雨也奇,纵横四海无强敌......”
那首古老的歌谣又在耳边响起,我摇摇头,把那声音给隔绝了。把手里的韭菜饼殷勤地递给先生。
“说吧,什么事?”先生接过我的韭菜饼,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呵呵,先生,这,这是我这次测验的试卷.....”我讪讪地笑了笑。
先生拿起我的数学卷子,动作慢慢的,令人真心的急。
“48?”先生看看那刺眼醒目的红笔批改的数字,抬起头来,看向了满脸落败的我,随即道,“不过成绩罢了......一个虚华的表面。时间,不多了......”最后一句话,先生似叹息,似感慨,似陈诉,似疑问。
“胥余,有些事情,你必须知道了。”先生突然道。
“啊?”我看向先生。
“先跟你讲个故事吧......那是西乐三百一十三年......”
“唉?有这么个地方吗?是断代王朝吧?”我问。
“要听故事?”先生平静地向我看来。
“额,先生您继续说。”我怏怏地说。
“.....西乐三百一十三年,黎国国君发兵攻向西乐国......当时......”先生断断续续地说道,眼里有些朦胧,带着些回忆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