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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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隐身保平安，但喵蛋儿走上几步就觉得哪里不对——林子里枯枝败叶让他走起路来沙沙簌簌直响。和尚听到声音心下了然，本来以为这妖孽化烟逃了，其实却是隐匿了踪迹。他对着四周起一招横扫六合，
“孽畜，还不好生现形。”
又是说他孽畜，简直是对他人格的侮辱，喵蛋儿咬咬牙，却发觉自己舌根一甜。心道这和尚内功居然如此了得，才一招就震得自己五脏六府出血。
“敌不动我不动，我不动，不动……不动不动，不动如山。”他强忍着眼前发黑，想压下那口鲜血以免暴露踪迹。“嘀嗒”，但有鲜血从他嘴角滴落到脚底的枯叶上，那大和尚鹰隼般的眼睛立即锁定到地上的血迹，抡棍，耍了个花把势往那边去，这次他看准了目标一准能打得妖孽现出形来。
喵蛋儿看和尚杀气腾腾得向自己这边靠拢，几乎在心底哀嚎：“大师！圣僧！我真的只是个良民啊！你别再来一棍子了，我就快一命呜呼了……”他踉踉跄跄后撤，随即地面的动静更加明显，但意识又几乎到了极限，除了怕和尽量维持隐身他什么也做不了。
仿佛上天无意听见他心底的哀嚎，顷刻间整座山昏天黑地。就看一道刺眼的闪电劈向山脚，电光火石后山林又立马恢复如初。
“妖孽化形！”和尚顾不得这边，想那桃妖就在山脚，即刻往雷电劈下的方向赶去。苗田也算是捡回小命一条，倚着一棵大树还不自觉后怕，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桃妖在逃出锁妖塔时被法印大措，受了重伤——那是几日前的事情。他在逃亡路上遇到个快被饿死的小乞丐，就藏匿在乞丐身上隐了踪迹。只是他带出的邪气笼罩山林四周，天色变异，黑雾满天。让看见的法师僧人都纷纷在此地捉妖。稍有道行的法师道士仅凭肉眼就能看见妖气，而不太精通妖祟的佛门弟子只能通过相貌判断，虽然和尚凭借着心如止水也能看出妖邪，但也难免误判。
桃妖借着遇上的人攒了些精气，眼看自己“借住”的“尸体”怕是活不过傍晚，就迫不及待出来准备逃跑。
其实这“尸体”在他遇上时就已几进断气，不过也好在这乞丐要到阎王爷那儿报道了，他当时弱得连小孩儿都附不上身，算省了他很大力气。更称得上幸运的是，乞丐凭着最后一口气，既然撑过了很多个他都觉得这人要撑不过的傍晚。所以此时他也只是猜这乞丐撑不过了，搞不好这次还是猜错。不过那也不重要，他现在恢复了很多，不再需要夹起尾巴来再躲在一副“尸体”底下。
小乞丐如同被桃妖退下的皮囊，睁着灰色的大眼睛被抛在一边。
妖怪化了一身桃花粉的衣裳，背了两柄修长轻剑，乌黑长发用金冠挽正，细碎的刘海正好隐隐遮住了眉心血红色妖印。桃妖身形修长，偏瘦，加上这身打扮乍一看会让人以为是七秀弟子。但江湖上都知道的，那瘦西湖的七秀坊从来只收女弟子，他脸虽长得秀气，但还没到雌雄莫辨的地步，所以倒显得不伦不类。他对着妖气凝结的水镜自我欣赏一番，正要迈步，突然被那小乞丐一手抓住衣摆，“救……救……”
没想到几天前就看起来如尸体般的人，现在还尚能喘气。桃妖将小孩满是破絮的衣领抓起，用另一只手给他渡了些妖气，那孩子的眼睛泛起亮光，不再是满脸死气。
“算是你救我一命，我也就还你一命。你大难不死，总会有些后福。”说罢，他把人放在树旁继续要走。
