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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沉香(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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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实说:“如果她在说谎,那么目的肯定是为了掩盖什么。也就是说,如果她不这么说的话,我们就会把蒋辉的失踪和她联系上。不外乎两种情况,一、她是为了掩护某个人,那个人造成了蒋辉的失踪;二……她直接造成了蒋辉的失踪?”
晏溪鱼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话去。
而甄实觉得这个推断有些荒谬,“不会吧,这个不太可能吧!他和她是夫妻,她怎么会对他不利?那么如果她是为了掩护什么人,也说不通啊……计淑应该也不会认识这个村子里的什么人吧,就是旅游团里的人,之前也是彼此相互不认识的。”
“排除其他所有的可能,剩下的答案不管有多荒谬,都……”
“都是真相。”甄实抽了抽嘴角。
晏溪鱼微微勾唇,表示对他接话的满意。
这段推理最后无疾而终,原因是甄实对自己智商的自觉性和伦理极限的禁锢。
这一天很快过去。当太阳再次高高升起时,离平乐村的节庆只剩下了一天。村民们早两天前就开始忙活起来,这一天更是热情高涨,搬东西的搬东西,砍木头的砍木头,搭高台的搭高台,忙得不亦乐乎。
而旅游团之中,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清早拜社神时,一个长相清秀、身材瘦长的少年沉默地出现在了众人之中。
几人注意到,他穿的是十多年前的老式衬衫和宽筒牛仔裤,高腰的,早已经被潮流淘汰了不知几年。但看模样,他并不像是从小事生长在村子里的人,反倒像个腼腆害羞的高中生。
海星等人拜完社神,猛地就见了他,他像寻找老母鸡的庇护一般,从众人之中溜开,却沉默寡言地跟在了计淑身后。
“计……”海星刚想叫她,便看见计淑的面色猛然乍变,差点昏倒了过去。
晏则也混在众人之中,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啧,我就说这女人肯定有鬼,难不成这是她的姘头?”
一转眼,看见甄实张着老大的一张嘴,眼珠子都快蹦了出来。
“喂喂?”
甄实结结巴巴指着那少年,“这、这、这不可能啊……”
晏溪鱼皱了皱眉,“你认识他?”
甄实拉着他,兔子似的跑了开。直到几人到了避离众人视线的地方,他才大喘了几口气,说道:“那个人是蒋辉!”
巫十二无聊地望望他,“你是不是这几天鱼子吃太多了?大巫告诉过我,鱼子吃多了会变笨。”
晏则也说:“你是眼睛出问题了还是脑子出问题了?蒋辉发际线有那——么高,脸也老,还发福,你说他化妆成少年?呵呵。”
甄实奇怪的反问:“你们搞封建迷信这一行的,怎么还怀疑起易容换脸的真实性了?”
晏则哑口无言。
“不过这个不是易容。”甄实正儿八经道:“这就是蒋辉十年前的模样。算算看,他那时候也正好是个高中生,年龄很相符的。”
晏溪鱼拍拍他的蓬松的脑袋,问:“你怎么就知道蒋辉以前的长相?”
甄实:“我……”
他下意识揉捏了几下挂坠上的珍珠,心想,我还看过你小时候;你们这些人的十年前我都看过。
可是这个要怎么跟他们说呢?
“……反正我就是知道,蒋辉失踪了,没有死,而且还变成了十年前的模样。”甄实总结。
几人面面相觑。
最后晏溪鱼说:“姑且信你。”
而新问题又来了——无论这几个神棍有多乱力怪神,但唯有一点,所有人坚信不疑。
“合天下之变数中,唯宙数是无法变通的。”巫十二说:“大巫说过,修者能感应天地气候、能缩丈成寸、能通幽冥,无所不能,但就算如此,只有一样东西不能左右,那就是时间。”
“蒋辉变年轻了,只能说明是他用了方法驻颜,却不是让时间倒流。”晏则接着说:“或者他失踪的这段时间内有什么奇遇?”
甄实则辩解道:“真的不是,真的是十年前!不是什么驻颜术……”
他清楚的感受到那种感觉,当看着少年蒋辉时,他看到的是一个时光在他身上倒退的版本,而不仅仅是相貌的变化。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足以让他肯定,这就是时光倒流。
他尽可能的把这种感觉向几人道了出来。
晏则一脸的“你在逗我”,像青蛙一样鼓起了嘴巴,最后却没挤出一个字来。
晏溪鱼却所有所思,看向巫十二。
半晌之后,巫十二犹犹豫豫说出了两个字,“抽魂?”
甄实:“?”
