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颜如是》青凤飞鸾

2、红颜薄命

　　江南淹没万千愁，惹尽相思无去路。

　　浙江嘉兴，这是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自古便是鱼米之乡，即使是这样,在嘉兴这样的地方也有饿殍满地的时候，出生在这样年景的人们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各施其法活下去。
　　这是明朝崇祯初年，新帝登基却是百废待兴，民间一片萧条。
　　“爱儿，爱儿？”莺啼一般的声音从破茅屋中传来。
　　“诶，娘，唤儿何事？”稚嫩的童声煞是好听。
　　一位身穿粗衣的妇人走了出来，拉过正在院中打扫的女娃，拍拍她身上的土，说道：“爱儿，扫完院子，去洗洗脸。今日就不要出去挖野菜了，一会儿有客人要来。”
　　这女娃儿忽闪着晶莹明亮如星的眸子，笑着对娘说：“是，知道了。一会儿，我去烧些茶水。”
　　看着懂事的女儿娇小的身影，妇人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爱儿，我苦命的爱儿，是娘对不住你了。可是，娘也没有办法，家里有七张嘴要吃饭啊！就算爹娘的嘴给封上，你那五个弟妹还要吃啊。”妇人擦擦流出的泪水，转身走进屋内收拾。
　　爱儿扫完院子后走进厨房里烧水，就在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马车很是华丽，一看就是有来自钱人家。车帘轻挑，一双莲足踏在车夫伸出的手上，百褶裙飞扬，一阵馨香飘来，弄得车夫心神荡漾，却不敢抬头。
　　红唇轻启：“请问，这里是杨昌业夫子的家么？”
　　屋里传来急促的回声：“是啊，是啊。”爱儿的母亲从屋里出来，看到一位衣着华美，粉雕玉琢的绝色女子迎风伫立在门口，那绝美女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粗衣妇人，好半天才开口：“姐姐？你是媚儿姐姐？”
　　“是我，拂儿妹妹，好久不见了，一切可好？”粗衣妇人回答。
　　“好，好。只是姐姐你……,怎的这般模样？想姐姐当年……”被称为拂儿妹妹的女子迟疑的望着她。
　　“快屋里请吧，农家院风大，土脏。别沾染了妹妹的衣裳，爱儿，爱儿，你姨娘来了，快沏茶。”爱儿娘喊道。
　　原来，这拂儿妹妹就是艳压余杭，名播天下的名妓许拂，而爱儿娘就是当年名冠秦淮的陈媚儿，两人曾是旧日好友。徐拂看着陈媚儿，她已没有了当年的影子，生活的重担让她未老先衰，眼角已爬上了皱纹，脸色土黄，唯有声音依旧清脆，若不是这熟悉的声音。只怕，已让人认不出了。
　　“妹妹，快坐下。”陈媚儿擦擦椅子，让徐拂入座。
　　徐拂拉住她，说道：“姐姐，别忙了，你也坐吧。苦了姐姐了，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当年妹妹好生羡慕姐姐脱离苦海，可如今……”
　　陈媚儿苦笑着说：“人生在世本就是苦啊，只是从一个苦海跳进另一个而已。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其实姐姐当年也过过一段幸福快乐的日子，这就足够了。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只因孩子太多。唉，没办法，都要活啊！”说着，陈媚儿流下泪来。
　　徐拂递过锦帕，想安慰陈媚儿，却不知如何说。只得在一旁陪着落泪。此时，稚嫩好听的童声打破了这伤心地气氛：“娘，姨娘，请用茶。”
　　“哎呀，姐姐，这就是你的女儿啊。”徐拂接过茶。
　　“是，是，爱儿，快见过姨娘，给姨娘磕头。”陈媚儿赶紧擦泪叫女儿给徐拂行礼。
　　“爱儿见过姨娘，给姨娘磕头。”爱儿跪下拜倒。
　　徐拂笑着拉起小爱儿：“快来让姨娘看看。”端详着爱儿的小脸，虽然面上附着些烟灰，可是从她晶亮的眼睛，俏丽的鼻子，小脸的轮廓看来，徐拂心里感叹：这丫头将来一定是个绝色美人儿。但是人常说，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丫头生在这贫寒的杨家，只怕将来……
　　虽这样想着，徐拂还是笑容满面地说：“姐姐好福气，你看爱儿多懂事，有这样的女儿，夫复何求？我若有这样的女儿该多好啊！”
　　陈媚儿也陪笑应道：“妹妹夸奖，若妹妹不嫌弃就收爱儿做女儿，将来爱儿端茶倒水伺候妹妹于堂前。”
　　“姐姐说笑，真舍得吗？若真如此，妹妹我就真收女儿了，哈哈。”徐拂半开玩笑。
　　陈媚儿见状，忙让女儿下跪：“爱儿，这是你的福气啊，姨娘必定待你如亲生。快跪下拜娘，叩头。”
　　小爱儿不明所以，只是随着娘的吩咐跪下：“爱儿拜娘。”
　　徐拂一惊道：“姐姐，你……，怎么……，你不会是真的…….”看了半天陈媚儿，徐拂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年陈媚儿从良之时曾许下诺言：此生此时绝不和风尘再沾半点关系。当日，她捎信给自己的时候就疑惑，如今又让女儿拜自己为干娘。徐拂看着陈媚儿生气地说道：“姐姐，你怎能这样，你也曾身受其苦，却要推女儿入火海，你忘了当年的誓言？”
　　陈媚儿起身跪拜，哭着对徐拂：“妹妹，我也是没有办法。家里还有小的要养活，你看家徒四壁，再这样下去，怕要饿出人命啊！”她一边擦泪一边说：“若妹妹能照顾爱儿，哪怕让她做个烧饭的丫头，也不至于饿死。”
　　“姐姐，你仔细看看你那女儿的摸样，将来必定比你我当年还要美丽不知多少，你将她放在我的身边就是要她受你我之苦，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徐拂气愤地说。
　　陈媚儿羞得无地自容：“我，我，没办法啊！让爱儿跟着妹妹我还放心，如果给其他人……，妹妹，救我啊。如果你不能带走爱儿，她的爹爹肯定要将她卖给别人，求求你了。你一见爱儿就喜欢也是你和她的缘分，她跟着你不会受苦的。”
　　此时，小爱儿才听懂了她娘和姨娘的话，赶紧抱着娘的腿哭道：“娘，娘，爱儿不要，爱儿还有什么不好，您说，爱儿改。”她一边哭一边哽咽：“娘，以后，以后爱儿一切听娘的，爱儿少吃饭多干活，求娘不要把我送人。”
　　徐拂和陈媚儿看着小爱儿都是泪流满面，三人抱头痛哭。末了，徐拂看着眼前的娘俩，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