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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男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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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恨的看着手撑着矮桌强忍笑意的聆儿,愈发气恼。
“我们楼主粉嫩樱唇,处子之香犹在,敦煌王真真不懂怜香惜玉,竟这般轻狂,我瞧这几日出门路人都探头瞧着楼主的双唇,着实可恶。”聆儿捻起一只切了六瓣的蟠桃,递向我来。“话说回来,你当知晓,他不过是护你罢了,你瞧,如今人人皆知你乃敦煌王的男宠,他为你伤了贵妃的人,竟也无事,众人瞧着皇上对他的万千宠爱也决计不敢招惹于你,纵是咱们楼里的花客也都规矩了不少。”
“我的名声就这般毁之殆尽,你却是乐的自在。”我打落了她手中的桃肉,愤愤道。
“我的姑奶奶,不过是一亲芳泽罢了,何来毁之殆尽一说,不然,你索性就嫁了他罢了。”聆儿看着我目露怒火,赶忙起身往门边逃去,笑得更是开怀。
“嫁?”我怅然一笑,纵不言他待我是真情还是兴起,即便是有几分真,却又如何言嫁,一个是如今炙手可热的皇家男儿,一个是沦落风尘的媚笑女儿。何况,我的心里,即便做妾,也只是终此一生甘愿于另一人。
“楼主—”李管家立在门外,“平西王府送了帖子来,主母邀楼主明日入府一叙。”
我抬头,面色泛白,转瞬便已如常,“知道了,明早便去。”聆儿已是敛起玩闹的心思,静看着我,“她怕是知晓了这事了,那主母严厉,偃公子出城训兵,不如便称病不去吧。”
“清者自清,若是不去,便更说不清了。”我叹道。
“如今还未嫁入呢,这主母便训起媳妇来了,果然俗语说的不假,相公好哄,主母难处啊。”
“不必担心,她肯训我,却是好的。”我这般自语道。为了他,受几句斥责也是无碍的,当主母知晓我常年在这烟花之地,为的不过就是那个男人仕途顺畅,应当就不会责怪了。
......
不过天刚亮,一夜无眠,我早已坐在了妆镜前,细看着眼角淡淡的青紫。岚心才拿了脂粉,我便止住了,“不必了,就如此吧。”
岚心后来说,那时看着楼主,一身浅灰色女装布袍,却是寻常女儿家决计不会用的色,楼主竟万分偏爱。只是,这般不出彩的色却总是那样明媚。纵然常日在这青楼之中,那抹贵气仍然在举手投足间释放。只是不知何时,却沾染了些许的妩媚,世家公子,家中主母皆是端庄舒雅的女子,楼主这般,可定得不了婆婆欢心,从来妩媚都只有小妾陪侍青楼姑娘才该有的啊。京城不比敦煌,忠孝重礼,哪一个公子敢不从于家族意见,执意娶家中不喜的女子为主母呢。
我的容貌从来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何况这么些年,只有聆儿与远在敦煌的梅儿相教,纵使琴棋书画,教授的也是如何博得男子之心。
平西府邸已然换做了入夏的样子,姬妾们带着丫头立在池畔赏花抚琴,王府规矩森严,主母管家有方,纵然姬妾也都各个大气婉约。想当年,平西王爷不过一外姓将军,平西大战之后功成入京,便是一眼,名门之后的主母便不顾家中反对,毅然下嫁于他,从此,主母旺夫,身着男装陪着平西将军出入军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圣上亲封为平西王,御赐皇姓,才有了今日的荣宠不绝。
这是个了不得的女人。我暗叹,踏进了瑶华苑门。
一簇冲天的竹林正在院中,生的茂盛葱郁。正厅门外侯了足有半个时辰,里头的垂帘这才悠悠掀起,我提步跨进了高高的门槛。
“莫漓给主母大人请安。”我福身行礼。坐上的人暗紫色的锦缎外袍,绣着富贵竹纹,她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我便立在一侧,不敢落座。
“你与那敦煌王可是有男女私情?”她话语一出,我不由皱眉看向她,面上一阵红白,这般不合礼数的直白问话当不该从主母口中问出吧。
“不曾有。”我淡淡答道。