晏则皱起刀锋般的眉毛,说:“你们又在逗我?”
甄实欣然,“原来你也不懂。”
晏溪鱼说:“抽魂有近三百年没现过世。最近一次记载还是在清初康熙年间,你们那里还有传世?”
“巫家村已经没有了。”巫十二摇摇头说:“况且原本也不是我们巫蹈的法术。抽魂原来是和赶尸同宗,赶尸是将魂灵钉在尸身之中;而抽魂是将尸身尚存留的魂魄抽出来,再用泥塑一个假身,魂魄入驻之中,泥身就会变成魂魄记忆中的模样。”
甄实:“记忆中的模样?为什么蒋辉死了还要想他十年前长什么样?”
晏则:“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这个法术必须要对死人才能用!”
甄实悚然而惊。
半天后他才问:“所以说,蒋辉还是死了是吧?”
“八成是。”巫十二惋惜地说。
晏溪鱼说:“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但你们都没看到村社搭的高台么?”
甄实:“??”
晏则:“看到了,明天要唱戏呢。”
巫十二:“……啥?”
晏溪鱼面无表情地说:“台上是火刑架,你想多了。”
晏则:“……”
巫十二问:“他们要烤猪?我没看到村子里有养猪啊。”
甄实:“也不一定,云南烤肉不只是烤猪的,其他的鸡鸭鹅牛羊等都能烤……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好像也没养畜禽?”
晏则则说:“火刑架啊……吼吼,说不定是烤人用的!”
晏溪鱼等几个人七嘴八舌掰活完了,说:“我们被盯得很紧。”
“哈?”
他看似无意地往不远处望了一眼。甄实跟着看过去,发现林中一个小孩的身影一闪而过,不多久,又冒出了头来。
“这难道不是在附近玩的小孩?”他不大相信。
巫十二傻傻说:“对啊,他经常在我们附近玩。”
“不管怎么样,明天就知道了。”晏溪鱼概括地说了一句。
如今手头的线索都是零零碎碎的一星半点,但他有种预感,过了明天,所有的事都会被串成一条完整的线,勾出吃饵的大鱼。到时候,村子里到底有什么在作怪,也就一目了然。
平乐村若是个普通山村,那么甄实几人每天钓钓小鱼、挖挖野菜,过得也挺原滋原味,优哉游哉几天就过了;但问题是几个人都知道这是个处处透着诡异的小山村,一个不注意,说不定就在哪个阴沟里翻了船。
因此,这几天对甄实来说,可算是热锅上的蚂蚁,时间过的又难熬又缓慢。
晚上照常睡在晏溪鱼的床上。甄实双眼无神,盯着老旧的木椽子天花板茫然到了半夜。
晏溪鱼浅而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平静地传来。今夜两人分头睡,甄实伸伸手,就碰到了对方的腿,坚硬像根铜铁,散发着温暖的热度。
他心中不安,不知道怎么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小村子……明天究竟是什么节日?为什么他越想越觉得像邪教?
大夏天的,入了夜竟然还感觉透着股微寒。甄实缩了缩双脚,把晏溪鱼那头的席子捂紧了点,强迫自己闭上眼睡觉。
第二天早晨,甄实在暖热中醒来,发现自己又缠在了晏溪鱼身上。
两只脚叉开拧成了两根麻绳,绕在他坚实紧致的腰上,脚面正好抵着对方的腋窝,姿势十分亲密古怪。甄实僵着身子动动脚,就把另一头的人吵醒了。
甄实:“……呵呵,我不是故意的……”
晏溪鱼眨眨眼,有一秒钟的无焦距,在看清他之后,又放松了下来,捏捏他的脚就下了床。
一丝酥麻直窜甄实的脊椎,他呆呆看着晏溪鱼起身,修长的身上肌肉健壮,手臂动弹时,牵动全身肌肉蓄势待发,活像只野性难驯的猎豹。
甄实这回了解为什么人们总是拿猎豹来作比喻了。
他下意识地觉得心安的不得了,隐隐又在心底升起了一点躁动异样的感觉,看到晏溪鱼这副全然放松的模样,就莫名其妙地挪不开眼。
狠狠锤了锤自个儿的脑袋,甄实强迫自己移开心神,正发呆时,一碗水又端到了他眼前,是晏溪鱼放了符灰的水。
“喝了。”
甄实乖乖“哦”了一声,喝光了。
两人凑合洗漱了一下,在外屋没见着鲁大爷。外头的村民们都面带喜色,来去匆匆,并不怎么和他们搭话。
甄实乐得轻松,冷不防看见一干子人往自己这里跑了过来。