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漓月下沙》舞夜落婳

23、女学馆

　　女学馆所处的位子就在崇义坊中，北接务本坊，是国子监及国子学，太学所在地，近邻皇城，又有一些公侯家的宅院，风气极好，这是偃鸣沙购置的宅地，如今被用作开设女学私馆了。
　　门头仍蒙着红绸布，扎着绣球花，大门正开着，我一路往内行去，看着装修一新的亭台楼阁，颇为满意。这偃鸣沙虽说不靠谱，手下的人办事倒当真不错，不过一月，就翻修的与我设想的差不多了，穿过大门，便是二门，二门为一处穿堂小楼，过了二门，正北一路行去，文学堂映入眼帘，文学堂后是教习们的居所，一字排开，皆是一进的小院，再往北便是后门。东侧依次列着琴棋书画舞礼六堂，每堂皆独立，可容二十余人，青色纱帐低垂，红木桌椅质感极佳，琴堂设在竹林中，布了纱幔的方亭，长桌布入其中，到了冬日，换做棉布帘子，再烧上地龙，真是想来便舒适至极。竹林一侧又有单独的几间小堂，可用于单独授课的小姐专享。
　　藏书楼，饭厅，午休室，花园，皆设西侧，花园占据了西侧极大的位子，梅林、花丛、小桥、流水、假山，雕栏画栋，应有尽有，湖心亭中，还可设宴待客。我的居所设在湖畔不远处，穿过梅林便可瞧见，倒像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这会子，偃鸣沙正坐在院中，葡萄藤下的石桌上，两只紫砂杯热气腾腾。聆儿认真的烹茶煮汤，众人立在一旁默不作声。只余虫鸣鸟叫声声入耳。
　　瞧见我，聆儿迅速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来，压低声音指了指偃鸣沙道，“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我煮了五壶茶了，手都要断了。”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先回去，然后往前走去。
　　“给王爷见礼了，不知王爷有何急事。”我福了福身道。
　　“刘家倒是个好枝，声名极好，世代靠真才实学吃饭，阿漓寻的很好，叫我都刮目相看了。只是，即便是攀上了刘家，只怕偃府仍旧不是那么好进的吧。”
　　我瞧着他那一副黑脸，话说的刺耳，却也懒得与他置气，敦煌时候，三天两头吵吵闹闹，过了几天照旧嬉皮笑脸，何苦来的。
　　“王爷说笑了，与刘夫人投缘，今儿个陪她去相看媳妇了，你可知道她相中了谁？”他看了我一眼，神色缓和不少，“本王可没心情与你猜来猜去。”
　　分明是挺想知道，还故作不在意，我也不与他说明，招呼了管事过来问话。
　　“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吧。”我问道。
　　“主子放心，只余几处小的修缮，不几日就完工了，小姐送来的丫头小厮也在调教了。”管事拱手作答，虽说我对他这个主子的称呼还是有些不习惯，可说了几次他仍旧这么叫着，我也没什么法子，随他去了。
　　“辛苦管事了，那些丫头小厮都是前阵子水灾收留的穷家孩子，管事可挑几个好的，教些真才实学，莫漓在此谢过了。”我双手作揖朝他道。毕竟是王府出来的人，能耐自是好的，若能叫我的人学了，日后用来岂不顺手。
　　“主子宅心仁厚，您不说，我都会尽力去教的。”他不卑不亢，认真作答。
　　“我与王爷有事相商，管事吩咐人把晚餐布在此处吧，也不必弄复杂了，烧个暖锅，切些羊肉和菜来，我们就煮着吃。”想起敦煌时，便常与聆儿在院里煮着暖锅，将羊肉煮了沾着酱料吃，而偃鸣沙更是成日来骗吃骗喝，三人好生热闹。那时候看不到未来，瞧不见希望，却不知为何又那么开心。自打入京，处处小心翼翼，那样的日子反倒未曾有过了。
　　“想什么呢”他的手在我面前一挥，“你适才说刘夫人相中了谁家的小姐？莫不是你？”
　　我忍住笑意，想着这个人便是如此，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正是徐瑟的妹妹。”
　　他的眉毛一动，随即应道，“原来是阿琴，却也是个好姑娘，可惜京中慧眼识人的太少。徐瑟曾想着让本王娶了他妹妹。”
　　“哦，那王爷缘何没应，徐琴性子爽快，与京中那些小姐不同。”我打趣道。
　　“本王整颗心都在阿漓那里，这不等着阿漓死了心好收回府去吗。”他认真作答，静看着我。
　　我避了他的目光，想起施粥结束之后，我便获了朝廷的善商称号，那日同园子里的丫头庆贺，多喝了几杯酒，迷糊中把他喊成了启月哥哥。后来，他拂袖而去，没过几日，又没事了。
　　“阿漓，你信不信，你总有一日会跟了我。”他目光灼灼，我也不想与他争辩，感情之事，岂是说说便能成的。
　　“吃肉吃肉。”我讪讪地笑着，夹了几片烫好的羊肉放进他的碗里。
　　“对了，教习之事如何了？”我抬起头看着他。
　　“本王办事，你还不放心，过几日便叫你瞧瞧。”他信心满满。忽而放下筷子，“偃启月三日后入京，我今日知道的消息，这回没拦着你也没瞒着你。”他无辜的眼神好似在说，我便是光明正大的让你们来往，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一时呆住，今日平西主母不是说还需要一段时日吗，怎的就要回来了，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跳动，满脑子就一句话，他要回来了。
　　回过神，惊觉面前的人神色不佳，赶忙收起笑意替他夹了一筷子青菜。
　　他白了我一眼，“下个月我得去一趟皇陵，我母妃的忌辰要到了。”
　　“哦，放心吧，这里有我看着。”我应声。
　　“我担心的是你，聪明一世，却看不透男人的心思，别被卖了还蒙在鼓里。总之，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任何决定记得知会我一声。”他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听这话的意思，好似默认了我和启月哥哥之事一般，我点点头怏怏应声。
　　一时风起，吹落了才开的一树花，飘落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