“你这般身份与那风流不羁的庶出小王倒也般配,不如我便替你说和,纵然成不了王妃,做个侧夫人也荣华富贵一世了。何况,你如今不是他的男宠吗,成全了你们,倒也是好事一桩。”她挑眉说道,嘴角微微上扬。
我手中浸满了汗,“叩谢主母心意,莫漓已是心有所属。”我答得简单干脆。
“心有所属?真真不知耻。”她的言语愈发冷冽。“话说回来,我倒是好心成全你。也劝你莫要痴心妄想了,有些人,不是你这般身份该配的,见好就收才是聪慧。”
“莫漓从不奢求,姬妾也罢主母也罢,身份从不是莫漓在意的,自然也断不会为了所谓荣华嫁于他人。”我缓缓开口。
坐上的人站起身来,起伏的呼吸清晰入目,“当真与你那狐媚母亲一般不知羞耻。眉眼身上,皆是骚媚。即便做启月的婢女也是不配。”
我安静的抬起头来,强忍着心中那股愤怒,“家母已逝,还望主母大人稍稍敬重。”我的每个字都咬的清楚,只看见主母脸色已是泛白。不待她说话,我忽然走上前去,看着主母一阵慌乱,显然她并未料到一向在她面前温恭的我竟这般胆大。“主母大人今日叫漓儿来,便是替漓儿说亲吧。不过漓儿心系启月哥哥,纵然不能嫁他,此身也只属他一人,做个外室女眷也未尝不可。”我看着主母的脸色已是泛青,心中忽然大快,即便我再三隐忍,得到的也只是你得寸进尺的欺辱,索性便就此放开吧“不过主母可知,为何启月哥哥几次三番为了莫漓顶撞于您呢?”我一阵娇笑,明媚极了。
“狐媚之术,勾我孩儿。”主母愤愤答道,却也不敢轻易动作,自是知道面前的我,还是有些拳脚功夫的。
“主母可真真错了。”我眼中流出媚笑,遗憾的摇了摇头,“那等男儿,稳重儒雅的紧呢,当真为世上少有的温柔武官啊。他那般人,即便莫漓使尽狐媚之术,怕也不得郎心呀。”我遗憾一叹。凑上前去,在她耳边轻轻开口,“主母以为,启月哥哥自敦煌城的一名小小随侍武官走至今时今日,一年连晋三级,圣宠仍旧不断,单单只是才华横溢吗?”
面前的人明显一僵,愕然的望着我。我退了一步,轻言细语,“我月牙楼中,下至百姓谈资,朝臣派系,上至宫廷禁事,样样消息通灵。若是主母你问漓儿皇上喜好吃些什么,明日,不,今日晚间,莫漓便能告知你了。”
主母已然不得动弹,她颤抖着手指向我,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我轻轻握住她的手,“主母是想说漓儿大逆不道吧。不过主母可知,我的这些消息都给谁了吗?”
这一问毕,面前的人恍然瘫坐在椅上,惊愕的无法动弹。
“启月哥哥,”我顿了片刻,满意的看着面前的人已再无从前的气势,继而道,“他本是人中龙凤,莫漓以为,官至宰相,或者再次封王不过都是时候未到罢了,何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话毕,我叹了口气,忽而规矩的跪在了主母面前,重重叩首,“今日主母当知,莫漓对他的心,至诚至真,愿为他守着月牙楼,为他不顾一切,为他永生敬重主母。”
一室凝结,呼吸之音清晰入耳。
“主母安康,宜欢看你来了。”宜欢郡主的笑声已进院门,突兀的打破了两人的僵直。我缓缓起身,看向门外。
进来的人似乎偏爱极了水蓝色,今日的抹胸长裙便也是这般色彩,搭配着一件纱衣短衫。玉白的肌肤与锁骨相衬,面容愈显姣好。宜欢看了眼门口的我,皱眉往主母身旁而去,已然知晓我的身份,便再不必与我笑面相对。
我福了福身,笑着往门外而去。原来不必被人压制着,是这般舒畅自在。而屋内的声音也若有若无的传了出来,“主母何必与那般女子生气,不过又是一个忘了身份,痴情于公子的女人罢了。”
我挑眉笑了笑,忘了身份,呵,话语倒真真不错。既是如此,那我便记起身份如何?我扬手摘了头上的纱帽大步往外行去。从前担忧着你们将我的身份戳破,从前想着为自己保留一份嫁入这个王府的尊严,从前想着不让那个男人为难,从前果真也痴想过成了他的正室夫人,年岁时光皆过往,恍然发觉,从前所想哪一样都不过是一厢情愿,所谓尊严,从进了花楼便再不存在了,又如何保留分毫?担忧着你们嘲笑我沦落青楼,可如今发觉,这世间多少地方都不如青楼干净。至于那主母身份,从前奢望只因不谙世事,如今明了,我爱他,便不必在乎身份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