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mory》cicileilei

2、一。17岁

　　一。17岁

　　最寂寞的时候遇见的那个人，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的17岁，是有点寂寞的开端。
　　我本来是个好孩子，可我最近懒得去上学，懒得回家，懒得出门，懒得做饭，也懒得吃饭。
　　当然都有原因。
　　我英文不好，总是被班里的同学笑话。
　　我个子虽然不矮，可是太瘦，女孩子们都笑着说：Steve是个还没发育的小孩子。
　　我看起来很干净，也许是比起那些脏兮兮、天天大惊小怪的美国男孩，我太干净了，这点他们也看不顺眼。
　　当然，有时也会有人愿意找我玩，甚至请我吃饭，可是我不愿意去，我看得出来那些人高马大的男孩眼睛里，散发着不怀好意的光。
　　所以今天我逃课了，闭着眼睛躺在公园的长椅上，晒着LA午后慵懒的阳光。
　　阳光穿过叶子的缝隙照在我脸上。
　　阳光很温暖，可是我却很寂寞。

　　“Hi!”
　　听起来很有些欢快的声音，是在叫我？
　　我睁开眼睛，却被吓了一大跳，有张黑黝黝的男孩的脸就横在我的脸上方，高鼻梁，大大的眼睛里都是笑意，咧开嘴露出整齐好看的牙。
　　突然有点奇怪的感觉，好像，是心跳加速。
　　“你干嘛！”
　　糟糕，一着急说了韩语，这菲律宾人听不懂吧？
　　他却不笑了，只是依然低头看着我，看得我有点发毛。
　　“hye!whats the matter with you?”
　　果然听不懂，我只好改用英语跟他说，因为他的脸离我这么近，好像已经快要贴上我的。
　　可是他却又笑了，热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笑得我更加心慌。
　　“我是韩国人。”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
　　现在想来，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在我最寂寞的时候，他找到了我。

　　也许是因为都是韩国人，我们很快熟悉起来。
　　我喜欢他的爸爸妈妈，他的爸爸妈妈也很喜欢我。
　　他很喜欢津教，津教也很喜欢他。
　　至于我，好像，也不算讨厌他……
　　可是我想，他应该是很喜欢我……
　　因为他有的时候会盯着我看，一直看到我全身不舒服，一脚把他踹开为止。
　　可是我知道，他跟我们班上那些男孩不一样。
　　虽然具体哪里不一样，那时的我，还不知道。

　　津教过生日的那天，他给津教买了模型变速车。
　　津教高兴坏了，一直喊：“哥哥，哥哥，eric哥买的礼物真好玩！你看你看！”
　　我在厨房里做饭，看着那两个人趴在地板上玩那个东西玩得不亦乐乎，心里恨恨的：你们两个人玩，我就只能在这里煮饭！
　　有的时候他会走进来，一把搂过我的肩膀，贴在我背后问：“Steve，还没做好阿？我饿阿！！！”
　　“饿就滚回你家去！赖在这里干什么！”我没好气。
　　“哦哦……Steve，有没有人说过你围着围裙的样子很性感？”他大笑着在厨房里拿了一片切好的水果，一溜烟出去了。
　　我气结。

　　后来这两个人居然开始喝酒。
　　我不让津教喝，他居然说津教是大男孩了，过生日可以喝点酒。
　　津教有了他帮腔，胆子也大了，居然无视我就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
　　他还笑嘻嘻地看着我，“Steve，你要不要喝？”
　　我再次气结。

　　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津教开始大舌头了。
　　“eric哥，你，你知道吗？”
　　“嗯？”他显然酒量比我那个苯弟弟要好得多，只是懒洋洋答了一句。
　　“我哥哥阿，我其实很担心我哥哥……”
　　“哦？”他笑嘻嘻地瞟了我一眼，接着问：“为什么啊？”
　　“津教你别胡说八道！”我白了他一眼，警告津教不要再说下去。
　　“哥哥他……”津教显然不打算听我的话，依然大着舌头说：“哥哥他其实很寂寞，很害怕，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着，还要照顾我，他一个人夜里常常偷偷地哭。是不是？是不是嘛？哥！”
　　他本来还在笑着津教的大舌头，可是突然就不笑了，转过头来看着我。
　　他的眸子又大又黑，里面有许多许多情绪，有心疼，有理解，有安慰，有温柔……
　　还有，很多其他我看不懂的东西……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我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我赶紧转过脸去，扶起了已经躺到在地上的津教，拖到沙发上。
　　转过头来，发现他依然在看着我，一动不动。
　　我不想看他，但是他的眼睛就像是一个有吸引力的黑洞，我不由自主。
　　他就这样看着我，我也就这样看着他，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过去了几秒。
　　“哥哥我饿了！”沙发上的津教突然喊了一声，我们俩才猛醒过来。
　　两人都有些尴尬。
　　他的手好像已经快要摸到了我的脸，只好咳嗽了一声，讪讪地收了回去。

　　“我们喝酒吧！”
　　看着那堆七倒八歪的啤酒罐，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喝酒。
　　他有些愣住，但是立刻就反应过来，拿过一个啤酒罐拉开递给我。
　　我咕咚咕咚喝了一听又一听，随着啤酒罐在我脚下越堆越高，他的眼睛也睁得越来越大。
　　当我又拿起一听啤酒的时候，他抓住了我的手。
　　“够了，Steve，这不是白开水。”
　　我有点晕，看着他开始“咯咯咯咯……”地笑，“别怕，别怕……其实我还没醉……”
　　他的脸看起来有点害怕。
　　“即使，即使我醉了，我醉了也只是会打打人而已……”
　　他看起来更害怕了……
　　我又开始“咯咯咯咯……”地笑起来，“别害怕，我会轻轻地……轻轻地……”
　　他却突然笑了：“就算重重地打也没关系。”
　　“哦？那……那我不打了，我给你唱首歌……你说好不好……”
　　现在想起来我那个时候是真的醉了，醉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个时候我对自己歌声的骄傲，就像是我的秘密王国的宝藏一样不愿与人分享，但是那天晚上我居然愿意唱给他听。
　　给一个我好像还不是那么喜欢的他。
　　是那首Right here waiting。
　　当然，那个时候，我所等待的那个人并不是他，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哪个人可以去等待。
　　只是一个17岁孩子在异乡的生活，表面的坚硬总会在有些时候，被累积的寂寞和突然的温暖所击破。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whatever it takes
　　or how my heart breaks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一直在重复着这几句，直到终于倒在了他身上，朦胧中看到他看着我的眼睛，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