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小伎》宁小完

13、第 13 章

　　茶馆里相当喧闹，店家在中央搭了个一丈见方的戏台子，台上正有个说评话的长袍书生拿着扇子在讲《岳传》，正说到牛皋发兵救岳飞，台下数张茶桌的人齐声叫好，谁也没看见有人进门，倒是店小二机灵，立马迎了上来唱了喏，含笑道：“夫人愿意听曲还是喝茶？”

　　小小说：“寻一黎姓客人，他……大概在此处设了座。”小小本下定决心无事不出门免得平白惹事端，可这事来得蹊跷，她偏偏就按捺不住好奇之心，趁着晌午人不多就溜了出来一探究竟。

　　“姓黎？哦，那位官人可在楼上等你许久了。”说完就领着小小上了二楼，往角落的一处济楚阁儿走去。

　　门外，店小二抄手唱喏：“黎大官人，您等的人来了。”

　　里面并无声响，等了片刻，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燕颔虬须的大汉，小小并不认得。他挥了挥手让小二离开，

　　甫一进门，里面人便喊：“丫头。”

　　是二娘，小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出现在眼前，半响才说：“二娘你怎么在洛阳？”

　　卓二娘站了起来，对着小小劈头盖脑就是一顿数落：“你呀真是一点都不上道，在这等了整个早上，这下来了好话不说一句就只会问我干嘛来的，你……哎，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半年不见，怎地还那么蠢。”小小盯着二娘对自己一脸嫌弃又不耐烦地神情，忽然百感交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忍不住落泪了。

　　小小红着眼眶问，“二娘来洛阳是为了探望我？”

　　二娘‘噗嗤’一声就笑了，食指戳了戳小小脑门，说：“为了你舟车劳顿大半个月？你可没有那么重要。”她喝了口茶，接着说，“我打算长留在洛阳啦。”

　　什么？小小比刚刚重遇一刻还要惊讶。

　　“别这样看着我，实话告诉你吧，有金主出了大价钱让我在洛阳开伎馆拓展业务，上下关节都打通了，我看反正扬州的生意都上了轨道，便来见识见识呗。”

　　“那天香阁你不管啦？”

　　“那儿有春大娘坐镇，我又何须事必躬亲？”二娘无所谓地说。

　　也对，从前在扬州二娘就常常不见踪影，一个月也难得见她一面，伎馆里都是春大娘在打理，可是……小小总感觉，事情不像二娘说得那么简单。

　　看见小小狐疑的神情，二娘笑了笑：“笨蛋，我这样说你信就是了。”

　　“……”乔申昨晚对她也是说的相同的话，一副撒了谎还潇洒自在的模样。

　　二娘转开了话题：“最近还好吗？那乔申对你如何？”

　　小小点了点头，说：“他对我很好。”

　　“嗯，我来了总想见你一面，但碍着身份不便直接去乔府，而如今见你日子安逸如意，我也就了了一桩心愿，免得后悔当初的决定。”

　　听完，小小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两人相隔半年难得相见，说了许久的话，她一一问遍天香阁各人的近况，听闻阮小冬依然失踪生死未卜，而琴心患了喉痨只得终日卧床养病，天香阁也不复从前车马盈门、宴无虚日的风光，她心里很是不安，只怪自己当初忽然辞别离开扬州，患难之时也没能帮上一二。

　　见时辰不早，小小在外面逗留太久回去不好解释，二娘只得送她离开。

　　临别前，小小忽然想起一事，便跟二娘说到数日前在白马寺中遇见了刘奂，见到他境况潦倒本想帮忙但自己身为人妇不好出面，问二娘能不能代她出面接济刘奂一些银两，二娘爽快答应。

　　“你现在毕竟嫁入了官宦人家，我俩今后不好时常相见，有什么紧要事情你便差人送口信到这茶馆的掌柜处，被欺负了别吞声忍气、唯唯诺诺的，你还有我这个大靠山呢，不如意就回来。”

　　说罢，二娘就使人送了小小出去，见她下了楼渐渐行远，骤然收起了笑脸，冷冷开口：“你打算偷听到何时？”

　　一个人从门廊边的角落缓缓走了出来，声音沉稳淡定：“小婠。”

　　“没想到多年不见，阎大人还是改不了爱偷听墙角的毛病。”

　　那人似乎对行藏败露早有准备，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多年不见，我有些认不出你了。”说罢，依然凝目注视对方：一切都变了，她早不像十五年前般稚气无知，那时候的卓绾，抬眸轻笑都是美而不自知的莽撞。如今大概三十出头了吧，举手投足间都愈发妩媚撩人，熟练的自如的，绝不虚发的利箭。

　　如今，她刻意收起所有可爱的美的姿态，若无其事坐下品茶，以买卖分明的态度看着他。

　　而他呢？

　　其实二娘也在暗中端详着阎复生：除了年岁留下的一点纹络，他的外貌几乎没有改变，还和十五年前第一次见他时一样，只是当时的阎复生衣衫褴褛，而今天，他已经贵为皇城司督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二娘在等他开口，这次亲自出面是为了什么大买卖？可他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看她，目光分明专注，却是从容地笑着，让她无力继续支撑自己的绝情。

　　卓二娘叹了口气，道：“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个人的性命。”

　　二娘失笑，“我是听错了吗？遑论杀一个人，就算坑杀万民皇城司也不是没有做过，除非……”

　　她变了脸色。

　　阎复生笑着摇头，“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今日一切都要靠他才得来。我要的人，是宋珏”

　　宋珏，果然。

　　最近这个名字她已经听得太多了，衡王宋珏领兵十万大破剑门关收复蜀中，用兵神武震慑蛮夷；衡王宋珏辖下将领军纪严明，所到之处官民夹道欢迎；宋珏上月请旨赐婚，求娶相国之女……

　　如今宋珏二字招摇过市，无论是否刻意吹捧出来，如今战神之名赫赫入目，如烈日凌空众人敬畏，连九五至尊都要黯然失色。

　　二娘实说：“这个我办不到。”她是不愿意搅到这趟浑水中。

　　“不。”阎复生并没有失望，“我只要知道宋珏在你那儿买过什么消息。”

　　“你知道天香阁一向对买家的资料保密，这是我们唯一不卖的情报。”

　　阎复生沉吟片刻，他走到窗台附近，说：“那就当是我的一个请求。”

　　他指着窗外川流的人群，“再不阻止他，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日子就不远了。这个请求就当是为了万民。”

　　二娘看到更远处，那凄清的江和天，低声道：“这场仗避免不了。”

　　日暮便注定要西沉，人力如何阻止？

　　可还是为了他而妥协了，二娘说：“宋珏花了重金查探后宫各妃的背景宫闱内的琐事，还有皇帝对女子的喜恶之处，巨细无遗。”

　　难怪，若不是事先查探一清二楚，‘她’又如何能迅速得势？阎复生心想。

　　阎复生得到自己要的情报，见二娘背对自己一副逐客的姿态，便转身要走。

　　“等等，”二娘叫住了他，“答应我一个条件，无论将来你对乔申做什么事情，留下卓小小的性命。”

　　“她只要一日在乔家，即使死也不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