那“尸体”迷迷糊糊开口，对着还未走远，不知道是妖是仙的粉衣男子发问：“我快饿死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给我一口吃的？我快断气的时候，为什么也没有人可怜，反而把我丢到这荒郊野岭来呢？”
“我垂死的时候，求了所有自己知道的神仙，可到最后我也没有听到他们一人回应。”刚从鬼门关走了一程过来，他就像那些投身轮回的野鬼，再面对现世时止不住啼哭。
桃妖听见那男孩一连串发问，后又看他蜷起身子在一边大哭，突然动容转身回来。
“天地仁兮？你小小年纪受尽世间冷暖，看来日后也不会再走什么正道。原本大难不死，但把你丢在这荒郊野岭又能有什么后福？世间这些空话，我是不会信的。不如拜了我做师父替我跑腿吧。”
小孩睁大眼睛打量那个男人，好像有些不相信自己竟然听到了回应，他颤抖着继续开口：“你当真会收我做徒弟？”
“当真，不过小子你且听好，我不是善人却是个妖孽，与我为伍就是与世间正派为敌。加上如今特别不巧，我刚从锁妖塔里逃出来，法力正弱追兵正多……”一时想起来还有些麻烦事，原想一并说了，却没想到那个小乞丐立马答应。“如你所说，天地不仁。你要是真心收我做徒弟，我必定拼尽力气保护你。”
他说得义正言辞，并没有考虑过有“不答应”这一条选择。
他听后说不出滋味，同样是亡命天涯的两人，难道结伴就能改写什么命运么？他不会信的。
“你叫什么名字？”
“六子。”
“怎么？你难道还有五个兄弟？”
“谁知道呢，我就记得我叫六子，就算有兄弟或许他们也早就死了。”
“哦。我叫灼夭。”
“捉妖？”
“是‘灼夭’，‘桃之夭夭’的夭，“灼灼其华”的灼……”谈话间和尚已几乎赶上他们，好在灼夭隐隐感觉到萦绕在这山林周围的邪气正往一个方向逃窜，觉察后他立马搂住六子。
“怎么了？谁来了？”六子也异常机警，看灼夭四下环顾已经猜到半分。
“别出声，有人。”前几天他借着朔月逃遁，本被封妖法印打回，最后却感到远处助力——在后来赶到镇妖的几个和尚里必定出了叛徒，且不论敌友，被人盯上这回事已经确定。
灼夭搂着六子飞快逃遁，躲进不远处一间荒废的人家。六子从快被憋死过去的双手间探出脑袋，小声询问“追兵？”
“不确定，那人轻功慢但内力了得。不过我刚刚化形时引了一道妖雷，许是追兵也说不准。”
六子听后立马不安，责怪他引妖雷作甚，简直是给仇家打响炮。结果却被告知那到雷电真的只是个“响炮”。
六子挣开灼夭，突然不明所以得满满怒火，“我刚刚迷迷糊糊没有发现，没想到你比我想得还要不靠谱。化形打雷做什么？这是什么千古大事还要庆祝不成？”
“我被关了两百年逃出锁妖塔，还能化成人形重见天日这事当然值得庆祝。”
“你打得过追兵么？”
“妖力刚被我用来化形了。”灼夭本以为收到的是个阴沉顽固的小徒弟，对六子突然如此有气势还真有些意料之外。又反被这徒弟踹了一脚。
“我真是，气死了。才从鬼门关回来，会被你这妖怪又气死回去的吧！”六子一脸担忧，又是满嘴嫌弃。
“你可以不跟着我。”
“啧，我不会扔下你的。师！父！”师父二字明显调侃是他的，灼夭感觉好笑。其实他放个妖雷庆祝一下当时就该走了谁还来发现，谁又能想到半道上会收个徒弟。而现在这徒弟看他就像在看个傻子一样。
“还笑！”六子再踹一脚，灼夭稍稍躲了一下，笑道：“徒弟，为师再借你身子一用就好。”
“怎么用？我现在还打不过那些大人，更别提有功夫的。”
“谁让你打他了，你让我附身，用你的人气遮盖掉我的妖气。不过我妖气稍微强了一些，你别在来的那人面前露出破绽离他远点就行。”
“好，你附身之后我马上继续往前跑。”
“不好，我们得看清那个人是谁，最好还能问出些什么。”
六子上前又想踹一脚，但事不过三他再也没机会了，灼夭提前闪身让他踢了个空，“唉，徒弟，我刚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暴躁。”
“我现在只是被你气得跳脚，别罗嗦了，附吧。”
灼夭扶正六子的肩膀，轻轻拍了一拍，“撑住啊。”
还没等六子明白这话的意思，他看见灼夭化成一道白色的妖气冲着自己双眼之间刺入，一时间脑袋剧烈疼痛。
被那道白烟钻入后六子半昏半醒得倚着塌了一半的破院院墙走动，等了不知道多久才看见一个不带仍何表情的和尚站在他面前。
“你是谁？”
“阿弥陀佛，小僧法号澄明。小施主刚刚在此处可有看见什么人？”
“我从开始就一直头疼，连自己周围都看不清楚，哪里还看得清其他人。”六子逼迫自己不断思考，脑子更加疼了起来。大和尚见他痛苦万分也有些为难，自己该给这个小施主找家大夫好呢，还是继续找那桃树精好。
“和尚，我家就在前面的镇子里。可是我怎么样都走不了了，你能不能背我过去？”
澄明看这小孩几乎要昏过去，决定还是把人送回家好，遂将小孩背在肩头。
“谢谢师父。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们这些和尚都是从哪里来的。”
“阿弥陀佛，只要是寺庙就都有和尚。”
“那师父你是哪里来的？”
“小僧师从少林。”
“少林寺么？我听说书的讲过，远么？你来这儿干什么？”
“收妖。”
听他这么一说，六子一愣，随即又装做天真烂漫。“真的有妖怪啊，都是长什么样子的？师父见过要怪么？我可以见一见妖怪么？你为什么要收他们？”
“小僧见过，小僧收妖只是为了能有一个护法，行走江湖之用。妖怪都是些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阿弥陀佛，小施主千万别遇上才好，也别再说什么见一面的话了。”
“……妖怪里面没有好的么？”
“没有。”
“……”
“放我下来吧，虽然还是有些晕，但是我能走了。”正好是个岔路口，两边向着不同的两条路，一条宽阔平坦是人们修葺好的马道，另一条则显得没那么好的小路往前能看见护城河，那河有个名字，叫“落月溪”。
“谢谢师父，我其实没有家，不过我也算四海为家。既然走到岔路我们不如各自走一边吧。”
“阿弥陀佛，没想到小施主小小年纪就懂得‘四海为家’，但你我算有缘倒不如你随我一道，日后去少林寺。”
……今天他算是交了好运，接连有人要给他落脚的地方。六子沉默半晌憨厚一笑，“不了，我有师父了，他今天刚收的我。”
“阿弥陀佛，那么我与小施主就此别过了。”和尚走了那条大道应该是要往长安城里去。
看和尚渐渐走远，六子目送了片刻，最后一条路也没有选。等到了夜晚，他独自蜷缩在岔路一边继续看着那个僧人去的方向，那儿的万家灯火点亮了漆黑夜空，而他则被冷风带起的风沙迷了眼。
“小徒弟，你跟那个和尚走可比我强啊。”灼夭悄悄在他身边坐下，看这徒弟一脸呆愣于心不忍。
“你也不用那么乖嘛。其实你不赶那个和尚走，我在你身上再呆几天，之后也有力气自己逃上一逃。你看，我们本就萍水相逢，生死无关不是。”
“……”
“其实再吸点你的元气，潜伏个十来年什么的，弄死你再弄死那个和尚我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少罗嗦。”六子扯着灼夭的袖子又是一阵热泪盈眶，他现在被这妖怪环抱着，听着越来越没心没肺的话又有了想踹死人的冲动，但此情此景这份感情却又显得如此悲伤。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